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木兹喘过气来,顾琰九瞧她苍白面色,蹙眉,眸底闪过一抹心疼,唇瓣抿紧,最后还是什么也不说。
他们慢慢朝前走,踩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除了他们微微的呼吸声,四周静谧。
不多一会儿,秦木兹闻到一阵阵淡淡的清香,在她面前赫然出现一片如云织锦的梅花林,梅花锦簇,随风飞舞,绵绵不断延伸到绝崖断壁。
梅花林地上铺满了白雪,枝丫上有些雪花化为了水,衬着花朵娇美,那一片片梅花瓣如似天边的云錦,看得让人一眼欢喜。
“这里是……梅花林?”
秦木兹稳住脚步,向前走了走,然后停下,“看着”面前的一片梅花丛林,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深深呼吸,没错!这是她熟悉且喜爱的梅花清香。
顾琰九在她身后,看着她惊喜走进林里,时不时伸手触摸着那些梅花树,低头问问那些梅花香。
“顾琰九,这里莫非就是西郊的梅花林?”
听说盛京西郊外有一片梅花林,每逢冬天花开似云,仿若天上仙境,美轮美奂。
盛京内不少官家小姐或是文人雅士每年冬季都喜欢来梅花林赏花吟情。
她虽然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出来眼前是多美的景色,爱花的人,用手指去触摸,用心去感知,也是一样能得到赏花的快乐。
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明媚无邪,看的顾琰九唇角微弯,映入她身影的眸子里满是欢喜。
“横穿纵错百千枝,留下清香万句诗。玉苑冰天非俗种,孤标高骨雪花时。小木兹,你说我这诗作得怎么样?”
顾琰九走近她身边,文绉绉的笑吟起诗句,还不忘邀赏,一副快夸我多才多艺的模样。
秦木兹哭笑不得,他这是想欺负她不懂诗吗?
“顾琰九,这是前朝一鸥大师的诗作。”
“哦?怪不得我信手拈来那么顺溜。”顾琰九故作惊讶,语气里的笑意可骗不了她。
只见秦木兹甩他一个面无表情,“无聊!”
“一鸥大师的诗作,这天下,只要是三岁小孩以上的都会吟唱成童谣了。”
真当她看不见,智商为零呢。
“……!”顾琰九抹抹鼻子,默!
小木兹这是在鄙视他和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小木兹,你现在碰的是红梅,红梅妖艳,有七朵花瓣,十一根花蕊……”
顾琰九看得出她非常开心,时不时碰着那些长在枝丫的花朵,然后细细给她述说。
一路“欣赏”下来,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梅花林深处,在梅花林深处的绝崖峭壁悬挂着一座小木屋,屋里灯火明亮。
一踏进小木屋,秦木兹就觉得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消去了身上的寒意,浑身毛孔暖烘烘的,说不出的温暖舒畅。
在屋里中央放着三盆烧得通红的炭炉,一室暖意,很明显,这里是早有准备了。
在她进来小木屋后,顾琰九就拉着她坐在炭炉边缘的桌子旁。
“顾琰九,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眼睛看不到,对于顾琰九的行为很是疑惑不解。
顾琰九不答,而是笑容灿烂地打开桌子上的暖盒。
一股饭菜的香味飘起,秦木兹微愣。
顾琰九把碗碟摆好,坐下,看着她,“小木兹,陪我吃个饭,好吧。”
秦木兹的心猛然漏跳一拍,今天是年三十,团圆夜,他不在宫中陪陛下与百官同贺,反而带她到这里只为了吃一顿饭?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着有一天在这个节日里和母妃、父皇,没有歌舞,没有拘束,我们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一顿团圆饭迎接新年。”
团圆夜,团圆饭,这是寻常百姓家最开心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不会有争吵,不会有分离,他们会温馨地吃上一顿团圆饭,开开心心的聊天,然后祈求明年安康。
顾琰九语气平淡,清秀脸庞上的笑容也褪去了,看似诉说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她隐约感受到他有那么一丝儿失落。
“后来母妃走了,我被父皇送到金暝当质子,每年三十都要入宫参见金暝皇帝,接受金暝皇子、臣子的取笑。如今回到南晋,父皇年三十设宴,载歌载舞,不过是图了热闹,百官也是图了皇家恩泽,从来没有认真简单吃过一顿饭。”
团圆,这个词真的很美好,可是对于皇室中人来说又是如此残酷。他们从来没有团圆之心,只有勾心斗角的算计。
顾琰九说完静静看着她,眼睛明亮灼热。
初到金暝那年,他被杀手追杀深陷险境,她突然出现拉着他逃命,三天三夜里,她以身度暖,不顾男女之防救他。
再次遇见,她是南宫晏身边的婢女,而他则是南晋送来的质子,正受下人欺凌。
“小破孩,他那只手打你,那只脚踢你的,就剁了!”
她把那名对他施暴的下人扔在他面前,弯眸一笑,云淡风轻,嘴里却吐出最残忍的话。
“这个世界不会看你还小就会温情对你,要想活命,就得心狠手辣。”
她眼里明媚的光芒,灼亮了他,从此他的心上住了一个人,他就想着等他强大了,他要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陪在她身边,哪怕她身心牵念着南宫晏,只要她开心就好。
秦木兹敛眸,挪了挪唇,不自然伸手端起面前的饭碗。“吃饭吧,我、我正好也饿了。”
一顿饭下来,顾琰九除了给她夹菜,难得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然而这么安静的顾琰九,反而让秦木兹有点不适。好比如你习惯了一个人的聒噪无赖,那人突然安静了,你就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夜风冷冽,吹的木窗咿呀作响,小木屋里只听炭炉烧的劈拉的声音。
“顾琰九,你今晚不参加宫宴,难道不怕陛下怪罪下来,你要受责罚吗?”
年三十的陛下设宴,比平常任何一场宫宴都重要。加上在定夺储君节骨眼上,顾琰九更不应该擅自离宫惹怒圣心。
顾琰九挑眉,“小木兹这是在关心我?”
“我只是在提醒殿下,鲁莽行事,惹怒了圣心,殿下这几年的隐忍可就付诸流水了。”秦木兹一脸温然,淡淡道。
在她想来,顾琰九的实力与顾景昭定是不差上下,被送去金暝当质子的人还能安然回来南晋,隐藏实力退居二线,莫不是想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而且她觉得当今陛下明面上对他不待见,也不受宠于他,暗里应该是一直在考察他。她心里不相信顾琰九对于九五至尊的位置不心动,可是隐约又排斥这个想法。
至高无上的权势,对于男人来说,趋之若鹜。
九五至尊的位置,他当然心动,可是他要的不只是南晋的九五之位,而是天下。然而再次遇上她,计划偏离他的掌控,天下也不及她了。
顾琰九语气无奈道,“小木兹,你真是榆木脑袋呀。”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表明自己的心迹,而她怎么还是不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