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级让陈然去江北公干，他预感战争可能会迅速蔓延，决定趁这次机会去自己老家看望父母。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从德国留学回来本想回去看看父母，可是由于训练辅导加强连被耽误了，现在战争已经临近，他感到实在不能再延误了。
车到高庙村，陈然走进家门。他的父母都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看见儿子回来激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母亲，攥紧他胸前的军衣，用头在他胸口碰撞，哽咽道：“孩子啊！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你把为娘的想死了啊！”
父亲陈颖川虽然激动，但还能克制。他看儿子已经长大成材，做了正规军的上尉连长，格外高兴。对陈然道：“好！有出息了，对得起我们陈家祖宗，为父感到骄傲。今晚我们父子俩喝酒庆祝，好好叙谈叙谈。”
晚上父子俩把盏，对饮长谈。陈然说起在德国的种种趣闻异事，父母听了欢喜不已。连一旁服侍的伙计李三，女佣王妈都被深深吸引，站在一旁忘了倒酒上菜。接着陈母问起未过门的媳妇：“然子，你来信说叫董菌茹的南京姑娘什么时候带来给妈妈看看啊？”陈然拿出董菌茹的照片，和她托陈然带来的一大包礼物，高兴道：“妈，这是她托我带给你们的礼物，她说了还要亲自来接你们去南京城好好玩玩，一定要尽尽媳妇的孝道呢！”两老看了未来媳妇俊俏的面容，再听了媳妇的邀请，更是止不住的欢喜。
第二天陈然告别父母，想到战争一起，前途不测，以后再难有机会回家孝敬父母。他扑通一声长跪于地，激动道：“爸、妈、恕孩儿不孝，如果日本人真的打来，孩儿一定会奔赴战场卫国杀敌，你们俩今后一定要多多保重了！”
陈然泣别父母，开车回部队。又想起自己以前中学的老师对自己一直关怀，便决定再去江都城里看看。
车子驶进校门，一直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停下， 陈然走进办公室拜见昔日老师。
老师们看见陈然到来格外惊喜。这时也有毕业后留校的同学，大家相见分外亲热。一番畅谈，陈然由于军务在身准备告辞。正在这时候门外进来两位年轻女子，陈然一看，正是自己当年救过的落水女同学顾艳梅和姚茗芳。她们也认出了陈然，欣喜地欢叫起来。陈然再看顾艳梅，她长得更为标致了，一身窄袖贴身淡红色旗袍，丰胸细腰，白嫩皮肤，两只水汪汪大眼睛瞧他。
顾艳梅红了脸对陈然说话，开口就用德语：“你好吗？看来你早就把我忘了？”
陈然一愣，随即也用德语回答：“怎么会呢，只是没有你消息，无法联系罢了。”
同学们和老师询问：“你们这是说的哪国话？我们怎么一点都听不懂。”陈然解释：“她说的是德语，责怪我为什么没有和她联系。”又询问：“你怎么也会德语？”顾艳梅笑道：“我在上海教会学校读书，学校有一个牧师是德国人，我听说你去了德国，就来了兴趣，跟他学习，以后我们也可以交流了。”
这时姚茗芳惊叹起来：“哇塞！瞧我们的大才子，现在长得多帅多神气啊！”顾艳梅再察看陈然，只见他一身崭新军装，上尉标志，身板笔直，英俊威武，她的脸更红了。陈然谦谦一笑，询问：“你怎么回来了？听说你是要留在上海的。”顾艳梅一愣，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陈然见她不答，立刻省悟自己不该问的，哈哈一笑，道：“顾艳梅，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请我吃饭，我饥如饕鬄，毫无顾忌，现在想起来真要谢谢你啊！”顾艳梅道：“真这么想吗？我却以为为什么一去了军校从此就音信全无了呢！”
这时许多同学邀请陈然今天别走了，留下来与大家一起聚餐。陈然实在军务在身，婉言谢绝。
陈然走向军车，顾艳梅与同学送别。陈然想起学校时候顾艳梅毕竟是挚友，心里感激，想赠她一点礼物，知道她家里富贵，不在乎别的，碧丝的礼物倒是最恰当。于是从车里拿出一双丝袜，赠于顾艳梅手中。别人不知轻重，以为只是一双袜子。姚茗芳眼尖，拿了袜子细细观看，大声赞叹：“哇！这是什么袜子啊！从来没有见过，怎么这么细薄滑腻？”顾艳梅早就到过上海，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是国外精品，异常珍贵。马上一连串疑问：“他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女人丝袜？难道他猜到我们今天会见面？不是，他那里仍然有袜子，他仍然有人要赠送。他现在谈吐绅士，彬彬有礼，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顾艳梅有心留下陈然详细打听，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又羞于启齿，竟眼睁睁看着陈然走了。
8月13日淞沪会战开始，战况很快出现白热化。中国军队起先打得顺手，但是日军很快调来黄浦江上军舰，用舰上重炮向中国军队猛轰，上海的江湾闸北等地被日军炸成了一片废墟，中国军民死伤无数。10月中国军队战事不利，日军在杭州湾登陆，包抄中国军队后路。11月13日国民政府委员长******正式向中国军队下达了撤出上海的命令。
中国军队无奈撤退。淞沪会战持续三个月，尽管中国军队人数上占有优势，但是组织松散，缺乏统一有力的指挥。加上武器装备落后，日军飞机和黄浦江上日舰舰载炮轰击，进不能攻，退不能守，打的是拼实力，拼消耗的战争，最终导致失败，只能实行总退却。
很快日本军队分苏浙两路进攻南京，一路上攻城掠地烧杀抢夺，老百姓妻离子散，纷纷逃难。11月下旬，炮声隆隆，战争已经逼近了南京城。
这天陈然的上级给了陈然一天假期，告知他马上就要打仗了，趁隙快回去把家眷安置一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然立刻赶到了董菌茹家里，他是军人，知道形势严峻。郑重劝告董老丈人：“爸，现在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你们应该尽快全家撤离。”可是董菌茹噙着眼泪告诉他：“陈然，现在不行，我母亲正病得十分沉重，我们家里人无法行动。”陈然焦急道：“那也不行，日本人非常残忍，一路上他们已经杀死了许多中国人。即便你父母不走，你和弟弟也要准备撤离。”董君茹道：“我随学校行动，暂时还可以照顾家里，那就安排弟弟撤离吧！”最后董老汉决定董菌茹弟弟随学校立刻撤往内地，董君茹随学校情况再定，留下他不管死活也要照顾妻子的。
晚上，在董菌茹小屋陈然拿出碧丝礼物让董菌茹穿上，告诉她是好友赠送，让她结婚时候穿的。董菌茹换了旗袍，穿上丝袜，配了高跟鞋，果然风姿美艳。陈然双手抱起，不住抚慰怜惜。董菌茹幽怨道：“可惜我这身打扮，看来是没有机会再穿了。”陈然也是不住地叹息。董君茹难受道：“这场战争一起，不管南京是否守得住，你今后肯定跟随军队天南地北，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相见了。”陈然既是痛苦又是愤恨，安慰她：“你不要难过，我们生死与共，哪怕天涯海角，我都等着你，总有一天我们仍然会再相见的。”董君茹不再说话，伏在陈然怀里默默流泪。
时间已经很晚了，董君茹抬起头来，微微红脸，央求陈然：“今晚你就别走了，就住我屋里吧”陈然坐在床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询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紧要的事情我还是应该回营的。”董君茹涨红了脸，态度坚决，低声道：“陈然，今晚就让我们正式作夫妻吧！作了你妻子，以后即便遇到任何危险，哪怕付出生命我也心甘情愿了！”说完不顾陈然吃惊，不再说话，毅然关灯。脱去衣服，一下子扑进陈然怀里，紧紧抱住了陈然。
陈然顿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黑暗中拥住董菌茹****光滑的身子，血脉怒张。他抚摸董菌茹光滑如脂的脊背，紧贴坚挺饱满的****。被董菌茹炽热柔软的芳唇拥吻，听她娇喘吁吁，呼气如兰，一股秀发和肌体的幽香刺激他神经，他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双臂紧紧拥住董君茹，吸吻她双唇，抚摸她躯干，抚摸她全身······
一阵震颤过后，他却控制住情绪，想让董君茹起来。董君茹双臂紧紧箍住他颈项，不愿松手。急促央求：“陈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今天你就让我真正做你的妻子吧！”陈然像着了魔一样，突然想起淞沪会战后期，从前线撤下来一位年轻营长，也是新婚不久，被炮弹炸断了双腿，最后死在病床上。他那位年轻妻子哭得好几次昏厥，那凄惨的呼喊：“你走了，让我肚里的孩子，让我怎么活啊！”一直在他耳旁回响。他坐起身子，轻轻替董菌茹披上衣服，轻声劝慰：“菌茹，我现在不能这样，我是军人，抗战一起，出生入死，万一为国捐躯，实在不忍看你······”
“董菌茹再也忍耐不住，哽咽道：“陈然，我不管，今日你我肌肤相亲，我终究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一辈子是你妻子，抗战一年，我等你一年，抗战十年，我守你十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说完伏在他怀里，两手紧紧攥住他脖颈，悲戚噤声，痛哭起来。
陈然犹如傻子一般，抚摸董菌茹滚烫的身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天晚上很晚了，董菌茹送他出门，难舍难分。眼光充满了疼爱和依恋，幽怨道：“陈然，我恨你，我们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日再得相见？”陈然安慰她：“不要这样，也许事情并未想象的那么糟糕，只需有空我一定再会来的。”董菌茹无奈道：“我们学校成立了战地救护队，我已经报名参加，以后你如果再来，可以去救护队找我。”
告别了董菌茹，回部队路上，陈然心情沉重，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头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的眼前一直出现董菌茹那责怪、幽怨、难舍、甚至绝望的眼神。这一眼神深深嵌进了他脑子，此后始终挥之不去。即使走完人生，他都没有忘记。
他常常回想这一天情景，自问究竟应该不应该答应董菌茹请求？却始终没有答案。他把这一切深埋心底，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1937年12月9日，南京城保卫战全面打响。此时，日本军队除长江外，已三面包围了南京城，向整个城市发起攻击。10日战斗更趋残酷激烈。整个南京城防御线，雨花台、通济门、光华门、紫金山周围，日本军队用飞机大炮向中国守军进行一轮又一轮猛烈轰炸，随后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击。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使日军遭受重创，但自己本身也遭到重大伤亡。当晚很多阵地被突破，日军趁隙而入。很多防线展开白刃战，日军士兵训练有素，刺杀凶猛娴熟。中国士兵仅凭一腔热血作战，许多人被当场开膛破肚。日军指挥官更加嚣张，指挥部队空地协同，随着炮火延伸，士兵蜂拥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