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粗心大意，可以不解风情，但他怎么可以不了解她呢？他们那么亲密地相处了五年，在他的面前，她自认做到了毫无保留，只要他稍微用点儿心就不能掌握她的喜怒哀乐。只是，她为他做足了一切准备，他不想不愿，一切终究是徒劳。
所以，她才会用失踪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她无法用言语向他控诉，她无法看透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与分量，于是，她用了最矫情也是最不屑的方式来试探他，结果如何，她心里没有丝毫把握。
男人神色复杂地望向激动的小女人。
她的问话，字字句句砸进他的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穿透力如此强悍，以至于疤痕似乎永远不可能痊愈。
自己对她有没有上过心？答案是肯定的，无疑。
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对乐苡珊的关注度远远胜过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在遇到她之前，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如同过眼云烟般，在他的脑海里存留不下半点痕迹。就连自己的妻子，那个温婉贤惠的女子，也不过是政治婚姻的代言人，他们只是因某种原因而被捆绑在一起的两个独立个体，永远做不到合二为一。
但乐苡珊是个例外。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根肋骨，终其一生，他都必须得到她！
终于，她如他所愿，被他吸引，成为了他的女人。这让他有一种功德圆满的自豪感。而他也自认，两人在一起后，他尽可能地满足她的要求，即使有时候她并不提，他也根据自己的心意给她最好的。
难道这样还不够？还不算上心？
他清楚，男人和女人在对待事物的认知上有偏差，但他还是自信对她是了解的。
他知道她的骄傲和自尊是不可触犯的底线，这一点，他们惊人地相像。而正因为这一点，他在处理问题时，会一反常态地为她多考虑一些，少了一分不容置喙的霸道，多了几许温和的人情味。
可是，现如今，小女人却告诉他，不够，他所作的妥协和退让还远远不够！
“我有没有用心，难道你体会不到？”穆临琛的语气冷得像冰。他极少在乐苡珊面前发火，即使对她生气，也不会轻易将怒过迁移到她的身上。然而，如今，即使自制力超凡的他也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不悦。
乐苡珊也捕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一改方才的闲适淡定，面前的男人如同一座即将喷涌的火山，让人生畏。
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与执念，即使男人真要对自己发狠，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偏颇。
“我知道你的付出，我也很感激这些年来你为我做的改变。只是，我还是没能让你改掉我最不能容忍的一点——霸道。”她轻叹一口气，平素神采奕奕的眸子也失了焦，“也许，这已经是你骨子里植根的特性，你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我也尽量去调整自己来适应你。可是，就像你有心去改却无力为之，我也难以让自己认同你的霸道。”
穆临琛闻言，心头划过一丝不安。可到底是隐忍惯了，平静的外表并没有泄露他的紧张情绪。
“我以为，你不讨厌霸道的男人。”他说的清淡，调子里蕴着不变的沉稳。
乐苡珊苦涩一笑。
是啊，她就是爱上了他的霸道，继而才会爱惨了他。
强势如她，似乎只有更强的人才能引她侧目。
易君飏很强势，但他是挚友；徐漠廷也强势，但却仅限于工作中；只有他穆临琛能够至内而外地强势，一直强势。
可似乎现在，她开始介意了呢？
是她的错还是他们的开始本就是错？
光鲜亮丽的演播厅。
戚晓双手紧紧地握住话筒，弯曲处骨节分明地露出了白色，显得愈发纤细瘦弱。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地开始发声：“蝴蝶眨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夜空洒满了星星，有几颗会落地？我们爱得没有错，只是美丽的独秀，太折磨。他说无所谓，只要能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有寄托。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你的泪滴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在心里清晰。等不到天黑，烟火不会太完美。绿叶在跟随，放开刺痛的滋味，今后不再怕天明，我想只是害怕清醒。”
现场寂静无声，戚晓闭上双眼不去看周遭的一切。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男声悦耳的旋律，并用尽全力通过自己的歌喉将心中的音符唱出来......
有没有跑调？有没有串词？听众的反应又是如何？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想唱歌的欲望，那么强烈！
此时，夏若尔眼中的戚晓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白莲，她那么静又那么净，空灵的歌声和清冷的追光灯让她成为焦点，但又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她的眼眶湿润了，这是大大咧咧的她生平第一次为歌声而流泪。
“我飞行，但你坠落之际，很靠近，还听见呼吸。对不起，我却没捉紧你。等不到天黑，烟火不会太完美，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他曾说的为所谓，我怕一点一点被摧毁。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绿叶在跟随，放开刺痛的滋味。今后不再怕天明，我想只是害怕清醒。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一曲终了，现场仍然寂静无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首歌的音调不高，戚晓尚能应付。只是全情投入的演唱让她的气息不稳，轻微的喘息声透过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话筒清楚地传了出来，让本就沉默的现场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压迫感。
突然，一声鼓掌在空旷的演播室里响起，戚晓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焦距不清地朝台下看去。
然而，下一秒，不经意地跌进一汪黛墨色的深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