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豪华办公室十分寂静,落地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印在他眼里的苍白,泛着冷光,他眸子直直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短信。
“太太拎着行李箱出门了,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
自从庄晚晴有孕后,保姆每天都会按时发送庄晚晴起居饮食的记录过来,她嗜睡的厉害,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气的厉南爵教育过她很多次,但还是没有效果,她依旧睡得昏天暗地,后来没办法厉南爵就只能每天每时每刻的查岗。
今天这条短信应该算是个完美的结尾,厉南爵勾起唇角,笑的面容有些扭曲。
“嘭!”
他大手一挥,手机在空中划出条优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跌落在地。
“好,很好!”厉南爵倏地起身。
不甘、愤怒、苦涩……
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在他胸膛翻滚着,似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他一脚踹翻身边的垃圾桶,又把办公桌的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都甩在地上。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消弭他的感受。
“厉总,老夫人来了。”秘书因为老夫人来得急,一时忘了礼数,直接推门而进,撞见满室的凌乱不堪,她惊得瞪大眸子,目光再向上一移,厉南爵一张犹如地狱般布满冰霜的脸,吓得她瞬间丢了魂魄。
“下去吧。”秦岚看见办公室的状态也是有些惊诧,但却依旧保持着稳重的姿态,沉声让秘书出去。
她将门合上,面露关心,“儿子,这是怎么了?”
“只是有点累了。”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沙哑疲惫。
厉南爵抬脚迈过纷乱一地的文件,背过身看向落地窗外蔓延整个世界天空的白。
他剑眉紧皱,强迫自己的思绪沉淀着,平复着,眸子里的沉寂随之慢慢晕染开来。
身后,秦岚不停劝阻着厉南爵改变主意。
“南爵,你说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像在交答卷一样。其实我满不满意都是次要的,妈妈只是希望你开心,这几年你一直孤身一人,晚上夜深人静了,连个说句话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能放下心。”秦岚坐到沙发上,语重心长,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三年前的丑闻发生当晚,他喝得烂醉回来,明明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却硬生生扛着,吭都没吭一声。
好像庄晚晴的背叛所带来的天翻地覆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他照旧去公司,按部就班的生活,作息规律,可是秦岚却看得出来,他瘦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变化着。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他都像一个旁观者,没有喜悲,公式般的在应付着所有人。
秦岚决不允许厉南爵再这样下去。
“熙苒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她有分寸懂进退,你和她生活也不会太累,南爵你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妈!”厉南爵扯了扯领带,不耐烦的打断了秦岚的话,“我很累了,结婚的事以后再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南爵,后天举行记者发布会,先把事情定下来,至于以后你都可以慢慢来。”
换汤不换药,熟悉的话,却只是换了个人。
厉南爵轻笑一声,染着雾气的玻璃窗上印着他苦涩的面容。
六年前,秦岚用同同样的话劝说了厉南爵同意他和庄晚晴的婚事,婚礼奢华浪漫,惊艳C市。
当天,一百九十九辆红色宾利驰骋在C市主干道,迎娶回来的女子,一袭白纱,笑容肆意张扬,以高傲的姿态闯入他的生活。
“厉南爵,以后二楼都归我所有,不准你踏进来半步!”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其实二人都有打算搬出去住,但是无奈于双方父母施压,只得妥协,庄晚晴掐着腰底气十足的把厉南爵赶下楼,厉南爵看她小嘴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忽然就想尝尝她樱唇的味道。
“厉南爵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把我养的狗丢掉!”
二人虽尽量无视对方,但还是偶尔会有摩擦,庄晚晴的脾气一点即燃,厉南爵又从不让步,所以经常会出现庄晚晴趴在楼梯边破口大骂的场景,他气急了就越过“三八线”把她压在身底吓唬吓唬她。
“你敢占我便宜!混蛋!我要让我爹拆了你全家!”
厉南爵挑逗惩罚她的方式频繁出现不由自护的越界行为,庄晚晴火的炸了锅,拎了两件衣服就跑回娘家,他过上了清净日子是没错,厉南爵却发现自己偶尔会想念这个莽撞的丫头。
回忆纷沓而至,曾经那个动不动就掐着腰要拆了他全家的丫头,早已没了踪迹。
秦岚什么时候走的,厉南爵也全然没发觉。
机场内,喧闹的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大多三三两两作伴,或是迎接,或是相送,孤身一人的庄晚晴站在洗手台前,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冰冷的屏幕映着她怅然若失的脸。
她时不时看向墙壁上钟表,几乎是在数着秒针一下一下在爬动,还有十分钟登机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咬了咬牙。
忽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五脏六腑都颤了一颤,是厉南爵的电话!
她欣喜若狂,却又瞬间清醒过来,欲点击接听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自己在离开别墅时就做出了选择。
犹如狂风暴雨般的巨大失落感袭入她心头,清脆的手机铃声像是猛兽,在向她叫嚣,慢慢逼近。
忽然一股力量袭在她腰上,她瞪大眼睛,惊恐看着手机落地,滚动了几下,黑了屏幕摔在角落里,随后,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她脑子全是要接听电话的疯狂念头。
只是,这一次,命运却没给她搬救兵。
机场外不远处的马路上,黑色宾利疾驰,横冲直撞仿佛失了理智,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差点和他撞上。
厉南爵猛踩了刹车,救护车避让不及撞到马路边的护栏上,车上一片混乱。
“老张,车子还能启动吗?必须想办法赶快到医院,这位孕妇情况很危险,晚一秒命救保不住了!”白衣护士额头满是汗水,她焦急的看着机器上显示的心跳慢慢降低。
司机狠狠啐了一口,“狗娘养的小子,开车不长眼!”他使劲踩了踩油门,转动方向盘,“你放心,我十分钟之内一定到咱们医院!”
厉南爵已经拨出了报警电话,救护车却走了,他甩了手机到旁边副驾驶上,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启动车子,继续漫无目的的狂飙着,直到他看到大大的机场指示牌时,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做了些什么蠢事。
他恨恨的一拳打在方向盘上,随即打开车门背道而去。
十二月C市大雪漫天,厉南爵身着单薄西装行走在冰凉的街道,他目光比天气更甚,看不到一点温度。
五脏六腑都仿佛移动了位置般,疼的他肝肠寸断。
“六年了,你他妈怎么就不长记性!”
他辗转进了间小酒吧,点了威士忌,一杯接着一杯。
“小哥,我有个八年的故事,你听吗?”
一妖娆女子贴上的他身,女子已经观察他许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穿着不俗,非富即贵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是失恋了来买醉,只是有点不易亲近的感觉。
厉南爵将酒杯推到调酒师面前,示意他满上,回过头看向穿着暴露的女子,他凝眸,波澜不兴的黑海将女子意欲狠赚一笔的廉价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他笑的轻蔑,“八年?你敢说吗?”
“我……”女子一时语塞,心中大惊,这个男子不是冷漠,而是可怕,她顿时打了退堂鼓,“先生,对不起,我……我现在就走!”
“我现在有兴趣了,你逃不掉了。”厉南爵轻易将转身的女子勾入怀里,刺鼻的香水味让他皱起了眉。
疯狂的,他又想起庄晚晴身上淡淡的,一认真就辨别不得的清香。
“把自己洗干净。”厉南爵冷冷抓着女子的手臂,将恼怒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女子身上。
酒吧内情绪高涨的男女见到厉南爵强硬拽着女子离开的一幕,纷纷吹口哨助阵,他们早已看惯了,知道二人这是要尽情“嗨”去了。
到了二楼宾馆,女子心惊胆战刚开了浴霸,就见厉南爵一脚踹开门,他目光沉了沉,倚在洗手台上,低声问道,“八年,你的八年经厉了什么。”
女子显然没想到他气势汹汹的进来时要谈心的节奏,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道,“就是爱了个人渣八年呗,我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拜他所赐。”
“只是场侵略性的战争罢了,为什么总有人前仆后继呢?”他慢慢走近,冷峻的眸子看向女子白皙的肌肤毫无青欲。
“我……我不知道……”
浴室装饰暧昧,本该轻车熟路撩拨顾客的女子却又胆怯起来,这个男人看她一眼,她都冷到骨子里去。
“离开这里。”
“啊?!”女子不解。
“滚。”
厉南爵拿过女子放在洗手台上的香烟,点了一根,尼古丁直入肺部,萦绕在身体里的却是另一般滋味。
夜,深了。
没有星光的沉寂夜晚,飞机闪着微弱的光亮飞过宾馆上空,厉南爵死寂的眸子里再无半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