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像现在这样突然发难，显然是楚侧妃包括武国公夫人始料未及的。于是，双双愣住。
楚侧妃率先反应过来，面色遂然一冷，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好个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郡主！这是你对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 ……”
一旁，武国公夫人听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表情顷刻间变得十分难看。
楚侧妃怎这般沉不住气？难道她看不出沐玖玥就是想故意激怒她吗？现在好了，双方撕破了脸皮，别说亲事谈不成，就楚侧妃方才那几句话，若是传到了南清王的耳朵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一刻，武国公夫人似有所领悟：何以南清王妃过世这么多年，小姑的身份却始终只是‘侧室’，难以扶正？若她是南清王，也不会把这么‘没有脑子’的女人扶上正妃之位。
“说我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我看真正不可一世的是你楚侧妃吧？”沐玖玥凤目微微一眯，眸光如炬，眼中有锐利锋芒涌现。声音骤然一冷，字字句句，都敲打在楚侧妃心间，“我乃天家贵女，南清王府的嫡出郡主，即便议亲，也是由皇祖父亲自指婚。难道你楚氏还妄图做了皇帝的主不成？往小了说，此番作为是你蔑视皇威。往大了说，斥你有谋逆不轨之心也毫不夸张。如何？难道你这样还不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吗？”
楚侧妃一张脸急剧变换着颜色，青白色氤氲下的脸孔是惊骇恐惧的神色，有那么一瞬，心跳几乎停滞。显然，沐玖玥这一番‘敲打’已有了明显的效果。
随后，沐玖玥又把凛厉冷锐的目光落向表情僵硬的武国公夫人秦氏，唇畔牵起一抹讥讽冷嘲的弧度，一个字一个字凛冽而森冷地从唇间飘溢而出，“还有你……区区武国公府，居然也敢觊觎皇家嫡出郡主。是谁，给了你这包天的胆子？”
胸口如被重击，秦氏脸色遂然一白，对于少女含着轻蔑意味的质问竟无言以对。
觉察沐玖玥要起身，梅韵立刻伸出了胳膊，让主子扶着她的手。
行至门口时，沐玖玥清悦微凉的嗓音再度不疾不徐地响起，“武国公府若真想本郡主下嫁，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你们能够求来我皇祖父的圣旨赐婚。不过……前提是武国公府能承受我父亲雷霆之怒。”
为了娶一个郡主，却平白开罪了南清王这尊大佛……秦氏拎不清楚这其中的得失轻重，却不代表武国公一样也是个糊涂的。
听着她话音里隐约的‘威胁’意味，秦氏脸色黑得如同染了墨汁一般。待到确定沐玖玥主仆已出了院子，秦氏方才从齿缝间挤出冰冷的字句，“难道真就任由她这么侮辱你我？”
楚侧妃眼中迸射出杀气腾腾的冷厉光芒，深掐掌心，指甲刺进肉里由不自知。片刻的沉寂过后，她倏尔有些阴恻恻的笑了。
“我们还没输！”
她看向秦氏，目光尖锐冷毅。
“小姑的意思是？”秦氏不解挑眉。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话音一顿，楚侧妃喉间倏尔划过一声愉悦的轻笑。
“这么做……可行吗？”秦氏的顾及不可谓没有道理。沐玖玥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一旦东窗事发 ……
看着她诸多顾虑的样子，楚侧妃鼻端哼出一声冷然嗤笑，“大嫂莫非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难道大嫂忍心眼睁睁看着衍儿‘明珠暗投’，一辈子都要屈居人下？”
眼见秦氏面上的表情有了松动，楚侧妃再接再厉地游说，“大嫂不妨想想，即便那丫头答应了这门亲事。但以她皇家郡主的身份，嫁进咱们国公府，也必然要高大嫂一等。大嫂身为国公夫人，却要被自己的儿媳压制，本末倒置，传了出去，还不贻笑大方？但若是那丫头带着‘污点’嫁进国公府 ……”
话到这里，无需说得太直白，秦氏已然‘心领神会’。的确，若是沐玖玥在成亲前就身背‘污点’，相当于被她握住了把柄，还怕日后那丫头骑到了自己头上不成？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怕只怕，衍儿那孩子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衍儿的道德观念非常强，让他做这种龌龊下流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的。
“不必他同意，大嫂只要……”
妖娆红唇附在秦氏耳旁，嘀嘀咕咕的同时，已走出楚湘阁的顾嬷嬷面上却是难掩焦虑：“依老奴看，那两个女人倒是不像会就此善罢甘休。”
武国公府的门第也算极高了，若他们真的求到了皇帝跟前，皇帝没准就答允了这门婚事，那郡主 ……
“她们自是不会善罢甘休！”沐玖玥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眼中却倏尔有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想用她来挟制父亲和哥哥？做梦！
“那怎么办？要不要老奴派人去给王爷传个信。如果是王爷介入，谅她楚侧妃也再不敢兴起什么风浪。”
“姑姑莫急！”扭过头来冲着顾嬷嬷嫣然一笑，神色自若丝毫不见忧忡亦或不安之势，“不过几只小鱼小蟹罢了，兴不起多大的风浪。”父亲日理万机，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别去麻烦他了吧？
顾嬷嬷犹有些担心，可既然郡主这么说了，必然心里是有把握的，她也就没再多言。
“对了。”沐玖玥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淡雅温醇的嗓音再度响起，“就方才一事传些风声出去，不必太宣扬，只要南苑的人知道就好。”
南苑？
顾嬷嬷微微一怔，那是大夫人住的地方。郡主传了消息给她知道，又是为何？
沐玖玥一个看似叫人摸不着痕迹的决定，却给‘某些人’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且说南苑的大夫人，膝下仅有一女，正是不日前与沐玖玥相携前往晋王府赴宴的大郡主，沐玲玉。大夫人身份低微，所谓‘子凭母贵’自是难以实现，便唯有寄希望于女儿日后嫁个好人家，她也好风光风光。如若母凭子贵，让王爷将她抬为贵妾就更好了。
可是女儿及鬓已满两年年，如今都十六岁了，亲事却迟迟未曾定下。为此，大夫人自是焦心不已。此时乍一听闻王府有望与武国公府结亲，择定的还是比她的玲玉整整小两岁甚至尚未及鬓的沐玖玥，她胸臆间便噌的冒起一团火气。
再说沐玲玉……去往晋王府路上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她一颗芳心被那仙谪一般的俊美男子牢牢占据，已然魂牵梦绕。本还想着寻个最佳时机与姨娘谈谈此事，看有无办法能让自己嫁进武国公府。万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为此筹谋，倒是让沐玖玥那乳臭未干的丫头抢在了前头。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自知若再不作打算，自己就真的输了。于是，沐玲玉来到大夫人房中，将那日为楚二公子所救以及自己芳心暗付的事如实向娘亲吐露。末了，她略显急切地握住大夫人的手，温软的声音隐约含了几分不甘愤怒的哽咽：
“姨娘，您得给女儿想想办法。我不想输给沐玖玥。我哪一点比不得她？因何好事都被她占了去？”
说起这个，大夫人也大为肝火。就因为自己所生的女儿是‘庶出’，在王府备受冷落就算了，出去还要处处受人白眼奚落。再观沐玖玥，身背‘嫡女’光环，独得王爷溺宠不说，府里但凡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要紧着她挑选，她不要的东西才能轮到玉儿。这么多年被她踩在脚下，玉儿所受的委屈可想而知。而现在，居然就连亲事也被她抢在了前头，凭什么？
瞧见女儿已急得红了双眼，大夫人缓慢而绵长地吐出一口气，心疼女儿的同时，眼中有莫名坚毅的神色闪现而出。
“玉儿别急，这件事娘必为你筹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