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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钢花喷怒火

东方兰没有想到的是,这条铁道线不是安奉铁路,而是煤铁公司特殊钢厂的专用线。东方兰上的是节空车皮,火车直接开进特殊钢厂的一个厂房内装钢材。

厂房上空的天车一捆一捆地吊着钢材往空车皮里装,装满一节车皮接着装下一节,东方兰只好跳下车厢,不然等一会儿非让开天车的人发现不可。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日本厂矿警备队已经开始搜查了。

东方兰寻找藏身之地,她看到不远有趟厂房上冒着浓烟,厂房里也是烟尘滚滚、火光闪烁,便向那里奔去。

东方兰跑进烟尘弥漫的厂房,这里是电炉炼钢车间,大电极插在炉中烧得白亮刺眼,浓烟烈火四处喷溅发出虎啸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东方兰哪儿见过这样震撼的场面,她一时忘了身处险境呆住了。

一位身穿肮脏帆布工作服检查钢水包的老工人发现了站在那里的东方兰,他还透过已没有一块完整玻璃的大窗户看到日本厂矿警备队正向这边搜来。

老工人上前问东方兰:“这位姑娘,你怎么跑这来了,外面日本人是不是在抓你?”

东方兰下意识地点点头。

“快跟来!”老工人将东方兰带到一个小屋前,叫出一个瘦小工人“小兔子,快把她送到那台待检修的天车上藏起来!日本人正抓她。”

小瘦子问:“哪来的妹子?”

“先别问,快点!”

小瘦子领东方兰从厂房边水泥柱上的铁梯上了高高的天车,进驾驶室后小瘦子让东方兰蹲下身。他驾驶天车快速地开到厂房另一头,这里停着一台备用待检修的天车,他让东方兰躲藏在这台天车的驾驶室里,他又开原先的天车回到厂房那头。

厂矿警备队的鬼子来到炼钢厂房搜查,这时电炉出钢了,天车将钢水包吊到电炉前,一直虎啸狮鸣的电炉似娩出婴儿的女人停止了叫唤安静下来,金红色的钢水从炉中流出淌进了钢水包,火花飞溅映红了整个厂房。

厂房里热浪灼人烟灰扑面,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厂矿警备队的鬼子哪受得了这个,匆匆地转了一圈就走,那个老工人认识其中一个日本兵就问:“太君,你们在抓什么人?”

“一个年轻的女抗匪,大大地厉害,打死了靖安军的大队长,你的发现报告大大的有赏。”

电炉出钢后,天车吊着钢水包往铸模中浇铸,一直到把一炉钢水浇铸完了,小瘦子才用天车将那位老工人送到东方兰这里来。

“谢谢你大叔!”东方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工厂里,自己胡乱闯下去后果难测。

老工人上下打量东方兰问:“你打死了伪军大队长?”这个老工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立场,东方兰点头。

老工人伸出大拇指称赞“好样的姑娘,你比爷们都强!鬼子说你是抗匪,那你一定是抗联的了?”

“这”东方兰犹豫了一下。

“你别有啥顾虑,我也是共产党员。”

“你是共产党员?”东方兰不敢相信,她听李松说过,城内的党组织三年前就被敌人破坏了,****本城特别支部成员大都牺牲了。

老工人见东方兰不相信,又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本城特别支部宣传委员候维民三年前发展的党员,同他单联系,侯维民同志牺牲后,我便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大叔,你贵姓?”

“我叫贾禄勋,我还发展了几名同志,我们急切地盼望同党组织取得联系,好指导我们开展反日斗争!”

东方兰心情很激动,我们的同胞不管在山村还是城市工厂,到处都在进行反抗侵略者的斗争!“大叔你放心,我回去就向领导报告,会尽快再跟你联系,大叔你家住哪里?”

“住在北山街最后边一趟房左数第三家。姑娘你叫?”

“我叫方霞。大叔,现在我能走吗?”

“现在还不行,现在厂里查得严不说,整个城里都会进行大搜捕。等后半夜有进厂子卸耐火材料的火车皮,你那时再走比较安全,一会我给你送点吃的,夜班的老吕也是我们的同志,我会交待他照顾你。”

近天亮时分东方兰安全地回到了三江大车店,一夜未合眼的李松这才放下心来,昨天旁晚和半夜伪警和日军分别来搜查过。

东方兰向李松汇报了自己逃到特钢厂得到老工人贾禄勋帮助脱险及他要联系党组织的事,她问李松城里的党组织是怎样被破坏的,李松详细地向她作了介绍:

1932年****奉天特委派李兆麟、侯维民、孙已泰等同志来到本城,以工人身份领导工厂、煤矿工人的反日斗争。12月成立了本城工作委员会,李兆麟任书记,组织委员孙已泰,宣传委员侯维民,秘密从事发展党团员工作。

1933年2月正式成立****本城特别支部时李兆麟已调走,支部书记由孙已泰担任,侯维民仍为宣传委员,陈象毂任组织委员,支部由奉天特委直接领导。3月共青团本城特支成立,徐殿孚为书记,同时在本城高中建立了团组织,负责人杨会遇,另外还组织两个反帝支部。

1933年五一国际劳动节,在特支领导下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抗日宣传活动,党团员和抗日群众将反日标语、传单张贴洒遍本城的大街小巷。特支委员陈象毂在反日运动大会上散发抗日传单被捕,他受严刑不过供出组织后自杀,因而城内的党组织遭受破坏。

李松向东方兰介绍后又分析,当时****本城特支的分工是,书记孙已泰负责在煤矿发展党员,宣传委员侯维民负责在钢铁等工厂发展党员,组织委员陈象毂负责在学校、伪行政机构发展党员,陈象毂被捕招供后,他知道的党员干部都被抓遇害,而孙已泰和侯维民发展得党团员他有可能不知道,保存下来是完全有可能的,李松决定让东方兰回去向杨靖宇汇报请示贾禄勋的事。

杨靖宇同南满省委的其他同志研究认为,本城特殊钢厂生产的钢材,都被日寇运回国内兵工厂制造武器,用于侵略战争,因此在特殊钢厂建立党组织,开展反日斗争破坏生产十分必要,而且意义重大,决定让李松同特殊钢厂失掉组织联系的党团员接触,了解情况恢复党的领导,开展反日斗争。

东方兰从军部出来被等在外面的王秀花拉进她住的屋子“妹子,姐姐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们。”东方兰真诚地说。

“妹子,你真能耐,搞到那么多的消炎药,杨军长和宋主任都夸你呢。”

东方兰平静地说:“秀花姐,你别捧我了,我只不过尽力做了应该做的事。”

王秀花心里有点不服气,论寻机钻营东方兰俩也不顶她一个“妹子,还是你运气好,干什么都顺,不像姐姐我窝在这里无所作为。”

“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干的不都是抗日工作么?”东方兰见王秀花情绪低落便转了话题说:“秀花姐,你和他有进展吗?”

“妹子,你提这事我更闹心,他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别灰心秀花姐,他讲过‘只要工夫深,铁棒磨成针’。”

王秀花不解问:“什么‘铁棒磨成针’?”

东方兰作了解释,王秀花立刻醋意大发“还是他心里有你没我,要不然他为什么给你讲这样有趣的故事,给我尽将什么目标呀、任务呀、信仰呀冷冰冰的大道理?”

东方兰嗔道:“你又冒酸了,宋主任对咱们的教育是对症下药,我遇事急躁不太冷静,好急功近利,所以他用这个故事教导我对敌斗争要有韧劲,抗日打鬼子要进行持久战才能取得最后胜利。你缺乏理想和信仰他才给你讲那些大道理的。”

“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我说妹子你都胖了,城里的生活挺好的吧?你看我在这都快成黄脸婆了。”王秀花又生妒意。

东方兰认真地说:“在城里吃住是比这好些,但却没这里有安全感,在那我睡觉都几乎睁只眼睛,你要是羡慕我,咱们俩去找军领导请求对换怎么样?你舍得离开他?”王秀花确实舍不得离开宋铁岩,要是光图吃喝她还在绺子做大当家多好。

李松去北山街的贾禄勋家,向他详细了解现在特钢厂的党团员工人积极分子及生产等情况,一同研究怎样开展工作。

几天后仍在贾禄勋家,李松主持召开了特殊钢厂党团员会议宣布,****南满省委决定,在本城特殊钢厂成立党团小组,贾禄勋任党小组长,陶相宇为副组长。党团小组目前的工作是发展党团员扩大队伍,筹备成立党支部,团结组织工人群众开展破坏生产的反日斗争。

参加会议的党团员都很兴奋,党小组长老贾说:“每天看到我们亲手生产的钢材被日本人运走,去造枪炮来杀害我们自己的同胞,心里真不是滋味,想狠狠整他们一下,让他们停产十天半月的,又思前想后的不知怎么个干法,这回可好了,有了党的领导,把咱们团结组织起来,一定要让小鬼子痛的嗷嗷叫!”

边德仁就是那天开天车的小瘦子说:“可不是咋地,我早就想大干一场,完事就跑去找咱抗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跟鬼子们拼,再也不受鬼子监工的气,可是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咱共产党领导的抗联部队。这回可好了,我要叫车间变成一片火海,然后就去参加咱抗联部队,直接打鬼子多痛快!”

李松提醒说:“同志们,我们开展工厂对日斗争,主要是破坏生产。我们既要敢于斗争,又要善于斗争,在破坏生产狠狠打击敌人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保护好自己,尽量避免鬼子的报复以利长期斗争。现在咱们集思广益,同志们有什么破坏生产的好方法说说,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完善。”

陶相宇说:“办法是有的,电炉炼钢用的大电极,还有从炉中取钢水化验用的取样勺,都是贵重材料,管理的都不严,在厂房一角堆放,我们只要避开鬼子工长和监工,将这些生产必备品丢进污水池,就够鬼子喝一壶的!”

铸模工任为春说:“我们向铸模里浇铸钢水时,常因钢水包的操纵机构不好使生产漏钢水事故,我们可以在这上面打主意。”

贾禄勋一拍大腿说:“对呀,只要把钢水包注孔挡板与操作杆连接处的拴销头上的开口销拔掉,就可以造成严重的漏钢水生产事故!”

机电维修工孙向立说:“两台2.5吨电炉的成套设备是建厂时从英国匹亚逊诺尔斯厂引进的,经过多年生产,一些设备已逐渐老化,像大变压器就是这样,我们只要想办法加大它的负荷,时间长了它就会烧毁。”

接着几个人详细地研究了破坏生产的计划,决定先制造钢水包漏钢水事故,使5吨电炉停产。再利用厂方急于补充产量让两台2.5吨电炉拼命生产的时机烧毁变压器,造成全厂停产!

这天午夜,5吨电炉又开始出钢了,日本工长山藤打开控制室的窗口监视出钢的情况。边德仁开着天车把做过手脚的钢水包吊到电炉前接钢水,他事先已把控制天车大、小车纵横行走的电机抱闸松开了些。

钢水包接了满满一包金红色炙热的钢水,天车吊着钢水包往铸模那边开,纵横抱闸失灵让天车吊着钢水包晃晃悠悠,一下碰到备用的钢水包上,钢水包操纵杆拴销脱落,漏孔挡板失去控制,火热的钢水从铸孔漏下,炽热的钢水喷涌而出四下飞溅。边德仁装作惊慌失措,操作天车吊着钢水包到处乱跑,将灼人的钢水浇得到处都是。

气急败坏的山藤跑出控制室,手里挥着皮鞭冲天车上的边德仁狂吼:“八嘎!八嘎!那边地,那边地干活!”他想让边德仁把漏钢水包吊到厂房尽头的废物堆处。

边德仁平时没少挨山藤的皮鞭恨死他了,天车吊着漏钢水包冲向山藤,山藤一下子吓呆了,等反过来想跑身上已溅上一千好几百度的钢水,他惨嚎着就跑,没跑多远就摔倒了。

贾禄勋和一个工友过去扶起山藤“快送医院的干活!”山藤杀猪一样的痛叫还没忘向老贾伸出大拇指“贾桑,你的良心大大地好!”

厂房里成了火海,边德仁将天车开到电炉控制室处,开动横向行走的小车,将吊的漏钢水包来回大幅度悠动,最后砸向控制室,一下就将控制室砸塌,钢水灌进屋去,配电柜电缆线都燃起了火。这时全厂已是警报声四起,边德仁趁乱溜下天车,按事先研究好的撤退线路,钻进厂里排脏水的暗沟,这条排废水的暗沟有几里长,出口在太子河沿。边德仁逃出城后去山里参加了抗联部队,两年后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当时特钢厂只有一台5吨电炉和两台2.5吨电炉,5吨电炉一停产,钢产量下降了一半多,因被破坏得非常严重,短时间难以恢复生产,以致日本国内军工企业频繁催货,把煤铁公司总裁大仓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亲自跑到特殊钢厂,督促抢修5吨电炉、增加两台2.5吨电炉产量。

这两台2.5吨电炉是特殊钢厂最早修建的,设备老化严重,已前经常一台生产一台检修,同时生产的时间较少,现在两台炉昼夜不停的同时生产,不用人为地去破坏,那台严重老化的大变压器没几天就烧坏了。这台大变压器是英国匹亚逊诺尔斯工厂生产的为这两台电炉的配套产品,英日两国现在是战略利益敌对国,从英国再买不来,日本自己生产的一时间又难以匹配,因而造成这两台2.5吨电炉也停产,整个特殊钢厂全部瘫痪了。

本城产的铁具有低硫磷、杂质少、机械性能好等优点,历来有“人参铁”之称。关于“人参铁”名称的由来还有个幽远奇异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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