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薰羽匆忙回到诊所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我很认真，以前的都不再提了，希望张小姐能够重新给我一次机会。”
“张小姐，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易千率，别来无恙。”
易千率因为高烧而微哑的声音不断的在耳旁响着。
“小薰？怎么了？”顾沉伸出一只手在张薰羽眼前晃了晃。
“啊……啊？”张薰羽回了回神，看着眼前的顾沉，“没，没怎么。”
仿佛怕顾沉接着问下去一般，张薰羽看着眼前的饭盒，打开，是盖浇饭，正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顾沉应该是已经吃完了，坐在张薰羽的旁边，替张薰羽拆开筷子递过去：“从酒店回来之后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张薰羽接过筷子，低头看着饭盒里的盖浇饭不敢看顾沉：“没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自己有点不在状态走神了，抱歉。”
顾沉沉默了片刻，看着张薰羽一筷一筷的吃着饭，终究还是没有问下去。
张薰羽现在这个样子，显而易见是发生了什么。
易千率会对张薰羽做什么？对一个……已经不记得他的张薰羽，易千率能做什么？
顾沉看着张薰羽，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小薰，易千率回酒店之后直接去休息了？”
“嗯，我让他吃了点药，然后扶着他去休息了。因为易千率还是烧的厉害，所以用湿毛巾帮他凉敷，耽误了一点时间回来。”张薰羽刻意没有说她给易千率煮面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应该今天就会好转了。”顾沉看着张薰羽时不时从肩上滑下来的长发，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只黑色的发圈，站到张薰羽身后替张薰羽用手梳理张薰羽的长卷发。
张薰羽的头发护理的极好，落在手里像一匹缎子一样柔顺，日光落在长发上，有流绸一样的光泽。
顾沉看着自己的手从张薰羽的长发里穿出来，微微失了失神，然后把发圈一圈一圈的绕上张薰羽的头发：“小薰，你觉得易千率……是个怎样的人？”顾沉想要知道，张薰羽现在对于易千率的感觉是怎样的。
怎样的人？
张薰羽的筷子停在饭里。
最开始的时候，觉得是个很奇怪的人，但却不排斥，后来……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吧？
“是个还不错的人吧。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张薰羽顺着自己的想法回答，忽然问，“顾沉，你以前和易千率很相熟吗？总感觉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发圈已经绕到了最后一圈，顾沉握着张薰羽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嗯，只是算是认识，打过几个照面而已，没有太熟。”顾沉只能这样回答。
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顾沉怎么可能告诉张薰羽以前他们和易千率三个人之间发生过的事呢？从张薰羽忘记的时候开始，顾沉只当自己也忘记了。
只是打过几次照面那么简单的话，顾沉和易千率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微妙的气氛？
张薰羽戳了两下米饭，顾沉摆明了是不想告诉自己了。
“那我呢？我以前和易千率是不是认识？我总觉得我和他以前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比起顾沉和易千率之间的关系，张薰羽更想知道她以前和易千率的关系。
而且重新追求……是不是意味着易千率以前追求过自己？或者说，比追求过，要更亲密一点？
头发已经绑好了，顾沉的手从张薰羽的头发上滑下来，听见张薰羽的问句眼神暗了暗：“我不清楚。”
如果是顾沉，怎么可能不清楚？顾沉应当是熟知她过去的一切才对。
可是顾沉维护什么要隐瞒自己？
张薰羽找不到合适的缘由，只是隐隐约约的察觉到顾沉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或者说，要程度要更深一点，不想要自己和以前的人事有任何牵连。如果说是不希望自己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的话也未免太过牵强，易千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样子。相反，和易千率在一起的时候张薰羽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安感，好像只要是在易千率身边，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一样。
为什么？
自从身体痊愈之后，接近一年的时间以来，张薰羽第一次想要知道知道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是顾沉不想要告诉自己的。
“不要多想。”顾沉摸了摸张薰羽的头。他不想张薰羽再知道易千率的事情，但是也不想骗张薰羽，否则张薰羽没有记忆，他大可以编造出一个完整的谎言来蒙骗张薰羽，但只要是看着张薰羽，顾沉就做不到欺骗张薰羽。
可是怎么可能不要多想呢？虽然在易千率问的时候张薰羽说对过去的回忆没有太大的执着，但对于易千率，张薰羽总是有太深的困惑，尤其是那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她和易千率之间像是隔着茫茫的大雾，她想要把易千率看清楚，却无论怎么回想，也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背影，连轮廓都是模糊的。
垂下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张薰羽没有再开口。
顾沉静默的看着张薰羽，他知道张薰羽想要知道什么，但他做不到告诉张薰羽。张薰羽想要的所有东西顾沉都可以拿自己的所有去换，唯独记忆除外。
“顾沉。”张薰羽已经吃完了，垂着头把饭盒收进塑料袋里，“我只是想要知道，易千率对于我而言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不是可以靠近的。你和易千率之间的氛围太过微妙，很难让我不去揣测你和易千率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一年多来我的身边只有你，能够依赖的也只有你，在分明于我有关的事情上，你给我的感觉确实像是把我排出，我觉得，有些不好受。”
张薰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几乎是将自己的心事全部剖白出来。
顾沉沉默的站在桌边，垂着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任谁都会不好受吧？在记忆一片空白，没有着落的时候，被视为最信赖的人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顾沉微微苦涩的笑了一声，所有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告诉张薰羽，唯独易千率。既然当初会给张薰羽注射隔板带着张薰羽离开，那就不可能再告诉张薰羽一切，眼睁睁的看着张薰羽回到易千率身边。
“易千率，以前给你带来过很多伤害。”默了良久，顾沉轻声说，算是在回答张薰羽的问题，“小薰，以后离易千率远一些。”
其实也算不上撒谎吧，张薰羽在易千率身边，的确受到了太多的伤害，不断地被陷害，不断的发生误会，不断的承受着。到最后张薰羽所发生的车祸，也并不是和易千率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以前在易千率身边比起来，张薰羽这一年来要开心的多，所以他这样一半事实一半隐瞒的告诉张薰羽，不让张薰羽知道以前的事情，其实也称得上是在为张薰羽好吧？
易千率原来……真的伤害过她吗？
张薰羽的眼缓慢睁大。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易千率其实是个会给她带来伤害的人呢？为什么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易千率这么说的时候，张薰羽发现自己对于顾沉的话没有任何排斥。
……是事实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想要接近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呢？
张薰羽只觉得自己眼前的雾不仅没有散开丝毫，反而还越来越深浓。
“小薰，”顾沉在张薰羽的身旁坐下，不错漏张薰羽脸上神情的任何变化，“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张薰羽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没有不相信你。”
顾沉落寞的笑了一下，张薰羽的脸上的确没有不相信，但是却也没有对易千率避而远之的意思。
“小薰，如果现在跟你说离开H镇，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自从易千率出现之后，顾沉就一直想要问张薰羽愿不愿意离开。只是……不用问顾沉大概也能猜到张薰羽的答案了。
张薰羽的神情果然变了变：“为什么要离开？H镇不是很好吗？”
H镇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地处沿海，却没有沿海城市的喧嚣浮躁，少有的安静祥和，如果易千率不知道的话。
说到底，顾沉心里还是有着惧怕。
“H镇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试着去一个新的城市体验一下新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呢？”
惧怕，但不可能说出自己的惧怕。
张薰羽隐隐觉得顾沉想要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现在总共加起来，在H镇待的时间也不过是一年多左右，才刚刚看过了一遍这个小镇的四季轮回，才刚刚适应这个小镇的生活，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一个人的剪影浮到眼前。
是因为……易千率吗？
在易千率之前，顾沉从来都没有说过想离开H镇去其他城市生活，他们一直在H镇生活的很安稳。现在却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确切而言，在易千率出现以后，顾沉已经有了太多失常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