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担心这个孩子,但是也不用这么纡尊降贵,我们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有结果的。”柳如烟的声音的确沉静,在这临近黄昏的光线里显得悲痛而沉重。
宇文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柳如烟的脸色也呐呐的不在说话。
傍晚的昏黄光线里,宇文烈突然有点沮丧的将脑袋低了下去,垂下的长睫毛在俊美的脸上显得落寞而清冷。
“喜鹊,仔细看好夫人。”
宇文烈突然想不到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直起身子就要离开,柳如烟却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他:“将军……”
宇文烈停住步子没有回头,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一脸落寞的神色,特别是柳如烟这样聪慧的女子。
“我想问问,耶律肃找到没有?”
宇文烈的眼角微微眯起,目光中多了一抹嗜血:“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本将会处理的。”
柳如烟没有问到想要听的答案,但是有个人却不偏不倚的知道答案,红衣的女子手中握着玉箫,轻轻吹起的音调美得空灵飘渺。
“将军真是用情至深之人,可惜那位姑娘好像不领情啊。”女子的声音是毫无顾忌的直言,对着宇文烈的眼神变得黝黑,眼底有淡淡的绿芒出现。
宇文烈的眼睛看到这个女子有些吃惊的看看她,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女子一样的神情让女子的眼角有温顺的笑意:“将军何必用这么讨厌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如何这个女子温顺的跟着你。”
宇文烈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探究,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温顺的女人觉得十分面熟。
“将军还不是觉得我很面熟,我是莫蕙兰。”
莫蕙兰?那个公然拒绝圣上迎娶的女子,竟然在嫁给容明月的时候还能保持 这样的优雅在明月山庄生活的如此平静。
“你不是已经随着你的父母回乡?”
“将军当日弹劾妾身的父亲,但是莫家怎么说也是时代忠烈,虽然跟宇文家想必略逊一筹但是也算是忠心耿耿,将军觉得我现在是该在乡下的吗?”女子说话的声音极为平和,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带着奇怪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虽然温顺,但是却有种沉沉的死气,仿佛面前的女人在冥冥之中就带着腐朽的气息一样。
宇文烈不受控制的柠眉,脸色虽然并无起伏,但是单手却不动声色的握在了腰后精悍锋利的短刀上。
“将军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女子将手里的玉箫放在旁边的石塔上,石塔里的火光让两人的面容都不由的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女子步步走近,毫不顾忌,“或者……”
“咻--”
短刀出鞘的劲风险险的滑过女子的侧脸,女子一个后翻轻巧的跳到旁边的石塔上,长长的黑发飘飞起来,英姿飒飒。
“你不是莫蕙兰!”宇文烈终于找到是哪里不对,京都的第一才女从小习文怎么会出现这样灵敏的身手。
“哈哈哈哈……”女子将玉箫竖起支在石塔上,整个人单膝蹲在小小的石塔顶端,眼神里满是嘲讽的看着她,“将军果然慧眼识人,我的确不是莫蕙兰,但是……”
“将军!”
容明月穿着雪白的大麾手中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看着面前僵立的男子出声:“将军真是让我好找,怎么就到了这么偏远的院子里来了。”
蹲在石塔上的红衣女子看见朝着这边过来的男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微笑:“将军的运气真好。”
说罢,就点脚轻盈一跃翻过矮墙,消失在了这个偏僻的院子里。
“已经快要掌灯的时辰,将军为什么会在这里?”容明月的脸上似乎无论何时都挂着这样的微笑,温和的不带一点点脾气。
“无意间转到了这里,回去吧。”
宇文烈不想再说什么给容明月听,但是刚才的那个女子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莫蕙兰。
容明月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卷进朝廷的政治核心,宇文烈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已经不的不在这样的漩涡里面浮浮沉沉。
吃过饭之后,容明月很快就起身要回房:“将军轻便就好,在我这山庄无需客气,小弟还有内子要照顾就先告辞了。”
真是一个温柔的男子,宇文烈微微笑着送他离开,但是容明月仅是刚离开他嘴角的笑容就迅速的消失了。
在这个明月山庄竟然会出现莫蕙兰这个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还不是原来的莫蕙兰,她会不会跟耶律肃有关系?
不知不觉就将搜查的所有核心都放在了满江凑近边境的一带,但是关于耶律肃的消息却少的几乎不再有。
“为什么最近都没有任何有力的消息传过来?”
宇文烈的脸色很难看,重重的将那一叠书纸信件摔在红木桌子上,底下跪着的书信使都有些战战兢兢。
“将……将军,满江的所有探子都用已经在加紧寻找耶律肃,但是……”
“但是一无所获,是不是?”宇文烈火大的一拍桌下,吓得底下的人都瑟瑟缩缩的不敢答话。
“孟俊泽的消息有没有?”
“没……没有……”
“废物,一群废物!”
宇文烈火大的一脚踹翻地上的人,旁边的几个侍卫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将军霸道蛮横已经是公认的了,但是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让这些跟了他许久的下属们有些奇怪。
谁都不知道将军到底要翻天覆地的找一个小小的镖师做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因为这个人将军已经快要疯狂。
这边的宇文烈也是指尖发抖的盘算着,如果还不能将孟俊泽赶尽杀绝就一定会留后患,为了不让柳如烟太过憎恨自己而假装放过孟俊泽只废掉了他的左手,但是现在暗牢里的耶律肃也跟着跑到了满江,如果让耶律肃跟满江的边匪接上头,她一定会轻易的夺回满江的控制权。
到时候不妙的不只是孟俊泽,还有耶律肃,但是耶律肃是带着孟俊泽一起离开的,这样的话就算找到孟俊泽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耶律肃的行踪,从某个方面来说知道孟俊泽的行踪对找到耶律肃也有一定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时候将孟俊泽杀死,柳如烟生下孩子就会淡忘了孟俊泽,那个时候纵使柳如烟深爱过孟俊泽她又有什么办法找他回来,日子久了就可以牢牢的抓住柳如烟。
虽然这个办法有点卑鄙,但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得到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夜色渐深,里面的浓黑如同一块散开的墨迹在天空中慢慢的晕染开,可以醉人也可以杀人。
几个下人纷纷离开,宇文烈将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开始细细会想起了今日黄昏见到的那个红衣女子,三年前自己曾经因为左尚书的后方粮草输送不利而弹劾过他,当时徐城险些失守,皇上大怒将左尚书的官职消去并且将他们一家人送回了乡下的老家。
现在他大龄未嫁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极了。
而那个女人有着比边匪还要凌厉矫健的身手,怎么可能会是哪个文才第一的莫蕙兰?
浓黑的夜色里,遍布狼藉的长长小巷里有腐朽的味道弥漫四散。
“哈……哈……”
白色的雾气从男人的嘴巴里面呼出来,冰寒的似乎就要马上结冰一样。
他的眼睛浑浊的等着暗黑的天空,似乎是见到了死神一样的可怕,极力长大的嘴巴让周围的老鼠都远远的躲着这个垂死之人。
长长的巷子幽狭黑暗,只有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女子的红衣在夜风里飘飘扬扬,女子的手里有冰冷的长笛一声声的在穿梭的寒冷狂风里发出诡异阴森的声音。
越往前走距离那个男人越近,死亡的气息便越浓厚。
“铛铛--”
似乎是纯银所制的足铃的声音,孟俊泽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身子撑起来去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烟儿……烟儿……烟……”
“傻瓜,你的烟儿早就已经成为别人的人妇。”
女子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响在这个腐朽的街巷里,而后便是玉箫空灵的轻响,将那支玉箫朝下轻佻的挑起男人衰败的脸。
“喂,没死的话就抬起眼睛看我。”
男人没有什么反应,脖子依旧垂落着,女人更加的不耐烦:“想活命就抬眼看我,我帮你报仇。”
我帮你报仇!
似乎是戳中了要点,孟俊泽艰难的抬头看着女人的脸,但是没有什么优点的容貌却不能吸引住男子的注意,孟俊泽的眼光无力的下移,知道接触到女人没有束腰封的小腹,那里微微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要乱看,小心我戳瞎你的眼。”
女人说话的声音有着与生俱来的刁蛮泼辣,似乎是骂的还不过瘾,他硬硬的将手足无力的男人的下巴挑高,得意的坏笑:“再过不了多久,你的烟儿就会变成我这样的身体,你会很惊喜的。”
虽然嘴巴里面说着你会很惊喜,但是孟俊泽混沌的神智却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你该杀了宇文烈。”女子的声音强势而凌冽,“他抢了你的烟儿,废掉你的左手,让你变得一无所有,还有……”
女子恶毒的俯身跟男人混沌无意识的眼睛对视,然后一字一句:“他逼你的烟儿怀上杂种。”
孟俊泽的眼神沉静的待下去,女子的红衣得意的在狂风里飞扬,有什么比夜色更黑暗的东西清晰的四散弥漫。
人心就是这样的,其实很坚强也很脆弱。
孟俊泽的脸色变得平静下来,平静的仿若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迟缓呆滞。
“你跟我去赤松山,我可以帮你报仇。”女子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孟俊泽的眼睛渐渐有了一丝清明,“你知道的,凭你的一己之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报复他,但是只要你集结边境的边匪跟难民就可以组成一支跟宇文烈抵抗的匪帮。”
孟俊泽的手指微微的颤抖起来,女人将他手伤的那只手用玉箫跳起来:“你的手筋已经断了,但是你还有右手,在赤松山好好请教那帮落难的土匪,你会好起来的。”
女子的声音渐渐有了柔和的味道,从宽大的袖子里给男人含到嘴巴里一颗金丹:“这个会保你到达赤松山之前还能活命,这个是路过的盘缠,金叶子是没有人敢挡你的路的,现在快点走吧。”
男人迷迷糊糊的起身,似乎真的因为这颗金丹而恢复了生气,跌跌撞撞的向着巷子的一头走出去。
等男人的离开的声音完全被呼呼的狂风淹没,女子才脸色缓和的将手捂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已经四个月了,可以感觉到在动了呢。”
那种快要成为母亲的温暖跟慈爱让面前这个本来冷血的女子有了些微的开心。但是看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完全变成了最丑恶的画面。
“贡弥。”
冷清的声音总是在这绝情跟命令的味道,贡弥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另一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惊惧的打了个颤,才立刻打起精神回答:“是,殿下。”
一袭紫色纱衣头束红锦的人眉眼邪魅,眉心的一滴朱砂痣鲜红妩媚,气质凌冽高贵的走到女子的面前,比这个女子要高出一头的挺拔身姿,寒风让他手中所摩挲的龙凤玉柄短刀都有些冰冷的刺骨。
只是即使手上摩挲着这样冰冷的物件,他还是将头扭回去看着那个女人:“肚子是怎么回事?”
“……殿下,奴……”
“啪--”
毫不留情的将巴掌打在女人的脸上,耶律肃的脸上冰冷残暴的表情一览无遗:“是容明月搞大的?”
女人被一巴掌打得趔趄一步歪在墙上,勉强站直身子的时候嘴角已经流出鲜红的血迹,半边脸肿的麻木,但她还是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跪下:“奴才该死,请太子责惩。”
“不错嘛,还知道认错。”耶律肃笑笑,不在理会她,“这么坚持的认错是想要保住容明月还是那个野种?”
“奴才不敢违背太子的命令,太子说杀哪个奴才就杀哪个。”
“算你还明白自己的用处。”耶律肃的表情稍微缓和的将手背在身后,轻纱缓带,缥缈如仙,“本太子自今日起将回到南国的大禹宫辅佐皇叔处理政务,之前作为掩饰的皇太女身份可以彻底丢弃,你放出消息就说南国前朝皇太女耶律肃已经暴毙与街市,大禹宫太子耶律肃清参政面圣结束兵书研习。”
众人都知道当今的南国皇帝昏庸懦弱,就是连太子都不争气的只知道纸上谈兵,对政事一窍不通,作为傀儡政权真正在背后操控南国的其实是南国的老太师元宰相。
但是,这个老头已经被耶律肃在三天前的夜里一刀割断喉管去见阎王了,他的政治集团早就因为谁把持朝纲变的一团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耶律肃夜里潜入皇宫,诱惑着在深宫里面闭塞多年沉迷酒色的太子服下了剧毒,导致太子在行房的时候暴毙而亡,这一切都出奇的顺利完成后,耶律肃才不紧不慢的请求参见南国的高皇后。
高皇后是个嫁了二主的女人,她本来是耶律肃身边的低等宫女,因为曾经帮忙掩盖耶律肃是太子的身份而做了耶律肃父皇的姬妾,后来宫中爆发篡权的内乱,这个女人因为从中协助而得以坐上皇后的位置,在皇上昏庸无能的情况下还暂时替皇上把持过一段时间的朝纲。
耶律肃对这个女人的精明自然了解,她知道她不止有做皇后的野心还有做女皇的决心,但是这一切如果不能是他成为太后,她的下场就只能是死在政治宝座下。
太子暴毙不管这个女人的事情,但是在太子深居简出多年而让人生疑的暴毙后,第一个被通知的不是皇上也不是元太师的权利集团,而是高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