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煜本是不打算在镇上歇脚的,无奈他身体太过虚弱,经不起舟车劳顿,众人无奈,只好劝在他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云千羽欣喜的带着乔红鸾走进去,一路的侍卫见了她,个个面露惊讶之色,直等她走过去,他们才失声道:“方才走过去的可是乔姑娘?”
乔红鸾走到客房的门前,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开门,最后还是云千羽抢先将门打开,然后朝里面道:“公子……您看看是谁来了?”
里面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乔红鸾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只见床榻前,阿冷一脸吃惊的望着她,而躺在床上的人则定定望着她,缓不过神来。
“我大概……是在做梦吗?”杨千煜望着那俏丽的身影一步步上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乔红鸾一把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杨千煜,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杨千煜痴痴的望着她,半晌过后,才伸出另一只手出来,抚了抚她的脸庞,道:“我多次梦到你,可每次伸出手,你都会消失……看来,这次我没有做梦。”
乔红鸾只觉得泪如泉涌,她一把扑进他的怀里,道:“我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找回来了,幸好……幸好上天待我不薄。”
阿冷与云千羽等人见到如斯场景哪里还留得住,纷纷对望一眼后,就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二人相拥而泣。
杨千煜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如获珍宝,“不管你是否还恨着我,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了。乔红鸾,我再也不允许你离开。”
乔红鸾已是泣不成声。那时见他病倒,她心痛如绞,要倾尽所学去救他,然而还不等与他说上一句话,就回到了现代。是呵,若不是意外回去,她又怎么知道,原来在她的心中,他是那样的重要,那样的不可缺失。
杨千煜本来身子底就不好,大病初愈,却又为了乔红鸾而淋了一场大雨,使得原本的治疗功亏一篑,乔红鸾再次为他把脉,情况已经不太乐观。
杨千煜见她眉心微蹙,连忙伸手替她抚了抚,笑得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放心好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不会有事了。”
乔红鸾剜了他一下,继而道:“先前的药方还是不能停,我再开一些其它的药一起服用。”
“好。”杨千煜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只要是你开的药,我都会照吃的。”
她摇摇头,笑容里却有着清苦的味道。
在客栈里停驻了一日,乔红鸾每日把脉问诊,亲手熬药,并盯着杨千煜喝下,全程细致入微,生怕出了一点端倪,杨千煜怕她辛苦,便道:“煎药这些细活不如交给阿冷他们做,不必你事事亲为。”
乔红鸾将汤药端到他跟前,一勺一勺的轻轻喂他,“并不是怕他做不来,而是汤药也要分火候,掌控得好,方能熬出药材的功效。”
“好好好。”杨千煜无奈道:“我是说不过你的,总之你别累着自己就行了。”
她替他拭去嘴角的药渍,却转过身不再理他。杨千煜便道:“我也没说错什么,你怎么就生气了?”
“我哪里生你的气。”她不去看他,声音里闷闷的,一听便出端倪。
杨千煜心细如尘,自然是知道她为何生气,于是打趣道:“你若不是生气,为何不敢看我?”
“我……”乔红鸾胡乱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赌气转过身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突然眼睛进沙子了。”
“是吗?”他将她拉到跟前来,“我帮你吹吹罢。”
乔红鸾咬咬唇,眼睛却又红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何生气。”杨千煜却一本正经的道:“这些天,吃了这么多药,我的身子都不见起色,所以你生气了对不对?”
乔红鸾瞪了他一眼,道:“我并不是生这个气。”
“你是生自己的气。”杨千煜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才道:“不必自责,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临到这个关头,还能有你陪在身边就已经知足了。”
乔红鸾却怒道:“谁让你说这样丧气的话?我就不信我医不好你。”
杨千煜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若早这么说,我哪里还需要哄你半天?”
乔红鸾便将头靠进他的怀里,轻声道:“明日咱们启程去药谷找师父吧?”
“什么?”杨千煜苦笑,“你师父已经是避世不出,这样叨扰他可好?”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乔红鸾抱住他的腰,道:“我一定要求师父,与我一起想办法,这样我才甘心啊。”
杨千煜抱着她不语,内心多多少少有些难过,没想到她为了自己肯付出这样多,而他却不曾为她做过什么,甚至还利用过她算计过她。她是个聪明而高傲的女子,不曾在谁的面前低过头,唯有为了他,却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自己,他在心里嗟叹,欠她这样多,只怕今生都还不清了。
翌日清晨,乔红鸾早早就起来安排行程了,由于去药谷的路较远,她并不打算带太多人,于是只让云千羽同行,其他人则直接回京。阿冷本是有意追随的,杨千煜却道:“我在外流连多日,城中多多少少有些事情是需要处理的,你与云千羽皆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向来主内,所以只有你回城中最为妥当。”
自己的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冷哪里还敢不服从,于是道:“阿冷一定会秉公职守的,公子早去早回。”
乔红鸾便扶着杨千煜进了马车,云千羽拍了拍阿冷的肩膀,也坐上了马车,一扬鞭,车声辘辘,跟着便绝尘而去。
去往药谷的路十分漫长,碍着杨千煜的身体,云千羽不敢驾车飞驰,是以一路走走停停,行了约摸十日,才进入药谷的地界。这日清晨,天将蒙蒙亮,乔红鸾便起身取水,见周遭山青水秀,风景怡人,便回车里叫杨千煜出来透气。
杨千煜站在河边,望着乔红鸾的音容笑貌,听着偶尔飞过的几声鸟鸣,心想,若是此番去药谷能彻底医好我的身子,那我就在这里建一所小木屋,同她一心度过下半生,再也不理俗世纷扰了。
他这样的想着,乔红鸾正好回头瞧他,他有些恍惚,却见她一步步的走向自己,道:“别动。”
“怎么了?”他刚出口才发觉哪里不对,一抹鼻子,竟是一手鲜血。
“别动。”乔红鸾厉声道,过来用手帕替他擦拭,他只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一阵发黑,就要栽倒。
乔红鸾立即扶住他,喊道:“云千羽!云千羽!”
云千羽闻声而来,见杨千煜已经倒在地上,吃了一惊,上前背起他就朝车厢里去,乔红鸾却是吓坏了,眼泪簌簌直落,她握住杨千煜的手,哀声道:“就快到药谷,先到师父你就没事了,千万要挺住了。”
杨千煜虚弱的反握了她的手一把,道:“没事的,别怕。”
乔红鸾忍不住泪水,摇了摇头,她向来是要强的,经历了这么多事,从未有过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全无对错,除了伤心着急,就什么也做不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我相信你,你不要睡着,跟我好好说说话吧。”
“好。”杨千煜微笑着望着她,忽然道:“你知道方才在外面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啊?”乔红鸾忍着哭腔,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杨千煜无奈的摇摇头,替她拭了拭泪水,才道:“我在想,若是我的病好了,就不回京城了,跟你在这里建一座小木屋,在门前种一些花花草草,就此度过余生,再也不顾那些尔虞我诈,权势斗争了,就你我二人,你说好不好?”
乔红鸾道:“你不当你的世子爷了?也不要那些荣华富贵了?”
“都是镜花水月。”杨千煜笑着摇摇头,“有得有失,我不求两全其美,只求你能在我身边就好。”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好听的话了。”乔红鸾瞪了他一眼,道:“曾几何时,我们的世子爷可是正眼都不瞧人的。”
杨千煜笑而不语,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与你相处的时日太短。”
“来日方长,你现在就说这些丧气话。”乔红鸾有些不高兴了,道:“等你病好了……咱们还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
“……”杨千煜没有再应答,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约模糊,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乔红鸾见状连忙摇了摇他,道:“你别睡!别丢下我……”
“我……”杨千煜努力想要睁开双眼,无奈鼻间一热,又涌出了热流。
乔红鸾一边用帕子替他擦拭,一边喊道:“云千羽!车子再快点!!”
云千羽心急如焚,于是狠狠的一抽鞭子,那马儿吃痛,顿时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