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我写作的是比我大两届的邓宣,他是个同性恋,为了追我的同桌他先找到我,然后说要我周末约同桌出去吃饭,我当时莫名其妙,但他塞给我一百块钱,我便爽快的同意了。
当然,我开始并不知道邓宣是搞基的,我回到教室笑嘻嘻地告诉同桌王华东周末有人请我们出去玩,那个愣二子傻里傻气地答应了。
周末,邓宣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侯在约定好的咖啡馆边,我隔着一条马路开心地向他点了点头,王华东瞅了我一眼、问:“杨历鹰,那个人是谁?”
我拍拍王华东的肩,笑道:“咱们学校的一土豪,说不定是看上你了,哈哈哈。”王华东哼道:“开什么玩笑?!他是个男的!”
我怎么会知道到我随口说的话居然是事实。
我们三个在咖啡厅里喝着咖啡,邓宣一直不紧不慢问着一些平常问题,我和王华东也就随口回答。邓宣说道:“待会儿一起去网吧玩,行吗?”一听去网吧,我和王华东立刻眼前一亮,毕竟都是网瘾少年。
邓宣很满意我们的表情,他去柜台付了账然后领着我们出了咖啡厅。
刚出咖啡厅,我就撞见了小姨妈,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迷你短裤下是一双裹着黑丝的细腿,因为她比我还高半个额头、所以显得特别高挑,她挽着她男朋友看见我和邓宣一起走出咖啡厅、立刻放下她男朋友快步走了过来,邓宣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杨历鹰,你快回去!”小姨妈阴沉着脸,说道:“不然我就告诉你妈,你周末偷偷跑出来玩。”
我尴尬地望了望邓宣,邓宣说道:“没关系,你回去吧。”
我很不情愿地离开了。那年,我高一,小姨妈高三,她和邓宣同班、对邓宣的性取向一清二楚。
可怜的是王华东,他跟邓宣在网吧打游戏打到了凌晨,他怕那么晚回家会挨骂,就干脆不回家了,邓宣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打游戏打累了、不如去找个宾馆休息一下,王华东毫无戒心、点头同意了。
到了宾馆,邓宣将王华东摁到墙边开始吻他,王华东吓坏了、一把推开邓宣冲了出去。
从那以后,王华东看我的眼神一直是痛恨的,我很无奈,怪只怪邓宣是个搞基的。
原本以为我和邓宣再也不会来往,但是在一个月后的下雨天,邓宣却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我家楼下,我拎着书包走上前、鄙夷地问:“你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哈哈,别这么嫌弃我啊!”邓宣大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封白色的信笺,他说道:“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王华东。”
看见我一脸的防备,邓宣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我从他手里夺下那封信,说道:“不要给我钱了,我会帮你把这东西交给王华东的,不过他收不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ok、ok!”邓宣咧嘴笑了笑,然后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那是一封情书,不折不扣的情书。我怀着好奇回到家中将那份白色的信拆开,看见邓宣用工整字体写下的一首诗。
后面还有一堆陈述,虽然写的都情真意切,但我唯独看中这首开头诗,我想邓宣怎么会这么有才华?心中不免对他产生一丝敬佩。
可惜邓宣写的再好,王华东还是在我把信交给他的时候没看一眼地撕碎了。王华东一拳打在我脸上,骂道:“杨历鹰,你他妈去死吧!和那个同性恋一起去死!”这一幕全班都看见了,我尴尬地走出教室,然后离开了学校。
那是我第一次逃学,也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我在一家偏僻的黑网吧连续呆了三天,我不敢再面对同学,甚至不敢面对所有认识我的人,我害怕他们说我是搞基的,一想到这里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在网吧把钱用的一干二净,当我精神恍惚地从那个阴暗的地方走出来,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加漆黑。
凌晨的夜,只有路灯隔着路灯点亮互相点亮彼此的距离,我拎着半瓶雪碧走在河边的人行道上,我想起邓宣的诗,他把自己说的那么凄冷,然而他并没有错,不过是人世不够宽容、难以容忍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异类。
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异类,因为对熟人的恐惧让我对人心产生了隔阂。我走着走着,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正面朝我逼近,是刘子灵,我的小姨妈。
她卷曲的长发搭在肩上,美丽的脸庞挂着疲倦和担忧,当我站在她身前,她狠狠地抽了我一耳光,我羞愧地低下头,她搂住我、温和的眼泪湿润在我冰冷的脖间。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我们找了你三天三夜,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姨妈就像小女孩一样埋在我肩上啜泣,我也哭了,我颤抖地张开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尔后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世人虽然都带着偏见,但世人却很健忘,他们并非真的忘记了一个异类,而是异类并不影响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视而不见。
我开始尝试写作,我和邓宣还是有所往来,我欣赏他的才华,而他似乎以为还可以通过我继续接触王华东,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但我们很乐意做梦。
小姨妈下课后经常来找我了,她或许是担心我,每次她都带些饮料给我,带的最多的就是奶茶。有个同学好奇地问我:“这个美女是你女朋友?”我说她是我的小姨妈,然后那同学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道:“有个这么年轻的小姨妈,你太爽了。”
后来小姨妈来的次数多了,她便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做“奶茶女神。”我不敢告诉她我同学给她取了这么一个绰号,因为怕挨她揍。
我尝试写诗,但是写的很蹩脚,就像一个人在无痛呻吟。有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练习口琴。
刘子灵突然闯了进来,她喊了我一声,我没搭理、继续吹着嘴边那首没吹完的曲子,她在我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注意到了书桌上那个黑色封面的本子,她拿起来翻看,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才注意我写的蹩脚诗被小姨妈发现了,我气得冲过去夺本子,小姨妈将本子高高举起,我跳起来去抢,她却将本子在高空中晃来晃去,害我跳了一阵也没抢回来。
“你真是个蹩脚诗人啊!哈哈哈,写的好烂!”小姨妈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我。
我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这个奶茶妹,每天都捧着奶茶,搞得跟打广告似的。”
“你!”小姨妈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乘机猛地一跃将本子夺回,然后反过来笑道:“所以我再蹩脚也比你好!”
我们那时没有忧愁的互相嘲讽、撕逼,仿佛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一成不变的写到结尾。
“献给飘落于地却心挂高空的你。”
高考的压力是我不曾想象过的,也许当时我们身在其中却不以为然,也许我们错误地以为这就是人生常态。
总之,因为压力,小姨妈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她开始拿起放下已久的书本努力学习,她不止一次在深夜发信息给我。
“我很伤心,我还爱他,我是不是对不起他?我是不是对不起家里人?”
当我津津有味地躲在被窝里看着网络小说收到小姨妈的来信,我都无话可说,她没多少朋友,所以心里话只能对我讲,而我呢?我除了知道她很伤心以外却无法与她身临其境。
我只是坦诚又幼稚地发给她一个回信:
“没事的,心情会慢慢好起来。”
万万没想到,我会在危机四伏的岁月里还顾着安慰另一个失恋的人,当我收到班里一个女生的间接告白,她让另外一个女孩告诉我她喜欢我,我却无所适从。
那时刚下体育课,坐在我前面的刘曼绮尴尬地朝我笑道:“有人告诉我她喜欢你。”
“哦?是谁?”我以为这小丫头开玩笑,她模样很单纯,有点傻傻的感觉,齐刘海盖住淡淡的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身材也很苗条,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喜欢她,我当时希望她说的是她自己。
“是我们班的。”她说道:“你猜她坐在哪一排?”
我猜第一排她说不对,我猜第二排她也说不对,我猜到第三排她沉默了,我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锁定了坐在第三排第二号的陈京雪,陈京雪注意到我的眼神后闪躲着将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很吃惊,因为陈京雪是我好朋友胡栋的女朋友,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胡栋的同时也喜欢我?
我心情有点糟糕,我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失控,然而刘曼绮似乎表现得比我更尴尬,她比平常安静了许多,我主动找她说话她才会简单地回答两句。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感情漩涡,这漩涡里有刘曼绮和陈京雪,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但却不敢乱动,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碎现在这种看似和谐却很脆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