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兹缓缓抬头,今日她穿了一件淡雅素色墨砂裙,衣摆上绣着浅蓝色木桂花纹,早起出门前去负责鬼公子宿食,所以让采灵粗粗挽了落云髻,发髻上简素别着两支釵子。三千青丝如云柔顺垂在她身后,平添几分柔软。
她的面容算不上绝色,白脂凝肤,有些许透着病态之色,融合着她的小巧容颜不偏不倚,略微温婉静雅。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里黯淡无神,远看宛如黑夜天际中的星光静匿,无声无息。
细细一看便似绝崖峭壁下的暗渊,在卷着幽深的漩涡,看不见一丝光亮,有种黑暗里沉浮的绝望,让人心猛然一窒。只是融着唇角微微勾起的浅然微笑,顿时又觉得在暗渊里突地看到白莲缓缓盛放,刹那天地安宁,岁月和熙,让人移不开目光。
虽然看不见,直然对上陛下审视的视线也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温婉极致,能有如此气魄,难怪景亲王会刮目相看,她若是能明视,世间也会多了一位灵巧女子。
陛下看过后宫三千绝色,有明媚如歌,有妖娆娇艳,有倾城绝色,也有小家碧玉。可是看着秦木兹如此素雅淡然,他有些微怔,眼神虚茫,若有所失般。
陛下不出声,底下也静默一片。秦木兹就真这么静静跪立着,直到一道轻佻冷冽的声音打破陛下的沉思。
“陛下,秦姑娘如今是陛后安排给本公子的宫侍,你这么让她跪着,本公子看着于心不忍呢。”
变相的说,秦木兹如今是他的人,陛下不能让她一直跪着。
南晋百官脸色皆难看,一个东秦的公子而已,竟敢如此对他们陛下讲话。这置他们南晋颜面何存呢?可是他们只能怒不敢斥言。
“鬼公子,这里是南晋,这个瞎子又是我们南晋内史官,陛下让她跪多久就是多久。你若是于心不忍便可不看。”大殿下顾翼瑜可看不惯鬼公子这般傲然无视他们南晋,瞪着鬼公子不悦道。
众人的眼里也是一致对鬼公子的不满,确实!秦木兹是他们南晋的臣子,陛下让她跪多久就多久,君要臣服,臣不得不服。哪里轮到他一个外人对着陛下指道不忍。
鬼公子斜睨顾翼瑜一眼,突然轻笑了起来,声音宛如利刃刀锋尖划过肌肤般凛冽,眼神一寸寸冰冷了下来,“大殿下,秦木兹既然是贵国陛后安排给本公子的宫侍,就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不管你们南晋什么样的破规令,本公子的人也只能有本公子处置!”如此狂妄自大,一句话顿时堵的大殿下以及南晋百官脸上颜色青白交加。
“鬼公子,我们南晋敬你是贵宾,你——”
大殿下话语未完,一声冷冷暴喝打断了。
“住口!”
陛下龙颜寒霜,瞪着大殿下半响,然后挥手让秦木兹起身,秦木兹承礼,“谢陛下恩泽。”
陛下不再看她一眼,龙眸看向下方百官,转而看着大殿下,龙眸闪过一缕怒意。别人不知鬼公子的尊贵身份,可是在这个三国权利中心的人,知道一清二楚。
“作为南晋皇家长子,谁让你对鬼公子出言不逊的,太傅是怎么教导你的?”
大殿下俊挺脸庞苍白,“父皇,儿臣只是想唯护——”
“陛下息怒,难得大殿下气血方刚,也很久没人敢如此直然骂本公子了,本公子无碍。”
冷冽的声音盖过大殿下的声音,鬼公子睨一眼大殿下,似笑非笑。大殿下怒恨瞪他一眼,低头不言了。
陛下见鬼公子不追究,也不再说,冷冷撇看秦木兹,让她回到鬼公子身后服侍。
陛后心里松了口气,她多怕陛下会为了鬼公子责罚顾翼瑜,不过陛下身为南晋天子竟也如此尊敬鬼公子,让陛后眸底闪过疑虑,凤眸似是无意划过鬼公子魅颜上的半张面具,随即菱唇挑起愉色。
平原上的紧绷在鬼公子三两拔千金与陛下一言一句中,渐渐和软了。
百官暗暗心惊,陛下就因鬼公子迟来而迁怒了尚公公,又呵斥为护国的大殿下,转而对鬼公子和颜悦色,甚怪甚异。
阳光普照,照在平原上一片绿色璀璨色彩。
一如既往的宣德陛下的宅心仁厚,福德天泽,陛后携领王侯将相文武百官感恩戴德千呼万岁过后,秋猎正式开始了。
陛下自修炼黄道之术以来不曾参与秋猎活动,通常都是开了秋猎仪式便退至皇帐休憩,今年也不例外。倒是眉妃和陛后随他回皇帐时,陛下挥退她们,然后宣来了鬼公子。
鬼公子也仿佛晓得陛下宣他的用意,让秦木兹不必随着,留她在平原上,让拾一留意。平原上百官、家眷早已散去寻找娱乐,鬼公子随着公公离去,秦木兹再次感应他的气息确实消失了,才舒了口气,不顾形象一把坐在地上。
拾一微愣,这秦姑娘也太随意了吧。
秦木兹感知拾一的想法,朝他温婉一笑,优雅极致,怎么也不像做出如此随意行为的人。“拾一,你在腹诽我呀。”
“……姑娘误会了,没有!”拾一一惊。
“我听到你心里说我很随意。”
拾一惊愕看着她,“姑娘,你——你——”
秦姑娘怎会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太——怪异了。
“我有第六感呀。”秦木兹捶了捶腿,捏了捏腿根戏谑朝他眨了眼皮子,暗渊的眼睛幽幽无光,
拾一额头垂下三根黑线,他被耍了。
原主这具身骨不易久站,站久了会不适。采灵和红莲留在旁院里,她只能自己动手,刚好感知拾一心里的念想,不由一时兴起朝他道上一句解闷。
秦木兹等筋骨缓了那股酸痛,才站起来。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让采灵红莲她们过来,免得她们在旁院里担忧不已。就她对鬼公子薄弱的感知,她料想鬼公子对她莫名其妙的态度,该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她还记得红翎楼那次,鬼公子声线微颤问她是谁。
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子,对鬼公子来说很是重要。她于鬼公子不过是见了两三次的陌生人,鬼公子对她突起态度,行为。她可不会自以为鬼公子是被她吸引了,鬼公子那么高高在上,邪魅无比的人会被一个盲女吸引,这是天大的笑话。
摸了摸脸,秦木兹凝起眉心,这张脸很像鬼公子心里的人?应该也不是呀,不然主街上初次见面,鬼公子看着她就应该会异样,而不是对她淡淡冷哼一声就离去。
那是除了脸,她身上有哪些是让鬼公子可以把她当成另一人的呢?秦木兹想破脑袋还是想不通,最后揉了揉额心,淡淡舒了口气。只要鬼公子于她无害,她暂且不管他将她当成什么人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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