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陌一惊,不顾自己也是被吓得不轻,抓住施宇的胳膊,大喊着:“施宇!施宇!”
施宇仿佛刚刚被喊醒,眼珠儿转了转,茫然地问:“子陌,怎么了?”
曾子陌心一沉,不禁愕然:“施宇?”
“哦,没事了,我们走吧。”施宇喃喃着,却在说要走的时候,茫然四顾了一圈,显然不知道正置身何处。
曾子陌伸出手冲自己身后指了指:“我的车,停在那里。”
“哦,那走吧。”施宇自顾自地向子陌所指的方向走去。
曾子陌看着他的背影,就是感觉他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清楚,满腹心事地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曾子陌开车,施宇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个人发呆。
他是什么时候接到的妈妈的电话?
大概是第二天凌晨吧。
当晚,施宇为给靳深过生日,包下了整个小酒馆儿,所以他们几个人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没有人赶他们走,就任他们横七竖八地睡在了那里。
施宇睡得正香,就感觉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
施宇直觉想要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捂不上,那声音执着地一遍遍响起。
施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手机的铃声。
一双眼睛仍焦灼地纠缠着,不肯好好睁开,施宇胡乱按下接听键,然后就听见了妈妈焦急得变了声调的声音:“小宇,你快回来,姨妈,姨妈她......”
“姨妈怎么了?”
施宇的酒醒了大半儿,待听到妈妈的回答后,先是呆若木鸡,然后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就在那天凌晨,一向疼爱他的姨妈突发脑出血,被送进了医院,可是在医生告知他们手术很成功之后,却再也没有醒来,变成了植物人。
妈妈哭得肝肠寸断,熬红了眼睛,而他自己忍着宿醉后的头痛,电话打到天亮,却无法联系到姨丈和表哥。
施宇永远不会忘记,当他的电话打到没电,悻悻地回到病房,妈妈握着姨妈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可是她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施宇的耳朵:“......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傻瓜,明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践自己?你这样睡着,还不是成全了那对贱人?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
施宇默默走了过去:“妈,你别太伤心了,可是,我还是联系不上姨丈和表哥。”
一向温婉的妈妈突然就发起狠来,怒目圆睁,一双眼睛像要瞪出血来:“不要再提那个畜生!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妈,你这是......”施宇吓了一跳。
也就是那天,从妈妈口中,他知道了姨丈的事,知道了他有一个私生子,知道了那个私生子随了母姓,他姓靳......
“施宇!施宇!”直到施宇的胳膊被人轻晃了几下,他才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头,定神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是子陌。
“施宇,已经到酒店了,你没事吧?”子陌满脸地担忧。施宇的脸色非常不好,好像随时可能晕倒的样子。一路上,她试图找各种机会跟施宇说说话,坦白地告诉他她和靳深的关系,可是施宇一言不发,始终一副神游的模样,让她根本没有坦白的机会。
在子陌几次提醒下,施宇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陷入痛苦的回忆而不自知,此时车子已经停到了酒店楼下,施宇木讷地如梦初醒般跟子陌说了再见,然后下了车。
曾子陌忧虑地看着施宇的背影。这样的施宇,仿佛一个陌生人,他一直都是活跃分子,无论在哪里都有各种各样的话题,而现在,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
曾子陌心里隐隐不安,一直看着施宇走进了酒店大堂,才缓缓发动车子。
回到家里,靳深没有回来。
曾子陌一直忐忑地等到深夜,靳深也没有回来。现在的他,回不去自己的家,又没回这里,他能去哪儿?
可是,一连一个星期靳深都没有露面,曾子陌又恢复了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做饭吃的生活状态。
也想过给他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可是手指无数次在手机屏幕划过,按住的语音发送键又无数次松开,她该说些什么,她能说些什么。
也想过打给师帅,可是,师帅知道他们的事吗?她要怎么问出口?
靳深一定正迁怒于自己!
他和施宇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看施宇的表现就知道了,可是他们究竟怎么出了什么事,竟会十年无交集?而且一朝相见,竟是如此结果!
如果不是衣柜里还挂着她买给靳深的衣物,浴室里还摆放着男士洗浴用品,她甚至怀疑靳深是否曾经在她的别墅里出现过。
时间,一天天流逝,一切,不真实地就像是一场梦。
只是,梦醒后,她已经习惯了每顿做两个人的饭、摆两个人的碗筷......
靳深那里,她暂时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虽然最近关于他的绯闻早已被更加劲爆的娱乐新闻替代了,没有了甚嚣尘上的架势,可是为了靳深她不能冒那个险。
就在她跟靳深结婚三个月的时候,靳深消失了,没有争执,没有吵闹。
施宇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在她送他回酒店的当天下午就退房了。
一切,是那么地诡异。
三个人的短暂重逢,让曾子陌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夜半,师帅急匆匆地赶到陌上花开。
酒吧里,又在播放那首七天来一直在固执地循环播放的、旋律优美而又凄凉的老歌。
“我在异乡的夜半醒来?
看着完全陌生的窗外?
没有一盏熟悉的灯可以打开?
原来习惯是那么难改?
我在异乡的街道徘徊?
听着完全陌生的对白?
当初那么多的勇气 让我离开?
我却连时差都调不回来?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我思念时你正入眠?
戴的手表是你的时间?
回想着你疼爱我的脸?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你醒时我梦里相见?
只为了和你再见你一面?
我会不分昼夜的想念?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我思念时你正入眠?
戴的手表是你的时间?
回想着你疼爱我的脸?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你醒时我梦里相见?
只为了和你再见你一面?
我会不分昼夜的想念?。”
师帅也没跟靳深打招呼,只是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李健的《想念》,十年来师帅陪着靳深无数次地听过,这首曲子,早已烂熟于心,以至如今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靳深照例藏在他最喜欢的黑暗的角落,难得地开起了他的玩笑:“你的水平,可以到酒吧驻唱了。”
“可是,拜您老人家所赐,我只会唱这一首。”师帅苦笑着,再没天赋的人,也架不住天天听,一直听了这么久啊!
靳深没有说话,又倒满了一杯酒。
师帅抢先一步按下酒杯:“靳深,你打算这个德行到什么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陪你喝了一个礼拜七天的闷酒,你总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还是,让我自己问子陌?”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接他去商场之前,他还好好的,甚至还在自己面前小秀了一把恩爱,关于子陌的爱心早餐。可是,商场的活动还没结束,他整个人就不对了。
整个活动中,他只离开了十分钟,去车里取靳深的手机。平时的靳深,手机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太不重要的一件东西,可有可无,所以一般都是随手放在车里。靳深的电话可能全部都打给了他,所以只有在他们两个不在一起的时候,靳深才会想起手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会突然在意起手机,竟然发现手机没带!
只是,在离开了十分钟后,当他返回商场,靳深已变成了另一个人,勉强结束活动后,他就一头扎进了这里。
七天,没有离开过。
靳深推开师帅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我面前不要再提这个名字。”
“你,你,你看看你,这都七天了,你就一直这副德行,能告诉我吗?到底怎么了?”
“喝酒,欢迎!别的,谢绝!”靳深不紧不慢,却是字字铿锵,毫不含糊。
师帅硬生生把后半段话咽了回去,靳深的脾气他实在是太清楚了。默默地端起酒杯,既然靳深不需要一个倾听者,那么他就做一个默默的陪酒者吧。
李健悠扬的歌声还在继续,那是他每天夜晚必听的歌,没有子陌的无数个日子,这样的歌声会给他些许安慰,你看,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失意的人不止他一个,就像这首歌中所唱,每个字都直戳他的心窝。
在那个倍受煎熬的夜晚,他害怕一个人独处,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人就是施宇,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拼命地疯狂地打电话,发信息,可是,施宇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后来,他想起来了,也许施宇正跟子陌在一起吧……他放弃了,对朋友的依赖,在那一晚钟声的滴嗒中一点点地磨灭,不再痴心妄想别人的帮助。
然后,他意外得知了子陌去留学的消息,离施宇表白不过几天的时间,靳深理所当然地认为,也许他们一起去留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