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伪军又开始冬季大讨伐，抗联一军一师是敌人讨伐的重点。杨靖宇军长和朴翰宗参谋长到尖刀岭密营同在这里的一师干部开会，研究反讨伐的工作。会上李红光师长提出，寻隙跳出日伪讨伐区域，利用鸭绿江水刚刚结冻对岸朝鲜境内日军松懈之机，过江打击敌人，军师干部一至同意，但在过江后选择打击目标上却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过江后应集中力量攻破日军物资仓库，这样能获得众多越冬急需的物资；另一部分人认为柿子挑软的捏，过江后多处开花，袭击地点分散力量薄弱的各个日伪警署，积小胜为大胜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即可，尽量避免自己的伤亡。
杨军长仔细推敲了两种意见的利弊，最后采纳了第二种意见，他主要考虑的是日军物资仓库兵力多、守备严，攻破它夺取物资必有较大的伤亡，而且江水刚结冻夺取的物资往回运也有困难。
军、师干部制定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分兵两路，一路由李红光和程斌带队，从青石附近过江，突袭登公里、松鹤里日伪警署，这两处相距在十公里内，如果顺利拿下这两个警署，再深入奔袭寺洞警署，然后向狼林山区佯动，最后悄悄返回；一路由韩浩和谢麟阁带队，从秋皮沟下边的鲶鱼头过江，突袭中营里、竹岩洞、东谷里三处日伪警署，这三处警署相距较近可分兵同时攻击，拿下这三个警署后，再奔袭畜洞警署，然后部队也向狼林山区佯动再悄悄返回。
杨靖宇之所以让李红光带袭击登公里日伪警署这一路队伍，是因为登公里距江界至朝鲜边境满浦的铁路线才十多公里，敌人的增援部队出击快，李红光打仗机动灵活应变快让他放心。
李红光带队在夜色中来到鸭绿江边，刚刚结冰的冰面上还没有积雪，青黑色的江面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微光，蜿如披着铠甲的巨龙在白色的山岭间沉睡。
李红光率先走上冰面，“咔、咔、咔”脚下的冰传出开裂声“不行！红光，换处地方吧。”程斌连忙劝止。
换了两处地方仍是一样，李红光不甘心继续往前走“咔、咔、咔”冰裂声越发响了，“李师长不行，快退回来吧！”连一向胆大的东方兰也怕了。
李红光镇定地一笑说：“没事，刚入冬江面上冻得冰是横茬，虽然薄却结实，不像开春时江面上的冰是立茬，虽然厚却不结实。你们都退后分散开，在一起压力太集中了。”
李红光又向前走去，还没走到江心脚下的冰面塌裂，他掉到江水里。
“李师长！”众人惊呼，东方兰急了，她越过程斌想上前救人，程斌一把将她扯住“小兰子，你过去不也得掉水里吗？”“咱得救李师长啊？”“救也得想办法，快解绑腿带。”
还好这里江水平稳，李红光落入江中并没被水冲走，他双手扒冰沿往冰面山爬，冰面薄支撑不住他的体重，一使劲冰层边沿又被压断了。
“你们退后！”李红光命令焦急涌地向前来的战士退出安全距离。他喘息一下又吃力地扒住冰沿往上爬，冰沿又断掉了。
程斌指挥战士手忙脚乱地连结好绑腿带抛向李红光，无奈绑腿带轻飘怎么也抛不到他跟前。
李红光的棉衣裤已被水浸透沉重的似大铅坨，抓冰沿的手也麻木了。东方兰急中生智抽出一只手枪栓在绑腿带的一头，将手枪贴冰面推滑给李红光。
李红光抓住手枪，拼尽全力把腿带缠在手腕上，程斌指挥战士们将他拉了上来。
战士们抬着已要冻僵的李红光就近来到江畔一个朝鲜族居住的小村庄。李红光本人就是鲜族，是1926年从朝鲜京畿道迁到吉林磐石流河嘴子屯的，他带的队伍里有不少鲜族战士，他们向老乡说明了情况，村中鲜族老乡大都是在朝鲜被日寇残酷统治生活不下去才逃过江这边的，他们听说是专们打日本鬼子的抗联队伍都非常热情，给李红光换了棉衣裤，又拿出烧酒给他喝。
李红光喝了烧酒，又捂上棉被才慢慢缓了过来，他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对程斌说：“咱们还得想办法过江。”
“红光，咱们还是等两天江面冰层冻结实再过吧。”
“不行，韩浩他们在上游，比咱这地势高、气温低，如果他们过去先打响了就会惊动各处的敌人，咱们再过去就不能突袭制胜了，这时候要是能过江去敌人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
“那好吧，咱们发动群众，看看能不能想出过江的办法。”
东方兰深深地被李师长不畏艰险、身先士卒和百折不挠的精神所感动，他发誓要做李红光那样的人。她搜肠刮肚寻找过江的办法，忽然屋角房椽子上垂下根铁丝勾挂着个筐触发她的灵感：小时候冬天爹爹曾用铁丝和木板做双溜冰鞋让她在冰河上玩，她非常喜欢溜得飞快，有时候溜到河水湍急没冻严处，她会借助惯性身体往上一使劲从冰空窿上冲过去“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小兰子快说！”
“做溜冰鞋，穿它溜过江去！”在冰天雪地生活的山乡人，大都有用各种土制工具溜冰滑雪的经历，东方兰一说都觉得可以一试。
东方兰很快制作好了两双溜冰鞋，她和李红光、程斌还有师部警卫员刘其昌去了江边。
李红光要穿溜冰鞋被警卫员刘其昌拦住“师长，我来吧，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东方兰已麻利地穿好另一双溜冰鞋滑了出去“李师长，我身子轻，先试试。”
“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知道了。”东方兰在江边滑了两个来回活动开身子，猫下腰双腿用力后蹬加快速度，像只小燕子展开优美的身姿箭一般射向江心！连一向瞧不起女人的李红光也不由点头在心里赞叹，程斌更是脱口而出“这小兰子，巾帼不让须眉，一般男人都赶不上她。”
转眼间东方兰已滑到对岸，她沿岸边滑了两趟没见敌人巡防，便飞快地滑回来报告：“李师长，可以滑过去，对岸也没有敌人防守。”
李红光大喜之余还有点不放心，小兰子身体轻，滑得又熟练，换了男同志又现学滑冰能不能行？他自己穿上溜冰鞋亲自滑过江去试了一个来回，证明这种方法过江是安全可行的。
李红光回到村子立刻组织战士制作溜冰鞋。这溜冰鞋结构简单制作速度很快——用2公分多厚的木板，按自己穿的鞋子的长宽尺寸锯裁好，在木板的侧面钉上绳带，用于将溜冰鞋绑牢在鞋子上，在木板底面安装两跟粗铁丝，再在木板顶头钉两颗铁钉，铁钉帽要露出少许，这样一双溜冰鞋就做好了，人穿上它只要脚尖稍翘，溜冰鞋前端露出的铁钉帽就会卡住冰面，用力后蹬就可以向前滑行了。
村里的鲜族老乡听说李红光要做溜冰鞋滑过江去打日本鬼子都非常支持，不但支援材料、借工具，还动手帮助制作，没多大工夫部队每人便备好一双溜冰鞋。
李红光带部队重返江面，让战士们穿上溜冰鞋先在岸边练习，这土溜冰鞋不像冰刀、冰剑那样难学，它着地面积大，既使从没用过它的人也很快就能学会。
李红光让战士们拉开距离、分散开溜过江以减轻冰层的压力，部队终于安全地过了鸭绿江。
按照原计划部队过江后是向南奔袭十几公里外的登公里日伪警署，李红光却突然决定向东沿江而上，去奇袭七公里外的土林日军江防守备队，程斌不同意说：“红光，日军江防守备队兵力强，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歼灭，就会形成对持局面，江对岸的黄柏铁道守备队离那只有六公里很快就会增援到达，于我不利，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吧。”
“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江面冻得冰薄，人正常走过不了江，日军江防守备队一定疏于防范，我们偷袭极易成功，对岸黄柏铁道守备队既使增援也过不了江。”李红光掏出一张自己绘制得这一带山川河流简图继续说：“你看，翻过土林后面的山不到四公里就有条向南流的小河，这条小河是秃鲁江支流小北江的一个河岔子，而登公里和松鹤里都分布在小北江沿岸。我们有了溜冰鞋这一便利的交通工具，用不了二十分就可以到达土林，如果奇袭顺利，再翻过它后面的山，从小河岔滑向登公里，并不比从这直接去费时间。”程斌心服再无疑议，部队迅速滑向土林。
驻朝日军土林江防守备队的营房座落在一个面朝鸭绿江的小山谷中，周围高大的围墙上扯着电网，围墙外围还有一层铁刺网。院子里有两长趟正房，后面的房子是鬼子官住室和伙房及仓库，前面的房子住着鬼子兵。旁边还有厢房是车库，院子西北角有一个两三丈高的木制塔楼，塔楼上架着机枪还有来回巡视的探照灯，大门口旁边有哨亭，道上横着路障。
时值后半夜两点多钟，塔楼上的探照灯光在机械地来回扫动，院子里前后都亮着电灯，要想摸进院子突袭敌人只有先解决掉塔楼上的警戒哨，怎样不惊动敌人解决掉他们是个难题，塔楼很高又裸露在外面，不要说悄悄摸上塔楼，就是越过围墙电网也很容易被塔楼上的鬼子岗哨居高临下发现。
李红光有点犯了难，突然强攻消灭里面的敌人应该能做得到，但是必然有较大的伤亡，他不由瞅了眼东方兰。东方兰也正在捉摸怎样才能解决掉塔楼上的鬼子，一下子越过围墙电网没问题，越上那样高的塔楼她还没有这个能力。围墙根忽闪着绿荧荧两点光，东方兰看出那是只野猫，她低声对李红光说：“有办法了。”
东方兰掏出石子运力击出、准确地击倒了野猫，他钻过铁刺网爬过去一摸野猫，力道恰到好处，野猫只是被击昏并没有死。
东方兰拎着野猫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棵树下，用绳子把它拴在树杈上，然后溜回墙根。
苏醒过来的野猫挣扎嚎叫，塔楼上的鬼子连忙调整探照灯照看，东方兰趁机越过围墙摸向塔楼。大门口站岗的鬼子走出哨亭冲塔楼上问：“怎么回事？”
“好像是猫，你的去看看！”
东方兰飞身一跃已窜上塔楼梯半腰，跟上几步已到了塔楼跟前，塔楼里一个鬼子听到动静，从小窗口伸头瞧，东方兰匕首一挥鬼子脖子开了口，紧跟着她冲进塔楼将还在低头看野猫的鬼子结果了。与此同时，李红光和战士们也把过来查看野猫的日军哨兵收拾了。
东方兰从塔楼飞身而下，打开大门放队伍进来。她越过前趟房直奔后趟房，因为她在塔楼上看到这趟房把头的房间窗户上有人影晃动。
东方兰来到这间屋子的窗前，从没挡严的窗帘向屋里窥视，一个赤身裸体的鬼子倒在炕上仰面大睡，炕沿前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鲜族服装的小姑娘正哆嗦着举起战刀砍向鬼子，不知是被折磨的浑身无力，还是还怕手软，她这一刀下去并没砍死鬼子。被砍受伤的鬼子痛醒过来哇哇大叫，夺过战刀高高举起，东方兰一见这样欺辱女人的恶魔就怒不可遏，她一枪就将这个鬼子击毙。
李红光本想等战士们都运动到位再发起突袭，东方兰开了枪他只好下令开火。
前趟房的鬼子兵从梦中惊醒，他们还没穿上衣服就被抗联战士砸开窗户丢进手榴弹炸得上了西天。
由于枪响过早，抗联战士还没运动到车库和伙房跟前，这两处鬼子负隅顽抗，战斗进行了近二十分钟，鬼子全部被消灭了，抗联战士也死了三人、伤了七人。
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躺在地上，李红光心情沉痛，他铁青着脸训斥东方兰：“你呈什么英雄！”
程斌忙劝说：“红光，这也不能全怪小兰子，咱共产党的队伍是为人民而打仗的，看到有群众受害她能不管么？”
东方兰委屈的心里掠过一丝暖流，程主任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同时她也深感自责，多年青的战友，如果他们活着以后能消灭多少鬼子啊，却因为自己的过早开枪失去了生命！
李红光瞅了程斌一眼，转身叫过少年营政委李敏焕：“敏焕，你带人把伤亡的战士和缴获的物资运回去，找木板做爬犁运，找些长绳子，过江时把绳子拴在爬犁两头，人在远处拽绳子确保安全。”李红光极好动脑子，在往土林来时他就想好了往回运战利品的方法。
李红光师长在鸭绿江两岸的百姓中很有声望，那个被鬼子官糟蹋的朝鲜小姑娘听说面前的是李红光，立刻给他跪下要求参加抗联，李红光让李敏焕也把她带回去。
李红光带队翻过兵营后面的山岭，寻到那条小河，部队又穿上溜冰鞋，沿结冰的河面飞奔而下，奔袭登公里和松鹤里日伪警署，全歼了两个警署的日伪警察，然后奔下个目标——寺洞警署。
寺洞地里位置与登公里和松鹤里不同，它不在河边而是在山里，部队只能徒步急行军，到达寺洞时已近中午，寺洞伪警署已得到其它警署被袭的消息有了防备，但必竟一个警署的警力有限，李红光下令强攻，很快也将这个警署之敌全歼。
李红光带队向狼林山区佯动，顾意让闻讯而来的日军侦察机看到，一直到天黑部队才悄悄返回过了鸭绿江。
抗联越境袭击日军驻朝江岸守备队和多处警署在国际上引起很大震动，使日寇大为紧张和恼怒，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将官们根据得到的情报用尺子在地图上量了量被袭警署的位置方向得出结论：在满洲东南满活动的抗匪已被讨伐的逃窜过鸭绿江，深入到朝鲜狼林山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