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可以去查证啊，如果今年将螃蟹清除差不多的话，下官敢保证，河岸两道的筑坝一定是稳若泰山。当然疏通河道的工作也是要做的，否则的话，就算筑坝再高，再稳，也难敌大浪翻天之势。”
百里擎苍听罢，墨绿的瞳仁一缩。
没想到凰远山那么坦诚，一点也不藏私。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
百里擎苍冰冷的墨绿光泽，掠起眼底。
但见他静静地凝视着凰清歌。
“凰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本王无须查证，相信凰大人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他话到这里，话锋一转。
“不过，本王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跟凰大人探讨探讨，不知道凰大人可有兴致陪本王聊上一聊？”
凰清歌莞尔一笑。
看来百里擎苍对她所提示的问题感兴趣了。
也好，当他感兴趣的时候，她日后要保全自己就容易一些了。
当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四皇子如此抬举下官，下官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爷请说。”
百里擎苍神情淡漠，他问道：“黄帝的兵法，后世传说为《握奇文》，或者称作为《握机文》，凰大人可否说一下，这为何意？”
凰清歌笑了笑，这是在考验她吗？
当下她缓缓道来：“回四皇子，这奇，读音为机，所以也称奇为机，它们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战场上战机无处不在，应当掌握机动力量，并用来随机应变才是正确的，正兵通常是用以执行国君的总的战略意图的部队，奇兵则是将领按照战场情况灵活使用的兵力。”
“而大凡将领，只会用正而不知用奇的，那便是保守的墨守成规的将领；只知用奇而不会用正的，那便是俘躁好斗的将领；既会用正又会用奇的，那才是辅佐国家的良将。所以说掌握战机和掌握机动兵力，这两者是不可分开的方法，关键在于学习者能够融会贯通而已。”
百里擎苍听罢，冰冷的墨绿光泽晃了晃，他冷硬的唇线浅浅勾起。
“古人曾云：‘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军队，即使将领无能，也是无法被打败的；而缺乏训练、军纪松弛的军队，即使将领很有才能，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本王很是怀疑这种说法，不知道凰大人如何看待这种说法？”
凰清歌淡然而对。“兵法云：训练教育没有章法，官兵关系混乱紧张，列兵布阵杂乱无序，因此而致败的，叫做乱。’自古以来，自乱其军，自取覆亡的事例，真的是不可胜数，所谓管理教育不严明，说的是军队训练没有遵循古代良好的做法。”
“所谓官兵关系混乱紧张，说的是军官不能树立威信，所谓乱军引胜，说的是自己先溃败，而不是敌人打胜的。因此古人云：军队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虽然是庸将指挥，也不会打败仗；如果自己不战自乱，即使是贤将指挥，也难免发生危险。所以，在下官看来，这些都没有什么可矛盾的地方，也就无所谓的怀疑说法了。”
百里擎苍冷然地瞥了凰清歌一看。
“这么说起来，教育跟训练是否得法，确实是不容忽视的事情。”
凰清歌浅浅一勾唇角。
“教习方法得当，士卒就会乐于听从命令；教习方法不当，即使是早晚不停地督促责备，也必定无济于事。”
百里擎苍满意点了点头。
“本王再向凰大人讨教一二。依凰大人来看，敌我双方交战，若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一般要注意哪些方面呢？”
“王爷真是太过抬举下官了。下官只是一介文臣，若论述论述文章表面功夫，下官还略懂皮毛，要论打仗行军的真功夫，还是要看多年经验的武将军师才是。”
她淡淡而笑，接着道：“但若出兵打仗，最基本的道理还是要遵循的。比如战前要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还要考虑道、天、地、将、法五个方面。战中一般会用到的乃是奇正原理、虚实原理、迂直原理三个基本原理。”
“所谓奇正原理，则是出奇制胜，先正后奇，以正御敌，以奇击虚，正面钳制，侧后进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奇匿伏，因势用奇等韬略原则；所谓虚实原理，则是避开敌人的坚固之处，攻击敌人的空虚薄弱之处。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将敌人的判断力麻痹，使对方无法了解我方情况，才能够掌握战争的主动权，从而使战争朝这有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至于迂直原理嘛，便是曲中有直，直中有曲。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话到这里，凰清歌顿了顿。
“不过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若死记兵法战略而不懂得因时制宜，灵活运用的话，那么也只能是纸上谈兵，不堪一击。”
百里擎苍眼底忽而掠起一道异光，闪动浓烈的墨绿深色。
而后他冰冷的唇瓣，微微扬起。
“看来凰大人知道得还真不少呢。”他握着酒樽的手指，稍稍地磨了磨。
啪啪啪——
百里海娜扬手鼓掌，音色清脆而响亮。
“想不到凰大人谈起兵法战略，也是一套一套的，简直让海娜佩服得紧哪。”
她手心按在凰清歌的肩膀，朝着百里擎苍爽朗一笑。
“四哥，这回你可是打劫到宝物了，还是一尊活的宝物。”
百里擎苍没有答话，他沉默着，淡漠地审视着凰清歌。
凰清歌明眸含笑，光色闪闪，她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百里擎苍探视的目光。
此番她是存心存意在他面前展露锋芒，便是让他对她起珍惜之意，为她这颗摇摇欲晃的项上人头保住一线生机。
那百里海娜倒没察觉出百里擎苍跟凰清歌对视之中暗流涌动，她爽朗地对着凰清歌笑着，并虚心讨教起来。
“凰大人，既然你将四哥的问题全答了，那么，也就不差本公主的这个问题了。”
凰清歌抿唇浅笑道：“不知道公主又出什么难题为难下官？”
百里海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凰大人，你放心，这次海娜绝对不为难大人。只是真心诚意地向大人讨教一个办法。”
“哦？——”凰清歌先是一愕，随后释然地笑了笑。
“公主但说无妨，下官先听上听，若是下官帮得上忙的，下官一定帮忙便是了。”
“好，果然爽快！”
百里海娜落落大方地坐下来，她笑道：“是这样的，先前本公主正好为双子城的那些老顽固郁闷着呢。凰大人，你能不能想个绝妙的办法出来，让那些吝啬的老顽固乖乖地捐出钱财跟米粮才资助那些因为受灾逃难过来的灾民呢？”
凰清歌嫣然一笑。
“先前公主可想了什么法子对付他们？”
“本公主将那些老顽固统统地请到府上来，好好地招待他们留住公主府里，不放他们自由，除非等他们开口答应捐出钱财米粮来。”
百里海娜话到这里，眉头打结道：“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不但没有因为失去自由而不快乐，反而每天呆在公主府地高高兴兴的，这让本公主大为不解。”
凰清歌呵呵一笑。
“公主这个法子对付江湖豪杰，风流浪子会有明显的效果。只是对待这些视财如命的吝啬鬼，公主恐怕得另想高招，所谓对症下药，方能成效，对待非凡之人，得用非凡之法。”
那些吝啬鬼呆在公主府白吃白喝白住，他们还巴不得不走呢，怎么会想到要捐出银两米粮来。
“这么说起来，凰大人心中定然有了好法子了？”
百里海娜一脸惊喜地望着凰清歌。
凰清歌淡道：“这个法子不适合光明磊落的君子所用，但却适合小人跟女人用。公主可以吩咐人拿来一个小盆来。”
百里海娜不解凰清歌所说，但她还是吩咐下人拿来了一个小盆来，交到了凰清歌的手中。
“凰大人，这小盆有何用处？”
“公主可别小瞧了这小盆，这用处可大了。”
凰清歌当下用手指狠狠地在盆面上划啊划。
立即便有一种刺刺的噪音，蔓延在空气之中，刺得百里海娜耳朵直皱眉，却仿佛忽然间明白了凰清歌的用意。
“果然是绝妙的法子。”
百里海娜握着小盆，喜上眉梢道：“真不知道凰大人怎么会知道这种法子的。”
凰清歌淡然不语，她避开她的问题道：“我相信公主用此法，每日时刻在那些老顽固的耳边折磨，相信不出三日，他们必会主动地交出钱粮来。”
百里海娜握着小小的盆子，她眉眼之间笑意止不住地流泻飞扬。
“好法子，果然好法子。这下本公主看那些老顽固怎么敌得过。”她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烁起慧黠的灵光。
百里擎苍在侧，冰冷的墨绿子瞳，光线裂开一道缝隙。
想不到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凰远山也懂得善加利用。
这个人，亦正亦邪，行事不束缚在条条框框之内，不迂腐，不愚忠。
这样的人，虽然智慧跟谋略未必比得过梅秋池，但若不论过程，只论结果的话，凰远山绝对比梅秋池还适合当一个谋臣。
大周王朝难道出了一个梅秋池的人物还不够，莫非还要再加上一个凰远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