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嘛？”周墨淮怯怯瞄了一眼温文澜。
“周将军好记性，违抗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温文澜站到周墨淮面前，一手攥着他的腰带将他拉近了些，她仰起头凑到周墨淮耳边，“如此大事，墨淮不会忘了吧？”
说完，温文澜轻轻吹了口气。
一个激灵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周墨淮抓住温文澜的手腕不让她再有动作。
抗旨？
周墨淮把这两年的经历仔细回想一番，在宛城的时候，温文澜也没有圣旨过来，谈不上抗旨，在花溪走廊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和朝廷联系，再往前……周墨淮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他真的抗旨了。
温文澜当时下旨让他打完宁桂就回京，大将军温世清替他回去了。
“想起来了？”细细柔柔的声音，温文澜尾音一挑，手上一用力抓着周墨淮将他掀趴在地，她摁着周墨淮不让他动弹，自己轻轻缓缓坐了上去，“朕记得，好像还有人说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是了，这些都是周墨淮自己说的，自己做的，周墨淮趴在地上欲哭无泪，当时士气正旺，他也没想那么多，只考虑着回来在跟温文澜解释，但一下子没想好该怎么说，现在温文澜突然问起，他只得告饶。
“陛下，当时的情形是……”
“嗯？”温文澜柔暖的手搭上周墨淮的肩膀轻轻按揉，阵阵温柔的力道揉得人心猿意马，“你刚刚唤朕什么？”
温文澜抬头环视锦鸾殿内的华美，灯火照着高高的屋顶，帷幔绕着珠玉束得整整齐齐，明窗未开，春末夏初的风轻轻拂过，逗弄百宝珠帘上的一溜璀璨，摇晃出一片波光粼粼。
锦鸾殿内静默无声，温文澜等着一道温柔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
周墨淮皱了皱眉，“陛、下？”
面见皇上，不都是这么称呼的吗？
周墨淮气得温文澜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温文澜憋了口气，静默片刻才缓缓吐出。
温文澜拍了拍周墨淮的肩膀，俯下身子趴在周墨淮身上，她搂着周墨淮的脖子，双手扯着周墨淮的耳朵，“你求朕的时候，一口一个‘澜澜’叫得那么亲热，现在见到朕了，反而不认账了？”
周墨淮捂着脸恨不得钻到地板下面去，露出通红火热的耳朵，也不知是被温文澜捏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周墨淮贴着地扭来扭去的，想要温文澜起来。
温文澜哪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周墨淮，她搂着周墨淮的脖子紧紧贴着他，“你唤朕一声澜澜，朕可以考虑暂时放你一马。”
卿若明月，夜照床头，思佳人之心如夜色缠绵月光，连绵不绝。
思君之心如同奔涌荆江水，日夜向前，恨不能如高山烈风，一夜入京。
在宛城的时候，为了求温文澜撤回风司水司，周墨淮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他光是写这些话的时候都面红耳赤心脏乱跳，现在还要让他说出来，他怎么开得了口呀。
“要不要朕把那些信拿来给你念念。”温文澜死死压在周墨淮背上，一双柔软的手在周墨淮的脸上搓来揉去，“嗯？”
温热的喜气扑在周墨淮的脖子上，带起一溜的酥麻，如一条火龙从头顶到脚底，烧起一片炽热，就差把筋骨都融了。
“我的好澜澜，放过我吧。”周墨淮一激动，不小心将温文澜掀了下来，他赶紧扶住温文澜，搂过她的肩膀柔声哄着，“你看你身子这么轻，晚上也没怎么动筷子，现在折腾了这么久，也饿了吧。”
温文澜没生气，脸上如往常般一片淡漠，“扶朕起来。”
周墨淮哪敢怠慢，赶紧扶着温文澜站了起来，他家陛下现在肯定饿坏了，得赶紧用膳，不然会饿坏身子的。
温文澜指了指宵露阁，周墨淮赶紧搀着她一同往宵露阁走去。
“你们这群负心汉，有求于朕的时候就甜言蜜语，欲望实现之后又抛诸脑后，你们啊……”温文澜牵住周墨淮的手，这双手跟当年那般炽热，轻轻搭上，便可温暖全身，“你知道朕有多想你吗？”
周墨淮默然，自他入宫之日起，温文澜便待他不薄，她给他荣华富贵，给他功名利禄，反观他这两年四处征战，也没能多陪她一下。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宵露阁，宵露阁内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不言不语和冬樱冬棱齐齐静候在此，待温文澜和周墨淮两人进来，不言不语赶紧上前伺候两人入座，这边冬樱冬棱动起来传菜布菜。
温文澜挨着周墨淮坐下，想到周墨淮不能喝酒，虽然他面前摆了酒杯，但温文澜只给自己满上美酒，“这几年你行军打仗，也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今晚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没有那些扰人的大臣和烦人的礼节，你先好好用膳吧。”
一番话间，冬樱冬棱不停地给周墨淮布菜，菜碟越来越满，很快就要装不下了两人才停下来，温文澜捏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在周墨淮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
周墨淮埋头吃完半碗饭，抬起头来却见温文澜连筷子都没碰一下，手里捏着个酒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难为情，也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不吃啊。”周墨淮赶紧诶温文澜布菜，“宴会上你也没有动筷子，现在一个饿坏了吧，快用膳吧。”
不想温文澜捉住周墨淮的手，握着他的手轻按在桌面上，她冲着周墨淮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温婉一笑，“朕现在无心用膳，你又不能陪朕饮酒，你还是先好好地吃顿安心饭吧。”
周墨淮抿唇斜眼睨着温文澜手边的酒壶，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竟委屈地黯然下来，他手指上下一抬，还是没有拿起那壶酒的勇气。
不是他怂，只他恨三杯酒倒的毛病怎么也救不了。
温文澜支着下巴观赏周墨淮的小表情，细细品味他内心的挣扎、逃避，跃跃欲试又不敢动手的可爱。
她神勇无比的大将军，偏偏跨不过三杯酒这道大难关。
“虽然三杯不行，但一杯酒总还是可以试试的。”温文澜浅笑着为周墨淮斟满一杯，嗓音温柔得可怕，“试试看。”
周墨淮端着酒杯停在半空，酒杯里清香沁人的美酒清澈见底不起波澜，却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这波澜不惊之下。
“对了澜澜，你到底是从何时、何处知道我不能饮酒，一饮便醉的？”
周墨淮记得以前参加宫宴的时候，温文澜要么不让他喝酒，要么就在酒壶里装水混过去，可以说他自入宫以来就没有沾过一滴酒水，他以前也问过其中缘由，但最后还是没个结果。
温文澜垂下眼眸，犹豫着要不要说，她紧握着周墨淮的手，捏了捏，抬眸对看周墨淮的眼睛，满面笑容尽收，只有平日里的淡漠，那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见任何情绪。
“朕再认真地问你一句，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三年前……”温文澜咬咬牙，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纵使她知道只要提起三年前芳华鸳的那个晚上，周墨淮一定会想起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说不出口。
她是皇上，是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的。
这件事现在只有她跟皇姐知道，再不能让多一个人得知内情了。
周墨淮只觉得温文澜知道些什么事，那双眼睛里藏着故事，周墨淮忽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脑海中隐隐约约闪出些模糊的画面，可若想看个清楚，但没有办法。
三年前的不正是他遇到温文澜的时候吗？
那时候他并没有喝酒呀，他从鄱湖水里窜上来，哪来的酒？
再往前，他只在芳华鸳的“极乐之宴”上被灌过酒。
莫非……
周墨淮眼神颤颤望向温文澜，难不成温文澜去过“极乐之宴”，可转念一想，一国皇上又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复又垂下眼眸，不敢再多想。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也不必费神去想了，你先用膳吧。”温文澜松开周墨淮的手，又添了碗鲜汤推到周墨淮面前，“今日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不用再管了。”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温文澜看着周墨淮的脸独自饮酒，等到周墨淮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温文澜已是面色微红，眼神迷离，到最后，温文澜只是支着脑袋瞧着周墨淮喝完最后一口汤。
“御膳房的菜还可口吗？”温文澜接过冬樱递来的帕子给周墨淮擦嘴，细嫩的指腹隔着薄帕覆上周墨淮的双唇，指腹轻轻按揉而过，温文澜摩挲玉玺的时候，都没这么温柔，“陪朕出去走走吧。”
温文澜站起身摇了两步，她只觉腰间一紧，被周墨淮揽了过去，“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歇歇吧，别出去了。”
“不言不语，冬樱冬棱，你们留在锦鸾殿不用跟过来了。”温文澜没有理会周墨淮。
收拾妥当后，周墨淮搂着温文澜出了锦鸾殿往御花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