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欢马不停蹄的飞奔回了王府，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掌了灯，可院子中还是异常的漆黑，像一只深不见底的大洞，叫人摸不着前进的路。
聂无欢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更没有去段青玉的院子，而是去了苏酒曾住过的那间空落下来的院子里。
他站在院子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迎着夜里的寒风，瞧着里面。
似乎那些吹打在面上的不是风，而是过往的一些记忆。
曾几何时，这里面住着的是他日思夜念，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回来与之厮守的女人，两人时长在这里吟诗作对，抚琴书画。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能转过弯儿来。
那****从军中赶回来，头一件事去这里寻她，他想将自己平生第一次在军中遇到的事情全都说给她听，而她也应该像从前一样在这间院子里等着他回去，满心欢喜的等着他说完一切，而后轻轻安抚着他那颗焦躁不安的心，说着叫他最为信任的话。
可是他没有等到，等到的却是人去楼空的惨状，等到的却是她离去的背影。
她说，“我们至此相忘于天涯，你做这里的王爷，我是皇宫之内的皇后……”
恍如一道晴天劈开的惊雷，直接劈在了他的脑袋上。
导致这几年里，他都活在一种空虚和无奈之中不能自拔。
而后，他遇到了叫他心动的苏酒。
她的脾气，她的泼辣还有她不畏恐惧的那种精神，处处打动着他。
可她……
聂无欢无奈的摇头，为何苏酒的脸上总是浮现出她的模样来，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做着不相干的事儿，过着更加不同的生活。
聂无欢感叹，是这样的自己逼走了苏酒吗，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所以才会他的步步紧逼换来了苏酒的疏离。
不管如何，他失去了当日的她，也失去了现在的苏酒。
这间院子，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吧！
“啊……”
这时，陡然一声尖叫，刺破长空，直接贯穿了整个王府。
聂无欢身子一跳，望向远处，那边是段青玉的院子，他当下心中一惊，想起了小灵儿那双哭红的眼。
“何事？”聂无欢低喝。
汇报事情的管家快步赶来，“王爷，是娘娘在教训一个丫鬟，因为府里丢了丫鬟，说是两个丫鬟串通好的要溜走，现在正在盘问，谁知晓那丫鬟就这般硬气，不说话也就罢了，还自己撞破了头，幸好人没事。”
聂无欢望着段青玉的院子，不吭声。
管家问道，“王爷，您何时回来，为何不见府中人通传，咱们也好去迎接。王爷，王爷……”
聂无欢不等管家汇报完，已经快步走了过去，行到段青玉的院子门前就瞧见了一地的血，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丫鬟。
他使劲的看着，确定不是小灵儿，于是问道，“何事？”
“王爷？！”段青玉惊讶的低呼。
“到底发生了何事？”
聂无欢清晰的看到了一向端庄的段青玉脸上的惊慌失措和一丝阴狠，在他快步走到段青玉跟前，她又恢复了常态，沉着一张脸，慢吞吞的拘身行礼，“见过王爷，王爷何时回来？”
聂无欢不去看她，别过身去，在跪了一地的丫鬟宫女之中寻找小灵儿说的碧珠的身影，“本王回来也要告知你们，这里何时成了你们的家？”聂无欢一声低吼。
段青玉身子一颤，微微退后了几步，心中将聂无欢的话嚼了又嚼。他的家，难道不也是自己的家？平日回来都会有人事先通知，府中所有人列队迎接，今日突然回来，定然有急事，她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为何他突然这么说？
是了，侧妃，她还只是一个侧妃，说的好听是王爷身边的女人，身份高贵，与那些个没有品阶的侍妾地位高尚一等，又因为聂无欢一直没有正妃，所以他出入皇宫宴请多半是带着她。
她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因为自己再不济，也是王府内的一份子。
可如今她才知晓，原来自己是外人，甚至于连那个一直不肯进来的苏酒的半个手指都不如。
呵……
段青玉发出一丝冷笑，面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王爷说笑了，这里怎么会不是王爷的家。臣妾只是在训斥院子里不懂事的丫头，府里不能没了规矩。”
“打死人就成了规矩。”
段青玉身子一跳，轻轻咬住了薄唇，没再说话。
“小灵儿在何处？”
“王爷可算是问着了，咱们都在找她。听说那丫头自己跑了，现在找不见人，甚至还窜通好了王爷院子里的丫鬟商量着要一起逃走，臣妾正在盘问。”
看着地上的血痕，聂无欢的心揪起老高，心中突然蹦跳出苏酒受伤的样子，当即怒火就窜了上来，对着一旁的侍卫喝到，“去将小灵儿带来。”
段青玉神色一怔，僵在那里。
聂无欢坐在了宫人搬来的太师椅上，静静的瞧着眼前的形势，将眼前的事情也捋顺了清楚，可不管如何，他都不想直接去管碧珠的事情，只因她是段青玉的人。
可段青玉是自己的女人，这个院子的人都是王府之人，他是王爷，有理由管束这里的一切
可是，为何他要分的这般清楚？
聂无欢也在为自己这样古怪的想法发出了疑问。
在他的心底，众多的女人之中，谁都不是他身边的人。她们都带着利益进他的王府，带着明着暗着的想法和缘由。互相利用这种事儿关系到了夫妻之间，他如何都沉不住气了。
“这可是我院子里的人？”聂无欢看向地上趴着的满脸是血的丫鬟发问。
那丫鬟许是被一种东西直接拍裂了脑门，裂开的血口子正咕咕的流着血水，如何都不像自己撞破而至。她昏沉的倒在地上，因为疼痛，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回王爷，正是，咱们正在盘问，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自己一头撞在了地上，臣妾也吓着了。”
聂无欢不管那丫鬟是否是自己撞破了头，还是因为段青玉用了刑而导致，他现在只关心如何将段青玉这幅毒蝎心肠打压下去。因为，他不想再看到王府之内乌烟瘴气，被这样一个女人只手遮天。
“王爷，小灵儿带到。”
远远的侍卫上前，身后拉着一直深埋着头的小灵儿。
段青玉双眼一厉，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碧珠！”私底下有人惊呼。
“回王爷，是属下在院子中搜寻小灵儿，此女子就自己跑出来撞到了属下，身后有人在追，以为她就是小灵儿。”
“哦！”聂无欢轻声应着，就将目光送到了那边的段青玉眼前。
“王爷，这丫头是我院子里的碧珠，不是小灵儿。”
“碧珠，说话。”聂无欢对碧珠说。
碧珠站在那里却不动弹，甚至连平日最懂得礼数的她都不曾下跪，只痴傻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从她的眼中，聂无欢看到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抬起头来，看着本王。”
聂无欢叫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碧珠听的聂无欢如此说，便木纳的抬起双眸，瞧着聂无欢，却在看见段青玉的时候双眼顿是瞪圆，“呜呜呜……呜呜呜……”她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惊恐的退后着，被侍卫拦住的她拼死的往外闯。
段青玉面色无常，站在那里好似在瞧异常好看的戏曲，待碧珠终于安静，她才说道，“碧珠，平日我如何教导你，为何今日这般没有礼数，给我跪下。”
碧珠身子一颤，“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碧珠，说话，你不是说回了老家，为何今日又突然出现在王府内，是不是和小灵儿窜通好一起逃走？”
“碧珠，你给我说话。”
“碧珠！”
“来人，掌嘴。”段青玉终于按耐不住，厉声叫道。
聂无欢低哼一声，说道，“碧珠是你房中的丫鬟，你该清楚她早就没了家人。还有……”聂无欢缓缓起身，走到段青玉跟前，用一种只有段青玉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的手不要伸的太长，这里是王府，不是太傅家中。”
段青玉面色一白，抬眼瞪着她，聂无欢那双眼似乎能洞察一切，看透了她的所有想法。段青玉惊的浑身一抖，微微低下头。
“来人，带她去看伤，碧珠随我来。”
段青玉咬着银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聂无欢远去的背影，心中将聂无欢回来之后便设计寻事的来由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而后怒的一跺脚，心中激愤的低喝一声，“混蛋！”
聂无欢将碧珠带走，随之跟着跑上前的小灵儿拉着碧珠的衣袖，“碧珠姐，你别怕，王爷早就想好了计策，咱们演好这出戏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碧珠浑浑噩噩的瞧着她，又悄悄前边的聂无欢，想要开口说谢，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寄得面红耳赤，满是伤痕的手死死的攥着小灵儿，好似在对她说着什么要紧的话。
小灵儿急了，跑上前扯住聂无欢，“王爷，碧珠姐好似有话要说。”
聂无欢回眸，瞧着碧珠，又看看小灵儿，问道，“可会写字？”
碧珠摇头。
“到厨房来。”
碧珠与小灵儿对视一望，相互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