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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之弃婴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残破成两片破麻袋,只要闭上眼,世界依旧美好!

晚间7:30,电视上正在播放希尔特(SILVER)能源公司在海岸的新建筑群竣工发布会。新建筑原本就是一群座落在沿海旧城中的高楼大厦,在失去了电力之后只能变成了无用的钢筋混凝土丛林。在希尔特公司用能源晶石作为整个城市的原动力,以衍生产物‘银色液态金属’作为建筑材料和超导体,重新构建了这座城市,于是战后的旧城变成了民生最为活跃的都市。而在今天,最恢宏的建筑,终于落成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希尔特公司的确如同电视里面主持人说的那样,化身成为了人类文明的“最终守护者”。

仪式还没开始,记者一如寻常的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当年的世界大战开始之后,能源‘电’变得如何危险不可控,战争也理所当然地被迫停止。各个国家战争导致的混乱还没平复,就遭遇到了严重的能源危机——企业纷纷倒闭,数以亿计的人失去谋生工作。矿石资源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战争转瞬又回来了。而最终是希尔特公司带着能源晶石横空出世,才真正给了这个世界一个和平的契机……

话还没说罢,正角就已经登场了。导播及时将镜头切换到了精致奢华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在背后高大宏伟的建筑群下,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铮亮的鞋头闪着光,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会场中央。他俊美严肃的脸上写满了自信,毕竟他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掌权人。

中年男子就是希尔特公司的董事长向陨豪先生,金发碧眼,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却穿着一套价值不菲的西服,台下众多杂志报纸记者拼命地伸出话筒,抢着提问,谁都知道,他是今天乃至以后的世界掌控者。

“能源战之后,世界资源消耗殆尽,为了终止战争,避免人类自取灭亡,希尔特公司将研发出能够替代‘电’的能源晶石贡献于世,从而造福了广大人类。”一位记者积极地将自己对准镜头,声情并茂地发表一段独白之后,才将手中的话筒放到向陨豪的身前,以职业性的微笑示人后问道:“那么,从今天起您就将迎来事业的巅峰,有什么想说的吗?”

向陨豪礼貌性地微笑一下,轻轻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的灰尘,胸前将双手交叉,胸有成竹地道:“我会兢兢业业,将晶石能源技术的研发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不管要付出多少,我都会尽我所能地造福人类,哪怕是顽固不化的神界,我们也终会将其感化。”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心,但向陨豪确实是在强调他的家族对人类的贡献不仅仅是进步,而是进化。甚至,在谈论到神界时,目光是那样的坚决。但是,对于这种语句上的区别,没有任何人关注。

其余的记者又接二连三地问了一些具有建设性的问题,这场发布会也就到了尾声。说起来,这算不算是一次向所谓的神界秀优越感的发布会?应该是算的,但那个没有能源的世界,能够知道这一场秀也是见鬼了。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残破了,当初的全球化已经荡然无存。在纷乱的战争后,迫于能源的压力,迫于社会福利体系的彻底崩塌,在希尔特公司的介入下世界国际组织通过艰难的协商规定:世界再无国界之分,各国被迫进入一个无国界的伪和平时代。国界没了,宗教畅行天下。世界人类逐渐向宗教信徒和无神论者分化,彼此无情地嘲弄着。

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生在了生产力依旧富饶的无神界,也似乎是在默认向陨豪的发言。离去之前,记者纷纷地叹息了一口浊气,看着身旁的摄影机器,手中的音频话筒,不禁感慨:“希尔特的存在真是美妙。”

晚间的报道差不多接近了尾声,每日近乎重复的类容却依旧让众人感觉新鲜有趣。其实与战前比起来,生活依旧凄苦,但谁让神界什么都没有呢?也许这就足够让无神界的人们对赖以生存的希尔特公司产生了严重的自豪感吧?更何况,希尔特公司新建的渡口车站,更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

无神界能够遥望到神界存在的,也就只有渡口车站处这连接两界来往的银色轨道了,它的存在,既像是牵绊,能够连通两界守望相助,又像是羁绊,无神界的宗教信徒可以借此轨道回到神界;而神界则可借此遣送那些不能遵循他们信仰的‘异类’。更让人自豪的是,从无神界去往神界的人寥寥无几,而神界来投奔幸福生活的则是络绎不绝。也许,过不了太久,神界的那帮硬骨头也会屈服的吧?无神界这边的很多人,都这么想。

神界,就是如此!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

……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门!”

修道院的深处,晚间整齐低吟的祷告词如同铁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祷告人的心间。他们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人,却对神灵的信奉与生俱来。在苦难的日子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只能靠神灵的教诲充饥,然后一日比一日瘦骨嶙峋。神,似乎有了裂缝,但神的仆人们依然固执地信奉着,坚信不疑。坚定?愚蠢?谁说得清楚!

院外连月光都被吞噬的深夜,天空中乌云盘旋,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宁静熄灭了楼房所有的油汽灯光,在这个时代,人类的能源已经被耗费到这种程度,似乎放一盏街灯都是一种奢侈。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是个头啊?”祷告完毕,人群散去,三三两两的修女走在一起,一边向着残破的门口蠕动步子,一边忍不住皱眉低声抱怨道。“无神界那边的日子,虽然没有信仰,但……”

一旁的老修女看了看身上满是补丁的麻衣,苦笑着摇了摇脑袋,嗔笑道:“无神界的能源虽好,但我们都是神灵之子,不论何时,都要有坚定的立场。”

只是,她自己又何曾不是在自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是个头啊?在还有“电”的那个世界里面,生活真是美好啊!

窗外的漆黑或许是为了祭奠谁的降临,闪电球在云中炸开点亮了整个城市。也许真像老神父所说的那样,神把属于他们的武器‘电’从人类滥用的手中夺去。导致电在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存在,储存的电能如果超载就会变成炸弹,引爆后可以打散任何固态的分子,简单的说就是会粉碎周围的一切。

而这也就意味着电不再是人类可以使用的能源,而且在打雷闪电的气象下绝对不能外出,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狂暴的雷电打成齑粉。

天边闪起了一串闪电,老修女连忙招呼大家赶紧回到屋子里。很快,整个街道上就变得空无一人,世界寂静得如同要死去。

奇妙的是一名男婴随着这一连串狂暴的闪电出现在教堂门前的旧钢琴上。接着一记雷声炸开在天际,男婴那棕色的瞳孔中没有透露一点畏惧,更没有一丝哭腔,攥着小小的拳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眨巴了一下眼睛就在寒冷的夜晚里面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的清晨,温暖柔和的阳光从天边浮起,缓慢地越过山川与树林,照射着神界日渐死寂的大地。当刺眼的光芒触及到婴儿的一瞬间,他声音嘹亮地大哭起来,表达着睡眠被惊扰的不快。

教堂内,此时阳光正透过绘有天使图案的玻璃洒进来,穿着白袍的老神父站在光束中央向神明祷告,沟通着那慈悲但从来没有伸出过援手的神明。门外的婴啼声他早已经习惯,所以根本没有停下祷告。只是在内心默默感叹,在生存日渐艰难的神界,将新生儿抛弃并不罕见。

过了不久,教堂里的修女们听到哭声都赶过来,围成了一圈,看着那个浑身赤裸着哭嚎的男婴。

随着人多起来,男婴嚎哭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开始带着茫然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苦难的人们。

一位上了年纪,衣服满是补丁的修女用力咬着下唇,皱着眉头说道:“这孩子好可怜,刚出世就被遗弃了。”

旁边一位年轻的修女交叉着双手,一副审视的神情,嫌弃道:“可怜什么,我们才可怜。又是哪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要扔也扔到孤儿院去,这可是修道院,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这倒好,又多了张嘴,真是麻烦。”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老年修女显然被这话气结了一下,颤抖着身躯愤恨的争辩了一句,便向着教堂内走去。

“铁石心肠总比没饭吃的强。”年轻修女无奈的叹息了一下,她自然觉得男婴可怜,可是她自己又何曾不是可怜人,不服输的回应了一句便向着圈子的外围退了两步。她出生在大战之后最艰难的岁月里,对于这种惨事比成长在几十年前的美好时代的老修女反倒更加的能够习惯。

此时从人群缝隙中钻出几个孤儿,踮着脚趴在男婴旁,下巴枕着胳膊,好奇地看着。其中一个大些的孤儿说:“他刚刚哭得好凶,应该是饿了吧。”

年轻的修女拎起带头孤儿的耳朵,狠狠地拽到一旁,说:“饿什么,就知道吃,给我干活去。”

见此情景,婴儿一改刚才的茫然,也不哭了,竟然快活地拍着肉呼呼的小手‘咯咯’大笑起来,看样子刚才那几个孤儿被拎着耳朵挨骂的滑稽样让他觉得新鲜好笑。

而刚才的老修女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两块崭新的襁褓布,看样子,应该是这个教堂里唯一保存完好且还比较漂亮的东西了。将浑身赤裸的婴儿裹上,老修女才退到一旁观望起来。要不要收留这个孩子,她说了也不算,这不是物资丰富的年代了,当年的一条狗也吃得比当下的人都要好。一切,还要听老神父的意见。

此刻,教堂内的老神父也做完了祷告,不慌不忙地将身前的圣经捂到胸前,另一只空闲的手则端着圣杯向旧钢琴走去,看到神父过来,大家纷纷恭敬地让路。

老神父把左手轻放在婴儿的额头上,喃喃地念着经文,似乎在为可怜的孩子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祷告。接着用右手拿起一片薄薄的面饼,沾了沾圣杯中的葡萄酒,递进他的嘴中道:“乖孩子,吃吧。”

在教义中这神圣的面饼和葡萄酒分别代表着耶稣的肉体和血液,这是弥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老修女看到这一点,终于放下心来,通过了这个洗礼,这个男婴就真正的被修道院所接纳了。

奇怪的是男婴根本没有咀嚼,反而把面饼吐了出来,砸吧了几下嘴角很是嫌弃的样子。老神父拾起吐出的面饼放在一旁的白色小餐布上,然后拿起圣杯用手指头沾了一点葡萄酒点在他的嘴唇上。

猛地,男婴仿佛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开始用力左右摇晃,甚至还忍不住哇哇嚎叫起来,把身上的包裹得严实的襁褓都尽数抖开。没等老神父反应过来,一柱热尿已经射出,尿液溅到圣杯里,钢琴上,还弄脏了神父的白袍。

老神父被吓坏了,慌乱的退后了两步,把圣杯中的酒全撒到了婴儿身上,两旁的修女赶紧上前把老神父搀扶到一旁。老神父擦着圣杯上的尿液大惊失色,感叹道:“圣杯啊,这简直就是亵渎神灵。”

“神父,你先坐下别着急。”

修女把老神父扶到椅子上,然后帮他擦干了身上的尿液。却见男婴猛地翻身坐在了琴板上,老神父拍着脑袋猛地站了起来,喊道:

“圣经!”

男婴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被咯咯的笑声所替代。他握紧小小的拳头,撕扯着手中的圣经。顷刻间圣经就如雪花一样漫天飞舞,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仿佛石化一般,老神父用力摁着胸口,登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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