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便直言了。你因何来到帝都，又因何会与沐哲翰相识乃至关系亲厚，我都不管。只一点，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别危及到我的家人。”
虽然世人奉行‘先礼后兵’，但玖玥觉着，有些时候‘先兵后礼’也未见就不是一个好的交际手段。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了，让彼此清楚对方的立场，利于日后能更轻松地相处，这不是挺好的吗？
“郡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做人焉能‘忘恩负义’？”
“可别说什么‘救命之恩’了，你是想要我无地自容吗？”玖玥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潋滟似有水波浮动的眸子隐隐闪着幽光，表情微露促狭，“其实你之所以会被我‘抓住’，不过是对你那群手下的 一个‘试探’罢了。否则的话，就凭我这三脚猫功夫，焉能奈何于你？”
夜离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的确。他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的弱书生，常常这种表面之相会给人一种错觉，认为他很‘弱’。其实则不然！事实就像沐玖玥所说，那日若非他‘心甘情愿’，她想‘抓’他的确是无甚可能。不过还是要感谢她。若非她的出现，他也不可能看清楚那些所谓‘兄弟’的嘴脸。
“后来怎样了？你就离开威虎山了吗？”玖玥倒是对她离开后发生在威虎山上的事生出了几分好奇。
“嗯！”离是离开了，只不过是在‘处理’了叛徒之后。
“原本，故人相见，该请你去府上坐坐的。不过，既然玄月公子是翰郡王的‘座上宾’，我看还是算了，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夜离闻言不觉莞尔，“郡主说话一向这么爽脆直接吗？”甚至直接得令人不禁汗颜。
“因人而异！”沐玖玥给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答案。一句‘因人而异’，竟是叫夜离墨玉般的眼眸荡漾出一丝微波。所谓‘因人而异’，他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对‘特别’的诠释吗？在她眼中，他算是特别的存在？
回到王府，玖玥即派春夏两个去调查夜离此人的底细。结果一向最擅调查的二人竟只给了她一个潦草得几近与无的‘答案’。
“很富有？没了？”
玖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春和夏两个人。
“属下汗颜。那位玄月公子的身份极其神秘，又来自外地，目前能查到是实在不多。”
紧接着春的话，夏不忘补充道：“这个人不仅神秘，还很奇怪。属下查到他入京已有两月。在这两月里，他别的没干，就只为了收购店铺而奔波忙碌。迄今为止，他名下的铺面就已有三十几家之多。所以，属下大胆的揣测，他不是很富有，是非、常、富、有！”
玖玥额翼两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了几下，星眸微微一眯，看向夏，有一抹刀锋般的锐利寒芒从中闪过。
夏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忙作出‘惭愧’状，低下了头。
“出去吧！”
所幸，玖玥并未为难他们两个。
闻言，夏如蒙大赦一般，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紧随其后，是春不骄不躁稳沉悠然的身影。
待他二人出了房间，玖玥从桌前起身，走至阻隔内间的屏风前，驻足，看似在欣赏屏风上的百马奔腾，目光却并无焦距。
这一刻，她只觉思绪乱得很。在时局诡谲多变的当下，她不确定夜离的出现于她于父亲乃至整个南清王府而言，是利还是弊？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匪盗徒，摇身一变，却成了‘腰缠万贯’的玄月公子。他会出现在沐哲翰身边，是真的有意‘结盟’还是‘另有所图’？如果是后者，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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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了牌子进宫的沐玖玥，此刻正与沈清一同走在御花园的羊肠小路上。
“看沈嫔娘娘气色不错，想来腹中龙胎也必安康。”
听玖玥说着‘客套话’，沈清微微牵动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来，然那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之色。
“这里只有我与郡主两人，郡主说话不妨直接些，大可不必如此周折。想来郡主也清楚，这个孩子于我是什么样的意义。若非为了稳住地位，我一定不会 ......”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尽管沈清并未说下去，玖玥却知道她未说之话是什么。虽然害死她沈氏满门的是叶皇后，可不查事因即定了她祖父的罪，皇帝一样难辞其咎。在这样的背景下，沈清怎会愿意腹中有‘仇人’的孩子？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其实郡主与我都十分清楚，皇上之所以如此提携我，并不因为他有多么喜爱我。不过是他需要这样一枚‘棋子’去制衡皇后罢了。而我，也需要这样的尊位以及皇帝的宠爱在宫中站稳脚跟。某种程度上而言，皇上与我，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凡可以，我都不会在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中怀下一个不被需要更不受欢迎的孩子 ......”
说着，沈清不觉怅惘地幽幽一叹。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没了退路。哪怕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她也要‘如履平地’一般地走下去。只是这个孩子......何故要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卷进这仇恨的沼泽中来？
这时，纷乱且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落入玖玥耳中。她与沈清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会子出现的会是谁。
片刻后，只见凤袍加身的叶皇后乘皇撵而来。
沐玖玥与沈清双双走出了片刻小坐的亭子，快步走至皇后的撵架前，深施一礼。
“臣妾、玖玥拜见皇后娘娘！”
“苑舞，快快扶了沈嫔起来。她有孕在身，怎可行此大礼？”
叶皇后声音里的急切不免带着几分刻意之嫌。她巴不得沈清腹中龙翼伤损，又怎是真的在为沈清担心？
常在宫中行走，沐玖玥对这些‘娘娘’们演戏的嘴脸看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故而此刻见了叶皇后这假惺惺的一面，只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唇。
“臣妾多谢娘娘厚爱！”
没等苑舞近身，沈清就已自行站了起来，并向苑舞投过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苑舞能成为皇后的心腹宫女，足可见‘手腕’必定不一般。真要叫她扶了自己，不定她就会做了什么手脚，简直防不胜防。她还是小心为上。
“本宫闲来无事，就想来御花园走走，不想沈嫔也有此雅兴。”
说话间，叶皇后有意无意地扫了沐玖玥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却掩藏着莫名的意味。
沈清和沐玖玥俱是聪明人，又岂会听不出她的‘话中有话’？
“玖玥郡主给臣妾带了些补身的东西，臣妾铭感五内。又因镇日待在关雎宫，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不，就抓了人家玖玥郡主陪臣妾散步聊天。也亏得玖玥郡主是个温良敦厚的性子，不忍拒绝臣妾。”说着，沈清满含感激地望了玖玥一眼。
表面上，叶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实则眼神里却是寒光锋利。只是‘散步聊天’？哼！以为她是傻的吗？这已不是沐玖玥初次入宫看望沈嫔。若只因沈嫔有孕，送了一次贺礼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又何故三番两次地入宫来与之相见？
“呦，这里好生热闹！”
随着这句笑言，珍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见过珍妃！”
行过礼，相互之间寒暄过后，珍妃便径直走向沈清。
“妹妹身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沈清感激地弯唇一笑，“谢珍妃姐姐体恤关怀，除了胃口不好不怎么想吃东西外，臣妾都挺好的。”
“这怎能算‘好’呢？你不吃东西，肚子里的小宝贝就无法摄取营养，你是想饿坏了我们未来的小皇子吗？”
珍妃投给沈清一个不赞同的眼神，继而又伸手去摸了摸沈清的肚子，“你如今怀孕也有三个月了吧？肚子怎还不见大呢？”
闻言，沈清用帕子捂嘴笑了两声，有些羞赧道：“太医说臣妾太瘦了，才会 ......”
“看吧看吧，我就说你该多吃些才对。你一人饿着不要紧，饿坏了腹中龙翼可怎么是好？”
在珍妃专注与沈清说话的时候，沐玖玥的注意力则大多放在叶皇后身上。虽然她极力掩饰，然偶然间一眼望过来的凛然目光还是泄露了她波涛暗涌的心绪。
不急才怪？多年来，珍妃之所以在身份上被她久久压制，只因其未生下过一儿半女。看珍妃与沈嫔如此亲近，若是来日沈嫔诞下一位皇子却过继到珍妃膝下，珍妃有了儿子傍身，还会似前时一般‘与世无争’吗？
想到这里，沐玖玥于唇角隐晦地牵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间望着沈清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玩味。她还道沈清怎会突然想与自己同逛御花园？原是为了‘做戏’给旁人看的。一个她，一个珍妃，俱是与叶氏‘利益相悖’的存在。呵，她这便是要逼着叶氏动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