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看着这座并不陌生的城市,她突然间很想回到那座生养自己的故城,外面的风景再美再好,也比不过故城的一砖一瓦。
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翕着遮住了眸内印刻着的窗外倒退风景,斑驳的光影快速从她脸上滑过。
顾诗若就像是将自己和这个世界上隔绝开来,别人进不去,她自己亦不想出来。
“顾小姐,您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难得听见王助理开口说话,她恍若惊梦,睫毛轻颤,掀起了眼皮,看着后视镜里打量着自己的男人。
顾诗若淡漠的撇开了视线,“没有。”
王助理也只是不着痕迹的挪开了视线,并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
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今天早上送傅云墨去机场时,他说,“等会去接她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她出去透透气。”
当时他还很好奇,总裁可是从来不会多管闲事,而且跟顾小姐维持着这种关系以来,他也没有听到过总裁多说一句关心顾小姐的话。
因为好奇,他免不了多打量了自家总裁两眼,看到他垂着眼眸,神色晦暗不明的模样,王晋心内一颤,傅云墨的心思不要说别人了,连自己这个跟了他这么久的助理都捉摸不透。
“傅云墨他走了?”
闻言,王晋恍惚回神,低低嗯了一声,“总裁他一大早就走了。”
一大早?
顾诗若秀眉轻挑,抿唇不语,心内却狐疑万分。
傅云墨是今天早上离开酒店房间的?她还以为他是昨晚上就走了,毕竟他基本上不会留下来过夜。
她微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视线看向窗外,“你觉得你们总裁是个怎样的人?”
王晋不免多看了她两眼,他想自己永远忘不了当时顾诗若的神情,空洞无神,失去了焦距的眼眸毫无光泽,如同精致的洋娃娃,虽美丽却没有灵魂。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紧了紧力道,“总裁他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睿智又精明。”
顾诗若微扬了扬嘴角,并不言语,其实王晋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傅云墨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跟在傅云墨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绯闻,更没有见他跟哪个女人有过关系。
所以...顾诗若还是第一个出现在总裁身边,也是唯一一个跟他有过身体接触的女人。
车内恢复了静谧,只听见呼啸而过的车声,以及清浅的呼吸声。
视线掠过窗外,顾诗若原本失焦的美眸似是被瞬间点亮,恢复了光华,她急急出声道,“王助理,麻烦停车!”
王晋虽然不知道顾诗若为什么突然间喊停,但是碍于自家总裁临走之前的交代,他也只能够顺着顾诗若的意思,调转了车头,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停后,顾诗若便打开了车门,利落的下车,只是站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双手紧紧的扒着车门,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站着稳了稳,她才挪动脚步,只是走路姿势稍显得怪异,顾诗若停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出声道,“老板,一碗面。”
“好嘞,你稍等。”
都说这种路边摊不干净,可是她却独独喜欢吃路边摊食物,只是她肠胃不好,所以这种东西,她只要稍微碰一点就能够拉几天肚子。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也会拉着沈宋一起吃,只是现在物是人非,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品味回忆。
过去的记忆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将她的梦境击破,变得支离破碎,沈宋早就不是年少时的白马王子,而是一匹野性难以驯服的狼。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早已经被时间的长河带走了。
恍惚出神间,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送上了桌子,余光瞥见桌子上的小罐子,她犹疑了半晌才伸出手去拿,加了大半还觉得不够,索性就将整罐都倒了进去。
面碗里红通通的一片,看着就令人直咽口水,挑了挑,她便开始大口的吃起面条,不断有泪珠掉落碗里。
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被辣哭了,她也很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就是被辣椒呛到了。
任性的后果就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时至半夜,她被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给疼醒了,紧紧捂着肚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上不断的冒着冷汗。
她果然..果然还是不能够加这么多辣椒,一吃就会胃痛。
胸膛间翻涌着的恶心感压抑不下,她撑着身子跑到洗漱间大吐特吐,那一瞬间,顾诗若以为自己的肠都快要被吐出来了。
脚步虚浮的从洗漱间出来,倒在床上,她大半宿都捂着肚子,疼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是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声。
摸索着接通了电话,却没有说话,她神智已经被一阵一阵的痛感袭击,击打的四分五裂了。
手紧紧捂着肚子,整个人扭成了麻花,她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两个字,“等着。”
等什么?
她无暇解答,被这绞痛折腾了大半宿,稍缓时,她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淋淋,全身都被汗水黏糊着。
整个人虚脱了没力气,肚子微微的抽痛着,她却已经撑到了极限,昏睡过去。
她的梦境很乱,独自站在迷雾里不知所措,先是看到了沈宋,刚想跑过去,就见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笑得温柔,他细心体贴的为那个女人拢了拢发丝。
将一腔深情尽数交给了身旁的人,顾诗若顿住了脚,站在原地不动。
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携手离开,越走越远。
倏忽,脚下生出了藤蔓,缠住了她的双腿,拽着她往下坠落,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她害怕,奋力挣扎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不要!不要....”昏睡着的人手紧紧攥着床下被单,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上还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薄汗珠。
被咬出了血痕的嘴无意识的翕合着,嘴里还在不断的梦呓,低低呢喃,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
顾诗若醒过来的时候,美眸内满是迷蒙,入目雪白一片,而她的眼睛里毫无神采,空洞如同枯槁深渊。
目光触及那悬挂着的吊瓶,小管子里的药水正滴答滴答的往下落,顺着细细的药管进入到她的身体中。
“顾小姐?你醒了啊!”
这一声话,令顾诗若回过神,那床端站着的人身着白大褂,前襟口袋上别着工号牌和一只圆珠笔。
那人踱步过来,将病床放起,好让顾诗若可以坐起来。
她看了一眼铭牌上的名字,陈衍。
“陈医生,我被送进医院多久了?”顾诗若看着陈衍,眸色平静。
“你是昨天晚上被送进来的,现在的话...”
陈衍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大概有了六个多小时。”
她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陈衍抽出了圆珠笔,在夹子上记录着,病房内只有落笔的沙沙声。
“好了,顾小姐,这一段时间,我建议您尽快在医院做个胃镜,而且依照顾小姐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最好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病历卡放到床端的夹子上挂着。
住院?
她现在这样的身份有权利选择吗?
顾诗若垂下了眼睑默不作声,单薄的身子套着不合身的病服,显得她格外纤瘦羸弱。
陈衍看见她低眉不语的样子,不免一愣“顾小姐,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被谁送过来的?”
她始终垂着眼睑,神色晦暗不明,令人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
“哦,是一位自称是您房东的太太将您连夜送过来的。”
闻言,顾诗若终于有了反应,眉心微动,她侧目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沉声道,“我知道了,麻烦您了,陈医生。”
“顾小姐您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医生分内之事。”
他的话并未令顾诗若有何情绪起伏,她只是低低的轻嗯了一声。
陈衍微撇嘴角,看着这位奇怪的病人不知所云。
昨天半夜里,接到急诊室电话,说市中心碧翠苑有一位病人正送往医院来,让他们做好准备。
碧翠苑是什么地方?在这申城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屏息以待,病人被送进来以后,他们就开始尽力抢救治疗。
说来也怪,那送她过来的人自称是她的房东,可这碧翠苑哪里会有允许租房这种情况出现?
虽然觉得奇怪,但作为医生,他也不好多问。
事后,在他们将病人送到普通病房的时候,那太太要求他们将病房换到vip单人房。
这就更加奇怪了,一个房东还管这么多的事情?
问病人资料的时候,房东太太支支吾吾,偏偏在这种花钱的事情上,那人又格外的大方,丝毫不吝啬。
一般的房东还会管租客的死活和花销用度吗?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那神秘的房东太太消失了,就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和手机号。
现在陈衍想起昨晚的闹剧,不禁轻叹气,这有钱人的世界啊,他还真是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