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澜没有否认，她当时也没想到，周墨淮是毒，一沾上便放不下了，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当年那一袭红衣，惊艳了她前十五年的岁月，他一步一步的侵入，直直闯进了她的内心，说什么不愿意让碰过她的人再去碰其他人才带他进宫的，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愿意让他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而已。
美丽的人，美丽的物，谁不喜欢，只是有勇气、有资格将那抹惊艳留下来的人，不多。
她当年根本没有羞辱周墨淮的意思，她只是想让他臣服，让他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人。
当时周墨淮越是反抗，她越想把她留在身边，甚至觉得用锁链囚禁在宫里，也没有关系。
她记得当时芳华鸳上流传着一句话——谁买下流光都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傲骨铮铮、红衣惊艳的流光被压在身下婉转求饶的样子，便心满意足了。
当时的周墨淮便是这样，让人看一眼，便挂念在心忘不掉了，不论男女。
“你知道朕有多喜欢你吗？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温文澜身子前倾，抚上周墨淮的脸，她一瞬不眨地望着周墨淮的双眸，试图寻找想要的答案，“告诉朕，你父亲真的叫周龢吗？那把盘龙是哪来的？”
温文澜很懊恼，都怪她心软了，怪她太在乎周墨淮了。
本来她已经是帝王了，身边的人身份再高贵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如果当初她没放纵周墨淮，让他一直一明昭殿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那现在会是多么美好，不是皇夫便不是皇夫，哪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不会有这样糟心的事。
万一周墨淮真的是威烈将军的儿子，那她是杀还是不杀。
杀，她让又周墨淮为她死一次吗？
不杀，她对不起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
“对，就是你看到的，绝对没错，盘龙是一位故人给我的，我不能说。”周墨淮抬手抓住温文澜的手腕，眼前那双眸子里，写满了悲愤。
“你知道你父亲的事吗？你是来复仇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文澜几乎在颤抖。
她现在才知道当年的事，可不代表周墨淮之前不知道。
“是。”周墨淮的手忽地一紧，“我见过当年那个匪首的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到死也忘不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母亲报仇，为无辜的父老乡亲报仇。”
温文澜缓缓长舒一口气，她闭上双眸，在周墨淮唇角落下一吻，“今天辛苦了，你先回锦鸾殿休息吧，什么也不要多想，其他事情朕会解决的，好好休息。”
周墨淮出去后，温文澜身边只有不语一个人，方才剑拔弩张死气萦绕的感觉，一下子就消散了。
偌大的影月殿里回荡着风的低吟，回旋在耳边，扰得人心神不定。
“你觉得周墨淮方才那番话可信度如何？”温文澜捧起水杯小口小口喝着，身上放松了不少，语气里也没有之前的紧张，“至少说的和写的是一样的，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
“周墨淮的话陛下先听着，一切等风司回来之后再说。”不语上前两步给温文澜揉着肩膀，“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那两个信封你收好，圣旨先锁在御书房里，你派人去传旨，让三省六部的几位大臣明天早晨去政事堂，就说朕有要事要说。”温文澜放下杯子，她想了想，“还有，没有朕的旨意，周墨淮只能待在锦鸾殿里，哪里不能去，谁也不能见他，包括林淼。”
“陛下，现在还让周将军待在锦鸾殿里，是不是有些不妥？”周墨淮现在是被怀疑是罪臣之子，待着帝寝中，不是很好。
“没有什么不妥，长安宫里的事谁敢乱说。”以前她就是不敢让周墨淮一直待在锦鸾殿里才有了现在这些事。
“还有一件事，祝安屿怎么办？”
那日祝安屿私会周墨淮的事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下旨在比武结束后就把她关到风司里去，现在人在风司，陛下也没说怎么办。
“先放着吧。”温文澜摆了摆手，她现在没功夫操心祝安屿这点小事，“苏槿儿那边也盯着点，有什么事立刻禀报就是。”
晚膳之后，风司送消息来了，风司查到的事跟周墨淮说的相差无几。
十年前的坞城，确实有一个小孩子因冲撞顺澜公主銮驾而被送入县衙牢房，据当时的县令胡章说，押送那孩子过来的人没说怎么处置他，再加上好友佘万福的求情，胡章便让佘万福带走了那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并不清楚。
之后周墨淮以二公子伴读的身份在佘府待了七年，七年间与佘府二公子一同读书练武，但三年前的春年，周墨淮突然失踪，这也通过佘府的左邻右舍证实了。
佘万福帮周墨淮入户籍和报失踪的时间都对上了，与周墨淮所说也对上了。
坞城在柳白村下游，距离不远，以一个小孩子的脚力，三天到达没问题，这点也对上了。
风司还发现，在柳白村废墟的一座院子里，有新的挖掘的痕迹，那个新坑与盘龙的尺寸相符，而且前段时间，风司还在周墨淮的包裹里发现了两本盘龙刀法。
“都对上了，他没有说谎，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从小练武，那把盘龙又是哪来的？”温文澜揉了揉眉心，“是谁埋了盘龙，又是谁挖出来给了周墨淮，他有什么企图，周墨淮为什么要保密。”
一连串的查证，只证实了周墨淮没有说谎，但始终无法查验出周墨淮是否是那个罪臣的儿子，或许连周墨淮本人也不知道。
若真是如此，万一日后有人告诉周墨淮真相，她又该怎么办。
“周龢的户籍也查了吗？”
“都查了，没有问题，根据柳白城留下的记录，周龢自出生起的户籍一直都在柳白村，没有变动过，名字也没有改过，周墨淮的也是，只是……”只是再往上一代，就查不到了。
温文澜摆摆手，“不用再查了，就这样吧，谁也不准再查了，周墨淮只是柳白村事件的受害者，是两年前才加入四大营的新人，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他是清白的。”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耗费精力，比政事堂那些大臣们的言语还要费神。
沐浴过后，温文澜仍然觉得疲惫，现在时辰不早了，她该赶紧睡下，明日一早还要去政事堂与那些大臣周旋。
“澜澜。”周墨淮已经在寝殿里等着了，略显昏暗的烛火，却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谁准你出来的？回去。”温文澜皱了皱眉，佯作发怒，她掠过周墨淮径直往床榻走去，“朕乏了，要休息了。”
“等一下。”周墨淮猛地抓住温文澜的手腕，“就一下下好不好。”
“你想问什么？芳华鸳那件事？”温文澜转向周墨淮，“你应该很惊讶吧，朕会去那种地方，这彻底颠覆了朕在你心中的样子。”
这件事她本可以继续隐瞒下去，可如果不说出来，就无法查验周墨淮在芳华鸳上的事。
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就好了，强大到暗网纵横利益交错的芳华鸳也可以掌握在手，这样所有的秘密都会永远掩盖下去。
“还好是你，不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周墨淮忽然笑了，像卸下了千百斤的重担那般，“自从误入芳华鸳之后，我的身份就不再清白，但好在那天晚上你的出现，让我没有犯下更大的过错。”
是了，凭心而论，如果在那之前周墨淮还碰过其他人，她还会想现在这样喜欢周墨淮吗？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但一旦沾染上污点，便没人要了。
心照不宣的事，何必说出口。
“这就是你一直在纠结，在抗拒的原因吗？真是幼稚。”温文澜抬手帮周墨淮理好她的衣襟，她凑上前轻嗅他身上沾染上的、锦鸾殿里独有的香气，“时候不早了，朕要休息了。”
忽然，周墨淮一把抱起温文澜，在温文澜的低呼中，抱着她朝床榻走去。
衣香鬓影在暖黄的烛火中轻轻摇曳，谁的呼吸飘动起衣摆轻摇，气息中萦绕着彼此身上的香气，兴奋跳动的心怎么也安抚不下来。
周墨淮把温文澜轻轻放在床榻上，他为她盖好被褥，放下帘幔。
“自那日之后，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话，今下午你有把我叫来，好一通质问，本以为今晚上终于有机会跟你说上话了，没想到你这么忙，现在却是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说完，周墨淮轻轻吻上温文澜的前额。
他就要起身离开，温文澜一把抓住周墨淮的手臂用力一拉，周墨淮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在她身上。
“原来你也会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温文澜坐起身，摸了摸周墨淮宽厚结实的脊背，“你不是有话要说，你是在招惹朕。”
“那我今晚上能留下来陪你吗？”周墨淮趴在温文澜腿上，望着她笑了笑。
“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