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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噩耗

儊懿挥动手中长剑,苦苦抵挡。一支箭擦着手臂而过,带出了长长的一个血口,她却根本无暇顾及。这种时刻,但凡一点点的松懈失神,都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一刻,她竟破天荒地想到了尹江!

战场上,她曾无数次的历经生死考验,却无一次想到他。是因为那个时候,尹江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然而此时,她忍不住会想,若她真的命丧于此,尹江怎么办?女儿已经离他们而去,她和尹江剩下的就只有彼此。若是连她也‘走’了 ......

这一微微出神,儊懿错过了用剑挡开流箭的最佳时机。眼看着一支羽箭朝她胸口刺来,儊懿大惊,几乎本能地让身体尽可能地倾斜。虽勉强避过了一招致命,还是被这一箭深深刺中了肩窝处。

“唔!”

她闷哼一声,眼底倏尔窜上一抹炽烈的火光,竟是迎着如雨般的箭矢上前。

孟琦瞳孔晃动,原本镇定从容的眼神破碎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讶然。

她不要命了?

儊懿就是不要命了!她一人死有何惜?如果她今天注定了难逃一死,那么在死之前杀了孟琦也算功德一件。起码,为她带来的这一千兵卒挣来了‘一线生机’。

又是一箭擦着手臂而过!

儊懿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眼底闪烁着坚毅而冰冷的光芒,似冰刀利刃,仿佛要将那孟琦射穿。

这一刻,孟琦心中竟然涌过深深的恐惧,不由攥紧了手中缰绳,仿佛随时准备‘逃之夭夭’!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有一队人马奔涌而来。

“将军,像是他们的救兵到了!”

身旁人的提醒声落入耳中,孟琦又是一惊,立刻转过头循声而望。注意到对方来的人还不少,他狠狠地低咒一声,“妈的!”

“将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

“那儊懿 ......”

“儊什么懿?先保了自己的命再说!”

想不到这孟琦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眼见着他欲奔走而逃,儊懿却不予罢休,执剑策马狂追。

只是她这一背过身去,就等于暴露了‘命脉’给身后不曾撤去的弓弩手。当箭矢齐刷刷地向她射来,忽有一人以血肉之躯挡在了儊懿身后!

儊懿似有察觉,倏尔转头,惊愕骇然的目光刚好撞进两道温柔的眼波之中。

“尹江???”

眼底似有惊涛骇浪掀涌而起,儊懿立刻跳下马,奔上前一步,接住了从马上摔落下来的尹江。

几乎同时,尹江带来的人也将那一小队弓弩手制伏。危难解除,然而尹江却 ......

儊懿双目血红,看到尹江背上插了足有十余支箭。若非他及时出现,那些箭本该刺中的是她的身体!

“你这是做什么?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要你代我中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尹江,你误了我一辈子,临了还要让我心怀愧疚、于心不安吗?”儊懿大骇之下,竟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但她说得也俱是实情。当年,她并不喜欢尹江。奈何圣旨颁下,不得不从。这二十年来,她之所以常年征战在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避开尹江。她不想每日每日面对着一张她不喜欢的脸,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可是,一味逃开的她却从不曾真正顾及到尹江的心情?

“你......骂得对,是我误了你,可谁叫我爱你呢。那一天,你策马从街上过,险撞到我。你并不知道,当时我之所以怔在了那里以至险些......丧命于马蹄之下,全然因为我被你的飒爽英姿所深深地震撼到......儊懿,那时的你真的好美好美......”

尹江一面说,一边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很快便令衣襟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别说了,快别说了!”

儊懿恐惧地大叫。没错,就是恐惧!在战场上拼杀,连死神都不怕的她,这一刻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这就给你找大夫,一定能把你治好。什么都别说了,省着力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与其说她在让尹江安心,不如说她是在安抚自己狂躁不安的心。她怕,真的怕,怕尹江会就这么‘撒手人寰’ ......

“再不说......怕就没机会了......儊懿,能替你死,我不知有多开心 ......”

“我叫你别说了,别说了你听没听到?”儊懿蓦地大喊一声,尖锐的声音滑过喉咙带出深深的痛楚。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痛’。

“我一生听你的......只有这一次......听我把话说完吧 ......”

儊懿突然别开了目光,猩红的眸子里泪意闪动,好不狼狈!

“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我死后,你去找他吧......不要让遗憾延续......我会祝福你的......”

“说什么蠢话?”儊懿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我既已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无论何时都是,你休想把我推开!”

“呵~好动听的一句话......”尹江笑了,真正满足地笑了。

“尹江,尹江!”儊懿忽然剧烈摇晃尹江的身体。奈何,任由她怎么摇晃,他一片死寂的面容纹丝未动。

“尹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睁开眼睛啊!”

这时,尹江带来的兵卒已纷纷走了过来,单膝跪地,个个面容沉痛。

“将军,节哀顺变!”

“什么节哀顺变?他还没死 ......”

儊懿怒不可遏地大声怒斥道,嗓音如破裂般,尖锐得刺耳。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儊懿不知疲倦地摇晃尹江,时而轻拍他的脸,似乎仍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 这样的过程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当她再一次用手轻触他的脸,如同被掌心下的冰冷刺激到,她蓦地缩回了手,眼中瞬间滑过一丝骇然的情绪。

又过了半个时辰,似乎她终于接受了尹江‘撒手而去’的事实,脸色一寸一寸地转为死灰一样的苍白,忽然悲痛欲绝地仰天长啸:“啊——”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为尹江的痴情所动容,竟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而儊懿就这么跪在雨中,久久不肯离去 ......

尹江死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几乎震撼了每一个人。而要说最受触动的,非凤赭寒莫属!

尹江可以说是为儊懿姑母死的,但他凤赭寒同样难辞其咎!

若非姑母代替他出城,也就不会陷进对方早早设下的圈套里,更不会引得姑丈尹江为救她而赴死。追根究底,姑丈会死,姑母会失去丈夫,全因他。

临时设下的灵堂前,凤赭寒披麻戴孝,忽然双膝跪地。

按说,他非尹江之子,不该为其披麻戴孝。但,尹江无子,又因他而死。他愿以‘孝子’之姿,送他最后一程。

进行了郑重其事的三跪九叩之后,尹江来到了儊懿面前。别人都是跪着,唯有儊懿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且神态沉若安详,竟是一滴泪也不曾落下。是无情吗?

不!在凤赭寒看来,恰是情到深处,心若死灰,故而无泪。

半晌,凤赭寒嘴唇嗡动着,喉咙似有烈火在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还是儊懿向他主动开了口 ......

“我心里想什么,你应该清楚。”

凤赭寒先是一怔,而后重重点头,眼底迸射出冷厉的光芒,“姑母放心,我必不叫姑丈枉死!”

应尹江临死前的要求,儊懿将他的尸身火化,尸骨尽数化为灰烟,置于一小坛之中。

儊懿紧抱着装着骨灰的瓷坛,脸轻靠在坛盖上,细语呢喃:“再等等我。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就带着你,寻一青山绿水之地。从此,你我再不分离 ......”

~~·~~

时间飞快而逝,转眼,这已是玖玥在药王谷的第五个月了。

“玥儿,你快看,谁来了?”

这天,刚从山上采药归来的玖玥,还不等踏进木屋,就给左尔岚惊喜的声音带出了几分兴致,不禁莞尔:

“是谁啊,把你高兴成这样?”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左尔岚神秘地对她眨眼,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玖玥放下背在肩上的框篮,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尘土,这才迈步走进了木屋。

这一走进,可不得了,她竟看到沐崎焱和瑶芜双双站在眼前。潋滟着波光的眸子微微圆瞠,眼底有如烟花般灿亮的光芒隐隐闪烁了起来。

“哥,瑶芜,你们怎么来了?”

她和瑶芜年纪相当,还是不太习惯称呼她为‘嫂子’,故而私底下还是直呼其名的时候更多。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沐崎焱玩笑着回她一句,做梦都没想到会这样重逢。玥儿竟然跑来了药王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玥儿在药王谷做什么?她又为何会与凤赭寒分开?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不过眼下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因为他有一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与妹妹分享。

“玥儿,你将要有侄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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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