当他们走出山洞的一刹那,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看到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一条血红色的河流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淌过。远处号角声起,林中跳出一只麋鹿。放眼望去是积雪未化的草原,那些白色的云朵低低地贴着地面,就像吃草的绵羊。星星点点的曼珠沙华在洁白的雪地上淌下红色的泪,风中夹杂着丝丝无根绿草飘向空中。
红花溅泪,绿草随风,白云落地,积雪未寒,红河如烟,日月同辉,这里的一切都亦真亦幻,美丽地令人窒息。
在那片草原的外围是茂密的森林,平坦的草原延伸到不远处开始向上倾斜,而那些尚未倾斜的部分如一个马蹄形的平坦腹地深深地嵌入那片倾斜的坡地。眼前就是虿灵谷的入口,两个高耸的木质哨塔被红蓝相间的旌旗装饰起来,四个铜铃悬挂在哨塔的四角,风一过就发出神秘的声响。
“青城,直接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去,是不是太招摇了?”易辰问。
“无伤,紫月已经看过,这塔楼附近没有哨兵。”
“那真是奇怪了,这么大的一个地方竟然没人看着。”唐馨拿起一张透明的符咒往四处张望,唯恐有什么猫腻,但四周的空间非常稳定,不像是有人埋伏。那些石头砌成的房屋,都被红色和蓝色的图腾装饰起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着铜铃,而这一种铜铃唐馨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们走在正中的石制大道上,大道两侧依次摆放着石刻雕塑,像人又像兽。“这些雕塑,不就是灵魂商铺入口的那些吗?”易辰说道。
“这兽叫丠,是居住在灵魂之渊的灵兽。魂界的魂使和神猎都相信它可以带来祝福。”青城操纵着周身的花瓣,“看来这虿灵谷曾是魂界的一部分,这周围有许多这样的雕塑。”说话间众人走上了一道长长的台阶,台阶下是环绕的沟渠,清澈的池水里有莲花绽放。他们走到了第一个祭坛,圆形的祭坛约有一亩地。在祭坛的中央是一个十字架,一个女子被死死地钉在上面,她的血液还在汨汨流淌出来。
“是你?”舜夏对着那女子说道。
那女人还有着微弱的意识:“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来了这里。”
舜夏将她救下十字架,对她说:“那一天,你不是被那血婴打下悬崖了吗?”
那女子脸色苍白,血液从嘴角淌出,她的声音细弱耳语:“那一日我没能得手,落下悬崖捡回一条命。可我虿灵谷门规森严。进入凡世若有辱师门,就只有血洒祭坛以慰亡灵。”
“有辱师门?”
那女子艰难地笑笑:“还不是没能杀了你。”
“为什么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罡炎剑被藏在哪了?”易辰问道。
“虿灵谷人丁稀缺,我族族人现在全部都在中轴线尽头的封灵塔内做法。离虿灵现世应该不久了。”
唐馨拿出仁王戒要为蓝鸽疗伤,却被青城阻止了:“唐馨姑娘,我知你宅心仁厚,然凡世有一句话叫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即使你救了她,她还是我们的敌人。”
“他说得没错。”蓝鸽的话语愈加虚弱,“我自小在虿灵谷长大,从我出生的那一日起,就注定要背负门派的兴旺和族人的繁衍。我虿灵谷人寿命短暂,通常活到三十岁就已算古稀。但更多的人,在婴儿时期就纷纷夭折,母亲在孩子出世后不久就寿终离去。在我们虿灵谷里,没有爱。男女结合,只为了繁衍族人,繁衍过后就如蜉蝣一般相继死去。我族族规森严,稍有亵渎,就要以死谢罪。蓝鸽从未感受过爱……”她的眼泪落下来:“唯有,那一日我在凡世,收到了一个人的怜悯。”
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对我说,如果我解开他身上的蛊,可以不杀我。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也是最温柔的情话。蓝鸽知足了,至少在死之前,还能见他一面。”
她缓缓闭上眼睛带着微笑,她的灵魂安然地飘出身体,在祭坛的上方定格一束金光。在她灵魂消失的地方,她的声音回荡开来:“在你们的面前,还有左右护法和大祭司。记住那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舜夏默默地将蓝鸽的尸体放到十字架下。“我想她离开的时候是安详的。”唐馨说道。易辰挥动猎魂刃,一阵火光将蓝鸽的尸体和十字架包裹起来。四人没有停下脚步,在这个祭坛的尽头紧接着又是台阶。从台阶上俯瞰身后,巨大的祭坛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法阵。
易辰感到整个虿灵谷开始颤抖,也许在道路尽头的封灵塔内,虿灵已经在蠢蠢欲动。几人加快脚步,登上第二个祭坛,在他们眼前的是站在祭坛中央的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女人一袭红衣,虽然赤手空拳,但从几十米外就能感受到她的杀气。而右边女人一袭黑衣,手里握着柳叶刀,周身散发着一阵阵煞气。
“怎么会。”唐馨颤抖着倒退了两步,“妈妈……”
“她已经不是你妈妈了。”青城说着抽出猎魂刃,紫色的花瓣弥漫在整个祭坛一如他冷艳的笑容:“我曾说过,在你堕为魂妖的那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黑衣女人面无表情:“今天要死的,是你。霍青城!”黑纱掉落,她的脸上完美无瑕。
唐馨在远处朝她喊:“妈,我是馨儿啊……”那黑衣女人顿了顿,半晌,几个冷冷的字眼从她紫色的嘴唇中掉落出来:“我不曾记得我有女儿。”
唐馨的眼前忽然大雪迷茫,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曾经最爱自己人,竟然……
“她已经堕为魂妖,不然怎可能连你都认不出?”
“怎么会……”唐馨喃喃自语。
“小心暗器!”青城大喝一声,四人赶忙躲闪,几根细细的小针在青城挥剑时被打落在地。远处的红衣女子赞叹了几声:“果然是神之猎魂者,竟然能发觉我这细如蛛丝的牛毛针。”
“雕虫小技。”青城竖起武士刀,摆好架势。
“既然如此,小女子献舞一支,请各位不要见笑。”说罢,那红衣女子挥动水袖,起舞于祭坛,那些细细的小针随着她的舞步,在那翻飞的水袖中倾泻而出。她时而如采莲少女戏池中清泉,时而如采茶姑娘弄山间露水,那一组一组的牛毛针好似黏在在袖中的水珠一样,在她行云流水一般的舞步中被挥洒出来。
易辰护着唐馨躲避暗器,而舜夏已经能够控制坤冥符,在无法躲闪之时总能及时撑开结界。一曲舞罢,四人已是气喘吁吁。那女人收起舞步,做了一个揖,优雅地说道:“红衣护法,丹鹤,有礼了。几位还记得小女子吧?”
“原来是你。”易辰认出了眼前的女人。
“不要忘了大祭司的吩咐。”她身旁那黑衣女人说着就退开几步,没有插手的意思。丹鹤向她施了一个礼便前趋几步面向易辰几人:“当日你们竟然能从那荒芜之地逃脱,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虿灵谷门规森严,在凡世不得使用灵力,必须用蛊毒杀人于无形。所以,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我,可不是当日的我。”
“你那天没能杀死我们,为什么还能在这里逍遥快活。而蓝鸽一失手,却要血染祭坛?”舜夏愤愤地问道。
“你说师妹?哈哈。”丹鹤嗔笑了几声,“起码我还抢回了罡炎剑。而师妹她不仅空手而归,居然还爱上了凡世的男子。这可是本门的奇耻大辱。”
“什么?”舜夏大吃一惊。
“我念在同门手足,不忍点破。却不想师妹自凡世回来,便整日魂不守舍,不知修习。大祭司眼观三才,略略一算就知道了原委。就算我想要保住师妹,也是力不从心。但我真的很想看看,让师妹痴醉到如此地步的男人到底样能长成怎样?”
易辰和唐馨不由自主地同时朝舜夏看了一眼。舜夏满脸尴尬,大骂一声:“他奶奶的都看老子做什么。是我又怎么了!”丹鹤的五官气得都扭到了一起,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然是奇耻大辱。今日我就要光耀我族,为师妹报仇!”她双手一抖,一组牛毛针以极快的速度朝四人飞来,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舜夏赶忙张开结界,但丹鹤双袖齐展,舞步全不像当初那般柔美。远处封灵塔中鼓声隆隆,丹鹤舞步翩跹如狂乱的红色仙鹤,无数飞针如暴风雨一般将祭坛的石砌打出一道道裂缝,速度之快连青城这般的高手也无法躲闪。四人都只好退到舜夏的防护结界内暂时躲避一阵。
“这婆娘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针。这怎么就没完了。”舜夏抹了一把汗,“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