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个月，宏大既没有增持新波的股份，也没有减持，一直徘徊在5%左右。
期间，新波的股价确有上升，但幅度并不是很大。就在业界普遍认为陈天堃会再次蓄力购进新波股份时，陈天堃却抛掉了股份。抛售的第二天，唐镜代表宏大接受了记者采访，发表了一番颇具挑衅性的论调，宏大不是没有能力成为新波的第一大股东，现在退出，是错过了收购的最佳时机。不过，这场资本游戏还没完，宏大还会找机会玩下去。
次日上午，马清扬特意组织公司的高层，观看了唐镜受访的视频。
“唐镜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宏大还会卷土重来。”蔡从欣第一个发表意见，这方面，她最有发言权，“关键在于机会，机会就在于宏大和新波的股价出现此升彼降时。”
庞蕾立马反对道：“我觉得这只不过是唐镜放出来的烟雾弹罢了，显而易见，宏大的目的是低买高卖，趁机赚一笔，外带新闻炒作。真要是整体吞下新波，宏大未必有这个实力。”
“根据新波目前的股权构架，宏大想要控制新波，并不需要100%并购新波，临界点在20%左右。只要陈天堃手上持有的宏大股份超过20%，就有权以半价购买新波的普通股。当然，就算宏大成为新波的第一大股东，只要未到达51%，陈天堃还不足以促进两家公司的合并，更不足以控制新波的董事会。除非，通过股东大会改组董事会。”蔡从欣分析得滴水不漏，“这要看陈天堃到底有多大的决心。”
“不管陈天堃的底牌是什么，至少说明一点，在互联网这个圈子，每一家公司，都要时时刻刻有危机感，尤其是上市公司。稍不留神，就有改朝换代的风险，这也是阿拉丁丁迟迟不选择上市的原因之一。仓促上市，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只不过是图有外表。当初，新波、网容和搜狸上市时，风光无限。结果呢，短短几年的时间，新波就陷入了泥潭。非但如此，还给企鹅留下了生存的空间，使其后来居上，在门户网站领域混得如鱼得水。人人都在讨论宏大时，别忘了实力同样强劲，却又比宏大低调得多的企鹅。”马清扬顿了顿，继续说，“至于宏大为何会对新波虎视眈眈，我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一直以来，宏大最为赚钱的板块网游业务，有两大劲敌，一是求叔军和雷俊的金峰，另一个是丁淼的网容。显然，网容的实力要远大于金峰。网容的主业是什么，是门户网站。也就是说，宏大不单要在网游领域和网容继续恶战，还要通过控制新波，进攻网容的核心业务，进而发动全面战争。”
“对了大马哥，这届孤湖论剑，陈天堃和新波刚上任的总裁王岩你都邀请了。届时，说不定会上演一出好戏呢。”庞蕾见自己又落入下风，挤出笑容道。
“陈天堃方面，三天之内，会给我明确的答复。如果他选择来，王岩十有八九不会来。就算来，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的大佬在，我想他们也不至于针尖对麦芒。他们心里应该很清楚，孤湖论剑不是解决他们私人恩怨的场合。”
成立至今，新波的掌舵人，如同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究其原因，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新波的股权过于分散。对刚上任不久的王岩，马清扬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新波的“老人”，曾是新波的创始元老之一。中途离开过一段时间，大概在半年前，又回来了。据说，曾留学法国的王岩，还有着很深的家族背景，深得新波内部的员工都不敢去谈。
一个月前，马清扬联系过王岩，邀请他来参加孤湖论剑。王岩回应说，不确定能不能来，到时候再看。眼下，新波刚刚经历过宏大的突袭，余震不断。既要安抚员工，又要给股东做出解释。恐怕，王岩是来不了。
陈天堃没有爽约。
三天后的下午，刚下飞机，就给马清扬打来了电话。
“马总，我决定了，这届的孤湖论剑，我一定来捧场。”
马清扬先是道了声谢，随后问：“陈总，你的大事情办完了？”
“马总，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实不相瞒，突袭新波，是我一直计划中的大项目。但要说办完了，未必，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已。”陈天堃的语气像是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既然是暂时告一段落，我就从美国先撤回来。对了，我在美国时，还顺道拜访了杨金元杨总。杨总说了，不出意料，他也会来。”
听罢，马清扬的心，抖了一下。杨金元是互联网界的酋长，自然在孤湖论剑的受邀嘉宾之列。不过，之前马清扬联系杨金元时，他却说：“马总，去年我已经参加过一届，今年就不去了吧，把机会留个其他人吧。明年，明年有机会我再参加。”
一会儿说不来，一会儿说来，这杨金元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
“杨总能来，我求之不得！”马清扬走了会儿神，“陈总，宏大先是收购新波的股份，随后又来个抛售，时间之短，动作之快，颇有些闪电战的意思，完全称得上是教科书级别的案例，佩服佩服。”
“马总，我记得很早以前就暗示过你，宏大会玩一出蛇吞象的游戏。纵观业界的大象，新波体积虽是最大，但却是虚胖。确切地说，是新波给了宏大机会。”
人心不足蛇吞象。
蛇吞象，固然会令外界津津乐道。外行人，更多的是敬佩陈天堃的魄力和财技。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门道，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才是最为关键的一环。新波最为薄弱的环节，就是人心不齐，内斗不断。
马清扬自问，如果给自己一个蛇吞象的机会，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新波。只是，阿拉丁丁不具备宏大那样的天时和地利，一缺钱，二构建平台不需要门户网站。
说来说去，阿拉丁丁最缺的还是搜索引擎。
电子商务领域进入混战是迟早的事情，严格来说，将来也不存在着B2B、B2C和C2C间的区别，这三个业务板块是可以相互打通的。也只有兼顾三大板块，做到极致，才能成为电商领域的真正王者。
混战，对阿拉丁丁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他们彼此厮杀，也就不会把矛盾单一地对准阿拉丁丁。比如玛雅讯和咚咚网开战，就不可能再点燃和阿拉丁丁之间的战火。坏事在于，既然是混战，就有人在战争中躺下，也有人在战争中杀出血路。剩下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来挑战阿拉丁丁的霸主地位。应付起来，就更难了。
孤湖论剑举办的前一天，王岩来电说，他一定会准时到达，大大出乎了马清扬的意料之外。看来，之前是自己低估了新波的这位新掌门人。
11月18日，这届的孤湖论剑，回到了孤湖边上。
天公不作美，白天还是个大晴天，到了中午突然乌云滚滚，晴转多云。傍晚时分，干脆下起了滂沱大雨。
不过，这并未减退各路掌门和媒体记者心中的热忱。尤其是媒体记者，早早地来到现场，尽量抢占有利地势。不管如何，能拍到陈天堃和王岩同台的照片，有文章可做，他们就算赚到了。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正后方，写着两个大字——天下，这是马清扬为这届孤湖论剑制定的主题。
天下，即全球化。
只不过，马清扬是用了既通俗易懂，又带有武侠气息的词来代替罢了。
晚上六点一刻，七位掌门人纷至沓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马清扬、杨金元和陈天堃，四大门户网站的掌门人，马华廷、丁淼、章兆阳和王岩紧随其后。
作为阿拉丁丁的总经理特别助理，姜芳客串起了主持人的角色。
按照往届的惯例，马清扬先做了简短的欢迎辞。二十分钟，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接下来，是各位大佬间的过招。
毋庸置疑，陈天堃是这一年互联网行业最为风光的人物，姜芳便提议，让陈天堃第一个发言。
“拿破仑曾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战争如此，商场也是如此，互联网行业更是如此。近六七年以来，互联网行业可谓是战争不断，战争的目的，是每个人觊觎着高高在上的头把交椅。这是好事，是市场竞争最残酷也是最美妙的过程。大概在一个月前，有记者问我：‘陈总，宏大上市后，你的身价已经超过网容的丁淼，攀上了业界的顶峰，你怎么看？’当时，我就说：‘这只不过是账面上的。今天我坐庄，也许明天就是别人坐庄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一不小心，还把丁淼丁总给得罪了，咱们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陈天堃的话引得台上台下哄堂大笑，他稍微抬了抬话筒，继续说，“前段时间，又出现了宏大收购新波股份的事件。在我看来，这是纯粹的市场行为，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好炒作的。结果还是被媒体抓住，大肆报道，害得王岩王总不得不在凌晨出面，安抚员工的情绪。所以，我要感谢到场的媒体朋友们，是你们把我和宏大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出了风头，又得罪人了。最后，我想要说的是，往后的许多年，战争依然是互联网行业永恒的主题。局部战争的范围会扩大，战线会拉长，一旦出现导火索，势必会爆发全面战争。”
陈天堃打了头阵，话里面又提到了丁淼和王岩。不用过多渲染，气氛一下子就热了起来，盖住了深秋雨夜的阵阵凉意。
丁淼憨态可掬道：“刚才陈总说得罪了我，说实在的，我要感谢陈总才是。为什么呢？网容上市后，我也平白无故地被推上了行业头把交椅的位置。一坐，就是好几年的时间。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坐的时间久了，感觉挺悬的。怕一不小心，就跌下来，摔个狗吃屎。众所周知，网容和宏大在网游方面是劲敌，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支持陈总的观点，更不妨碍我和陈总成为朋友。”
接下来发言的是王岩，他的话不多，带有浓厚的官方回应色彩：“坦白说，对于宏大的突袭，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的准备，这也是我们新波管理层的重大失误。既然陈总刚才提到了这是纯粹的市场行为，那最终就由市场来解决吧。不过，提醒大家一句，迄今为止，论规模，新波依然是门户网站的霸主。”
这也正常，毕竟，这是王岩第一次参加孤湖论剑，难免会有所拘谨。更何况，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代表官方，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招一式中，渐渐地有了火药味。
“王总，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不想被拍死在沙滩上，就必须要有危机感。想当年，我们宏大几乎在网游领域独步江湖。现在的局面，却是宏大、金峰和网容三分天下。今天搜狸章兆阳章总在，刚刚在香港上市的企鹅的创始人马华廷也在，你说这番话，未免有些不合适吧。”陈天堃反唇相讥道，“特别是马华廷马总，偏居鹏城，远离战火，如同二战时期的美国，正在闷声发战争财呢。而且，我相信，过不了几年，企鹅的构架系统，将是业界最全面，规模最大的公司。”
陈天堃不吝褒奖之词的同时，又顺势把皮球踢给了马华廷。
“既然陈总提到了我，那我也简单地说几句，第一，不管是上市之前，还是上市之后，企鹅都没有把任何公司当成敌人。我们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完善自身的体系。第二，人贵有自知之明，要说企鹅是美国，差远了，企鹅顶多是瑞士，从始至终保持中立态度。”马华廷不温不火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马总，话可别这么说，企鹅一跺脚，别人我不知道，我们搜狸的脊梁骨，可是感觉到阵阵凉意了。”章兆阳半开玩笑着说。
随后，马清扬又谈了阿拉丁丁在电子商务领域的构想，重点是蚂蚁军团鏖战大象。
从始至终，杨金元都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即便在答记者问阶段，有记者问起雅猫收购2371的用意时，他也是尽量地打马虎眼，回避问题，只是说，雅猫的业务遍布全球各地，这起并购案只是一笔小买卖，是中国区的一位副总裁主抓的项目，他并没有过问太多。
第二天，各路掌门人相继离开。唯独杨金元选择留下，续了房，继续住在孤湖边上的香格里拉饭店，说是难得空闲，打算在钱塘小住几日，欣赏欣赏孤湖的美景。
下午五点左右，马清扬接到杨金元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一起来吃个饭。
“杨总，你是客人，应该我请你才是。这样，你在香格里拉等我，我这就过去。”
“好，我等你。”杨金元也不客气，又说，“哦对了，别忘了带上蔡总。”
马清扬稍作犹豫，才道：“一定！”
尽管有些为难，但杨金元提出来了，他又不得不答应。再怎么样，他都是从美国赶来参加孤湖论剑的。蔡从欣一向见惯大场面，相信她会理解。
难不成杨金元真是为了见蔡从欣一面那么简单？的确，蔡从欣是有吸引力，但还不至于到让杨金元如痴如醉的地步。并且，听杨金元刚才的语气，似乎是有正事和他商谈。
马清扬突然想起7月份去美国参加沃尔·菲茨和巴盖特的私人酒会时，杨金元曾对他说过，半年后，或者一年后，将找他谈一笔大生意。莫非，和这笔大生意有关，杨金元才决定留在钱塘。
马清扬容不得多想，叫上蔡从欣，直奔香格里拉。
华鑫大厦距离香格里拉，不足一千米。奔驰一个加速，就看见了酒店的招牌。
马清扬掏出手机，拨通了杨金元的号码：“杨总，我和从欣快到了，你下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马总，我看，还是你和蔡总上来一趟吧。我特意让酒店的西餐厅准备了正宗神户牛排，咱们边吃边聊。”
奔驰驶上斜坡，缓缓进了停车场，马清扬晃了晃手机道：“从欣，杨酋长让我们上去谈。”
“上去谈？”蔡从欣惊疑地眨了眨眼睛，“这一向好热闹的杨酋长，风格一下子就变了，还真有点让人不习惯。”
“从欣，你没发现吗，昨天在孤湖论剑上，杨酋长就怪怪的，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具体什么事，咱们上去就知道了。”
上了香格里拉的顶层，马清扬按了几下门铃。片刻，杨金元端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开了门。
“马总、蔡总，两位还真是有口福，神户牛排也刚刚到。”
落座后，杨金元先是切下一块牛排，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随后，放下刀叉，笑道：“马总、蔡总，估计我不说明请你们来的原因的话，这两块上等牛排就白白浪费掉了。”
“杨总，被你看穿了。”马清扬跟着一笑，“我这个人喜欢先谈事再吃饭，或者边谈事边吃饭。这先吃饭，心里面却有事憋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马总，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请两位来，是打算给两位送一份礼物，橄榄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