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太爷爷已经练了多久？”万醒川练功的时候是没人敢去打扰的，所以万伟凌只能期待老爷子快要结束了。
万青道：“回爷爷的话，已经练了十二趟，还有一趟，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需要我给您沏杯茶吗？”
看似一板一眼的回答，却把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从这一点来看，这孩子比起一般孩子都要聪明许多。
只可惜，万伟凌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淡淡地挥挥手，就自己走到石桌那边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万青脸上丝毫变化也没有，只是估摸着时间，开始准备万醒川练完功需要用的东西，湿毛巾、干毛巾、漱口水、茶水……一件件细小的事情从他手里慢慢经过，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当万醒川最后一计推手完毕，万青刚好把所有事情做完，等万醒川束手收势的时候，他又刚好走到其身前半米的地方，将毛巾递了出去。
时间掐的刚刚好，就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过的一样。
万醒川不慌不忙地擦手、擦脸、漱口，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往石桌走去，走到他专属的躺椅面前，所有事情也刚好做完，也像是掐着时间精心计算过一样。
爷孙俩配合的天衣无间，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丝毫的仓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若一副完整的水墨丹青。
早在万醒川收功的时候，万伟凌已经站起来，恭敬地守在石桌旁边，一直等万醒川坐在躺椅上开始呷茶，他才低眉顺眼地往前走一步，小声道：“爸，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还是没有见到小先生。”
说到这里，万伟凌偷偷地拿余光瞟了老爷子一眼，见其没有丝毫异样，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
“老四两口子怎么也不愿意帮忙引荐，冯家二位老人连我的面也不见。至于惊姚两口子，他们的原话是和小先生不熟。灵丫头倒是和小先生在一起，他们在医院，但是我没敢直接去。”
万醒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下万伟凌却是有些着急了。
他很气愤老四一家子突然提出分家，隔天陆双余来了之后，他便更是气愤，所以便想着给老四一家子找点梗，让他们恶心一下。
于是他找到了冯惊姚的校长，想在冯惊姚晋升的过程中做点小恶。这样的报复对于老四一家子来说自然是无关痛痒，但至少能够让他们心里难受一阵子。
事实上万伟凌也只是想要这个效果罢了，他虽然有些自私，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手足相残，完全是气不过罢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天竟然遇到了一个十辈子也不该遇到的人。
当时他没能一眼将人认出来，不过他很庆幸自己当时选择了最谨慎的处理方法，现在想起来，若非当时自己选择避让，只怕如今连一丁点儿的回旋余地也没有了，万家甚至还很有可能因此遭受灭顶之灾。
回来跟老爷子仔细地描述了当时那个年轻人的长相，老爷子却一口就将那人的身份说了出来，随后还找来一副珍藏的画像。
万伟凌犹记得自己见到那副画像时的模样，小先生，那个年轻人居然是小先生，大峪山冷家的小先生。
小先生是万灵的男朋友，那岂不是说，万灵悔婚，完全是小先生的意思，甚至连老四一家子分家，都极有可能是小先生的意思。
至于那天万伟凌自以为豪的神武局陆局长为万家出头的事，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陆双余是秦家的记名弟子，论辈分便该是小先生的师兄。
若非小先生，万家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如此一来，种种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万灵悔婚、东家忍气吞声、老四分家，这一切背后站着的竟是大峪山冷家的小先生。
大峪山冷家在古法界是什么样的地位，那是古法界最大的八个家族之一，是古法界的神祗。
自己竟险些对小先生动手，只想想这件事，万伟凌就觉得浑身都在往外冒凉气，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动手，让小先生一巴掌拍死算了呢？
他是万家的长房长子，与小先生面对面的又是他，所以向小先生请罪的责任自然就该由他来担。
只是这趟差事一点儿也不好办，今天在老四两口子面前足足跪了几个小时，人家都不送一丝口风……
“爸，老四两口子虽然没答应帮我引荐，但他说了另外一件事，小先生在世俗界置办了产业，如今他的人在晋省遇到了麻烦。找麻烦的人是老六家的堂弟，李维昌的表弟李梦龙。他们借小先生的品牌制假销假，事发之后，带人将小先生的卖场砸了，将负责人打成了重伤。”
顿了顿，见万醒川的稍稍动了一动，万伟凌大喜，忙继续道：“我让人查了，那个李梦龙娶的便是东家的女人，是东家老三的闺女，在东家颇受器重。老六两口子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和东家走的那么近。”
“爸，我的意思是，由咱们出手，把这李梦龙办了……”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万醒川忽然间坐起来，狠狠地将手中的紫砂茶壶朝万伟凌砸过来，骂道：“小先生难道没能力处理自己的事，你什么东西，万家什么东西，人家需要你帮这个忙？”
万伟凌吓得噤若寒蝉，躲也不敢躲，任由茶壶砸在脑门上，啪嗒一声碎了，滚烫的茶水流了一脸，上等的蒙山春茶粘在头发上，茶香扑鼻。
“小先生的人情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同样的道理，你以为小先生稀罕你那点人情？你以为你帮点小忙人家就高兴？以他的地位，以他的能力，就算是要帮忙，轮得到你吗？”
“可是……可是……”万伟凌委屈地看着万老爷子，道：“但事情也不能不办啊，要不，要不，您老出面试一试？”
万醒川气得跳了起来，狠狠几巴掌掴在万伟凌脸上。
“混账，你简直就是个混账透顶的东西！”万醒川使劲地闭着眼舒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无力地道：“万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多的废物？”
“伟凌，你也不想想，你出面，和我出面，有区别吗？没区别。连无忧谷都没有资格站到小先生面前，我们万家能有这样的资格？要不是灵丫头上辈子修来一段福分，入了小先生的法眼，我们就连远远地看他一眼，都没有资格。”
“为什么让你去呀，因为灵丫头是让你给逼走的，因为是你在小先生的对面站过。你让我出面，你以为你老子我是什么？就凭我有一张老脸？若你是小先生，你看我这张老脸吗？”
万伟凌的脸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茶水烫的，还是被父亲的话臊的，他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那里，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太爷爷，您坐，我再给您换个茶壶。”万青扶着万醒川的手，将他手上沾着的一点儿水渍给擦掉。
万醒川颓然叹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个半大孩子，好半天之后才道：“不坐了，不坐了，太爷爷不坐了，青儿，来你坐，太爷爷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
万醒川拉着万青去坐他的躺椅，万青却一扭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道：“我坐在这里太爷爷可以少弯身，太爷爷，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万醒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是整个万家最睿智的孩子，为什么那么多蠢货就发现不了呢？
“青儿，你觉得太爷爷疼你吗？”万醒川问道。
万青点点头。
万醒川问道：“那你知道太爷爷为什么疼你吗？”
万青皱着眉头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不满意自己的答案，所以干脆道：“太爷爷，我能想到的就是我爸死的太早，但我想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
“好孩子。”万醒川拍拍万青的头，道：“是个聪明孩子，太爷爷疼你，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万青道：“那太爷爷能跟我说吗？”
“这个我们一会儿再说。”万醒川道：“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万青道：“记得不太清楚，但我妈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好的父亲，他最疼我。”
万醒川微微笑了笑，道：“你妈说的没错，你爸爸确实很优秀。但是她说的又不全，你爸爸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容易冲动，所以他为他的这个缺点付出了代价。”
“我知道。”万青说道：“我爸不服东家，去挑战，让东家老六打死了。”
“对，你的父亲死在东家手上，东家是咱万家的仇人。”万醒川神情忽然变得落寞，他使劲地比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很是愧疚地看着万青道：“但是你的这些家人长辈无能，包括你太爷爷，为了让万家回到以前的辉煌，我们谁也不敢提你父亲的仇，甚至还要为此搭上你小灵姨的终身幸福。
你还记得吗？在万家所有男人都赞成这件婚事的时候，就只有你站出来了，说了三个字，你反对。那件事后我问过你，为什么反对，是不是因为你爸爸的仇，你说不是，你是为了小灵姨的幸福，因为东天殷是个鸡鸣狗盗的混蛋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