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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以血洗恨

炎越见牧野静风未开口,又道:“少主,你的伤势颇重,让属下带少主去一个安全之地疗伤吧?”

牧野静风忽然开口了。

他道:“我真的是你们的少主?”

炎越道:“惟有战族之主方有霸道至极的血,此事确实无疑!”

牧野静风嘴角处忽然有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只听得他冷冷地道:“那么我说的话,你们是否会遵从?”

炎越毫不犹豫地道:“少主一语即出,风宫弟子将万死不辞!”

牧野静风那抹诡异的笑意更甚!

他道:“好,那你们替我杀了贺烈!”

跪在地上的贺烈乍听此言,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脸色已变得苍白如纸!

牧野静风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字地道:“贪生怕死之辈,罪该万死!”

炎越应道:“属下这便为少主取他性命!”

话音刚落,他已掠空而出!

贺烈怎会想到会祸从天降?一时心胆俱裂!

面对暴掠而至的炎越,他颤声道:“炎老,我已愿为风宫效力……”

“废话!纳命来吧!今日你只有一死!”炎越丝毫不为贺烈的哀求所动!

暴喝声中,他已挥掌直取贺烈!

贺烈顿时明白炎越已根本不可能放过他,那么,除了放手一搏外,已别无选择!

心意一定,他有些古怪地嘶声笑道:“要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右手已断,只能左手持枪,但见他左一沉腕,拇指在枪尾一按,“铮”地一声轻响,枪尖突然疾射而出!

原来他的这杆枪还有如此妙用!

炎越一声怪笑,双掌交错一吐真力,枪尖顿时改变方向,标射而出!

一名伏龙堡弟子避之不及,立被枪尖射中胸膛,仰头便倒!

而贺烈已借这有限的一点时间,枪身点地,借力弹起!

身在空中,贺烈惶急叫道:“快替我挡下这老家伙!”

立即有十数个伏龙堡弟子疾扑而上,向炎越攻到!

但以他们的武功,又怎能挡得住炎越!

双掌翻飞如蝶,惨叫声不绝于耳,十数个伏龙堡弟子在炎越快捷凌厉至极的掌风下,纷纷倒跌而出,非死即伤!炎越神勇如入无人之境!

贺烈见炎越与自己相距更近,惊慌至极!他右臂被白智秋斩下后,曾一度晕厥过去,幸亏有属下及时救护,现在一动真力,创口又开始迸裂出血,加上心中惊恐,使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见炎越转眼即至,立即将手中已无枪尖的长枪射出!

江南一方霸主此时已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反而更类似于丧家之犬!

炎越单掌一拍,枪杆立即反射而回,直取贺烈,破空之声如破帛!

好在贺烈在伏龙堡威信颇高,有不少甘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眼见堡主有难,他们立即奋勇救主。更有一人疾扑而出,不惜以身挡在贺烈之前,“噗”地一声,那杆无尖长枪顿时将他的身体洞穿!

更多的伏龙堡弟子如潮水般向炎越涌来,炎越纵有绝世武功,一时也无法立即格杀贺烈!

贺烈心情稍稍平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倏闻一人高声道:“伏龙堡的兄弟听着,我等已顺应风宫神威!就应为风宫效力,贺烈已成风宫逆贼,我们便应擒下此逆贼!与风宫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这声音贺烈太熟悉了!

这正是伏龙堡副堡主毕盛的声音!

贺烈失声道:“毕盛,你竟然叛我!”

与此同时,又有几名伏龙堡弟子大声喝骂毕盛!

但毕盛总算也是一个副堡主,而且伏龙堡众弟子又为寒掠、炎越的武功所慑,权衡之下,亦有不少人站在毕盛这一边,与其他弟子相对抗!

几句不合,双方竟拔刀相向!

炎越趁乱连杀数人,又向贺烈逼近了一些!

这时,只听得牧野静风的声音响起:“像贺烈这样无德无能的堡主,早就该由他人取而代之了!”

这话在毕盛听来,无异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他大喝一声:“让我为少主擒下此逆贼!”立即拔出兵刃向贺烈这边冲来!

顿时,伏龙堡内部陷于一片混战之中,双方各为其主,全力拼杀!

叶飞飞有些吃惊地望着牧野静风,忍不住道:“穆大哥,为何要如此做?”

牧野静风的嘴角处有了一抹残酷的笑意:“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死不足惜!让他们与炎越拼杀,还可为江南除去一害!”

他所说之言似乎也不无道理,但叶飞飞却仍是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牧野静风那冷酷的笑意?还是牧野静风异于平日的行事方式?

寒掠见炎越一时无法得手,手痒难捺,怪啸一声,人已如一只黑色的苍鹰般射出!

身在空中,已有十数根黑色的带子由他双手疾射而出!

因为伏龙堡的弟子混战一团,因此寒掠所袭的人中,既有向着毕盛的人,也有向着贺烈的人。

众人早已见识了他的杀人手段,眼见他一出手,有不少人心中顿时萌生怯意,不由自主地倒退而出!

炎越趁势长泄而进!

贺烈只觉眼前一片金黄色的光芒闪过,随后胸口一阵刻骨铭心的痛,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当场毙命。

贺烈一死,伏龙堡之属众的心理顿时起了很大的变化!除少数一部分绝对忠于贺烈的人之外,其他人纷纷倒戈,投向毕盛!

毕盛心中狂喜!他相信堡主之位已唾手可得!

当下对不肯与他一道对付贺烈的人毫不留情,全部予以杀戮!

伏龙堡在围攻临安白家人及接天楼时,已经损失了一部分人马,如今又是一番自相残杀,死亡更重!

终于,毕盛反手一刀,击杀了最后一个不肯投向他的人,然后趋步上前,一刀斩下贺烈的首级,快步走到牧野静风前面,单膝跪下,恭声道:“少主,逆贼贺烈已授命!”

在毕盛的身后,有伏龙堡残剩的六七十人!

他们的脸色都很是复杂,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芦苇荡在一番血腥厮杀之后,有了暂时的沉静。

但平静的仅仅是表面。

牧野静风以一种让人心生寒意的目光看着毕盛,冷冷地道:“你为何要杀贺烈?”

毕盛道:“因为我已顺服风宫,少主要杀的人,便是我毕盛应杀的人!”

牧野静风古怪地笑了笑,道:“好,说得很好!贺烈的确该死!”

说到这儿,话锋倏冷,牧野静风沉声道:“但你却没有资格杀他!你卖主求荣,比贺烈还不如!今天你可以出卖贺烈,那么将来你就有可能出卖风宫!”

毕盛脸色在那一刹间已变得铁青,额头更有冷汗渗出,心中一片冰凉!

他惶然道:“少主,我永远也不会背叛风宫!”

牧野静风已不再理他,而是望着炎越,道:“对于一个很可能会出卖风宫的人,该如何处置?”

炎越沉默了片刻,然后由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来:“杀!”

牧野静风一声长笑,道:“正合我意!你们这些叛主求荣的人若进了风宫,必定会成为祸患,既然如此,倒不如今日尽将他们除去!”

手一挥,沉声道:“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叶飞飞目瞪口呆!

寒掠、血火老怪、炎越亦是吃惊不小!

血火老怪忍不住道:“少主,风宫正值用人之际……”

牧野静风立即打断他的话道:“原来你们口口声声称我为少主,其实心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也不是!”

血火老怪赶紧恭声道:“老仆不敢!”

牧野静风沉声道:“那还犹豫什么?”

“是!”

血火老怪如此一应,毕盛顿时如坠入冰窖之中,又惊又怒又惧!

在那一瞬间,他不由暗忖道:“我这又何苦来着?今日不但性命难保,更留下了一个臭名声!”

想到这一点,不由又想到贺烈,他在心中道:“不知贺烈在临死之前,是否对他自己的选择后悔?”

正思忖间,风宫属众在血火老怪的指挥下,已向他这边掩杀过来!

伏龙堡众弟子决没料到一场惊心动魄的自相残杀刚刚平息,就须得再去面对风宫之剿杀!

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惟有奋力一战!

刀光剑影再起!

血腥之气此时已浓得化不开!

洞庭十二坞的人都在暗自平定自己的心绪,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平静下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牧野静风的矛头会不会又指向他们?

虽有这种担心,但因为寒掠、炎越的武功太高,他们纵是有后悔之心,此时也不敢有反叛风宫之意!

无形之中,牧野静风已成了他们命运的主宰!牧野静风的愿望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牧野静风静静地望着在作殊死搏杀的风宫中人与伏龙堡弟子,自始至终,他的嘴角处始终有那冷酷的笑意!

不时抛洒的鲜血与残肢使牧野静风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

想到父亲之死,卓英雄、司如水之死……

想起了水红袖之死……

想到了敏儿之死……

“为什么那么多可亲可敬的人要遭噩运,而恶人反倒好好地活着?眼前这些人都是该死之辈!我让他们自相残杀,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我可以如此轻易地决定他人的生死!这实在太好了,我要让这些可恶的人一个个地死去!我不会再容忍!”

“哈哈,我竟然是风宫少主!那么我岂不是万恶之首?不!即使没有我,风宫一样是一个嗜杀的组织,我若成为风宫之主,便要让风宫与其他牛鬼蛇神相互残杀,然后让双方两败俱伤!”

千奇百怪的念头不断地闪过牧野静风的脑海,不知不觉中他已忽视了眼前的血腥厮杀!

如果此时蒙敏还活着,那么蒙敏便能够看出牧野静风的身心已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因为牧野静风在与寒掠、炎越激战时,用了“逆天大法”这种内功心法之缘故!

“逆天大法”本是邪门武功,必须身具邪恶之心方能练成。当年牧野静风之所以能够习练“逆天大法”,是因为当时的牧野静风正被强敌克制了他的灵魂,成为白天正义、晚上邪恶的人!

习练“逆天大法”有此要求,同样地当以“逆天大法”化天地间浊气为己用时,不知不觉中便会触动邪恶之心!

其实无论是谁,无论是圣者也好,恶人也好,在他的心中都是有正有邪的,只不过在各人身上,正邪的多少强弱不同而已,而且这种正邪之念也会同时因事的不同而相应地变化着。

此亦即人们常言之“人心莫测”。

牧野静风为了击败对手,不惜动用“逆天大法”,当时虽未自伤其身,但无形中却已激发了他的邪恶之心!

而爱妻蒙敏的惨死,更激发了他的杀意!

如今,目睹眼前一幕幕的血腥场面!牧野静风心中邪异杀意更是被刺激得无以复加!

当年牧野静风为“逆天大法”及夕苦的邪门手法同时困扰时,幸而有蒙敏与他一道同甘共苦,并最终助他回复原性。所以蒙敏对这种内功心法引起之人的性情变化是颇为了解的。

但叶飞飞却不同。

叶飞飞只是曾听蒙敏提及此事,但当她真的见到牧野静风之言行有些异常时,她一时却并不能意识到这种变化的起因!

所以,她对牧野静风如此残杀的举止很是吃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场上厮杀声倏停!

风宫属众只剩下六人,此六人正是与寒掠一道出现的六人,饶是他们骁勇善战,能在接二连三的残杀之后大难不死,但脸上仍是有恶梦方醒,余悸未定的神情!

他们的衣衫已分不清原先的颜色,而一律成了褚红色!

那种凝固了鲜血的颜色!

而伏龙堡弟子已荡然无存!

毕盛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这仿佛是上天对他的一种惩罚,一种考验,似乎是要试一试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强!

毕盛的承受能力并不太强,虽然在江南这片土地上他也已身经百战,但在那些时刻,是他在杀别人,而今,却是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倒下——死去!

未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到由此带给人心的极大的震憾!而一旦经历了,必定是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当毕盛身边的人倒下一半的时候,毕盛的脸色已如死灰!

他的脸部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瞳孔因为心中难言的恐惧而有些放大!

所以,当最终轮到他死亡的时候,他的招式已极为疯狂,仿佛要借此来泻泄他心中的恐惧!

死亡对他来说,几近于一种解脱了。

此刻,突如其来的沉寂让牧野静风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当他看清场上的局面时,脸上有了满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向洞庭十二坞的人。

在他的目光之下,洞庭十二坞的人不由自主地齐齐退出数步!

仿佛牧野静风的目光也有某种可怕的杀伤力!

牧野静风忽然笑了笑,道:“你们还罪不至死,大可放心!”

堂堂雄霸江南的一大帮派在听到牧野静风的这种居高临下、暗含不屑的话后,竟没有愤怒的感觉!

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牧野静风又道:“阮十三,你觉得今天在场的人中,还有谁该杀?”

阮十三心中猛地一震!

在极短的时间内,阮十三已在心中转念无数!

他要揣度牧野静风话中之意,面对性情大变的牧野静风的问话,他不能不回答,但同时也不能答错!

可惜,虽然阮十三一向工于心计,颇有谋略,但今日却仍摸不透牧野静风的心!

所以,片刻犹豫之后,他只能道:“少主一言九鼎,少主认为谁该死,谁……便该死!”

这话说出来,对阮十三而言自是费了好大的劲。

因为他必须做好牧野静风突然说一句“该死的人便是你”的思想准备,若真如此,那么阮十三就等于是自作聪明自讨苦吃了!

牧野静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你错了……”

听到这儿,阮十三心便猛地一沉,后背已有麻凉之感,似乎有一股冷风在“嗖嗖”地吹,极为不适!

好在牧野静风又继续道:“赏罚必须分明,而且要有理有据,不可滥杀,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该杀的人!”

说到这儿,牧野静风声冷如冰,眼中有了一种类似于疯狂的愤怒光芒!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但每个人心中的感觉想必并不相同。

牧野静风逼视着阮十三,道:“冒犯主人的人该不该杀?”

阮十三身子微微一震,顿时有所醒悟,他不敢与牧野静风的目光相对,垂首低声道:“该杀!”

牧野静风古怪一笑,又道:“杀了主母之人,该不该杀?”

阮十三双膝一软,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他在心中道:“你为何要让我来回答这样的问题?这叫我如何回答?”

显然,此时牧野静风的目标便是寒掠了!

寒掠与他有杀妻之仇,他不能不杀寒掠,但此时牧野静风在寒掠、炎越的救治下,虽暂保无恙,却根本不可能与寒掠、炎越一战!

更不用说要在“寒炎归一”的合击下杀了寒掠为蒙敏报仇!

他已看出风宫的力量的确极为强大,如果今日杀不了寒掠,以后几乎更无可能!

所以,为报妻仇,他不惜违心做风宫少主,然后以风宫少主的身分向寒掠兴师问罪!

若在平时,牧野静风纵是对寒掠恨之入骨,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报仇的,但自以“逆天大法”强催真力后,他已异于平时!

他要将寒掠以及风宫的人都推入一种两难之境!

如果他们想保住寒掠,那么“少主”的无上尊严便成了谎言!

如果他们要遵从“少主”,就必须杀了在风宫中地位尊崇的四老之一寒掠!

此时此刻,让阮十三这样的人来回答这样的问题,自是无从开口!

阮十三的冷汗越擦越多,他既不敢面对牧野静风的目光,也不敢面对寒掠、炎越的目光。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沉声道:“该杀!”

众人一惊!

说话者竟是炎越!

当牧野静风咄咄逼问阮十三时,炎越突然插话,而且一口应承杀了蒙敏的人寒掠该杀,此举连牧野静风也大出意外!

阮十三则有“大出一口气”的感觉,本已有些酥软的身子又复挺直,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偷偷地看了寒掠一眼,发现寒掠神色肃静,仿佛并未意识到牧野静风的矛头已直指向他。

阮十三心中不由直犯嘀咕。

牧野静风一怔之后,立即寒声道:“炎越,你说,杀了我妻子的人是谁?”

“是我师弟寒掠!”炎越答话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牧野静风再逼进一步,一字一字地道:“那么,寒掠他是不是已是死罪难逃?”

“是!”

炎越毕恭毕敬地道。

古怪的笑容再现于牧野静风的脸上:“好,我便要让你代我杀了寒掠!”

“属下遵命!”炎越的回答干脆利落,让人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炎越真的会对自己的师弟出手吗?

如果是,那么风宫的规矩已森严得可怕了。

寒掠不可能再继续保持沉默。

他向牧野静风道:“少主,原先属下并不知道少主的真实身分,属下愿为少主戴罪立功!”

牧野静风两眼默视远方,根本不看他一眼!

他在心中道:“如果此时我不是有伤在身,早已亲手为敏儿报仇了,你却还在此向我求情,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时,只听得炎越沉声道:“寒掠师弟,少主要取你性命,你便别无选择!你我忠心为风宫,不能在今日将以前的忠诚毁于一旦!你,还是作自我了断吧!”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却又略有颤音,显然可见他心中亦是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寒掠嘶声道:“师兄,我们自从进入风宫至今已有七十多年,为风宫出生入死,从没有皱一下眉头,可今日要我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决不甘心!”

炎越慢慢地向他走近,他那金黄色的衣衫无风自鼓,显然是在暗凝内家真力,他沉声道:“不是不明不白,而是天意如此,谁要你误杀主母,你还是认命吧!”

寒掠的脸色渐显阴鸷,他嘶声道:“师兄,你我本为同门,数十年来一直并肩作战,难道你忍心对我下手?”

炎越并未为之所动,他的神色越发凝重:“你也该知道风宫的规矩,主人之令,远远大于同门之情谊!”

他的右掌已渐渐变得通红,一团赤色光芒开始笼罩在他的右掌四周!

寒掠那苍老不堪的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倏而他嘶声狂笑道:“师兄,你杀不了我的!你已受了伤,若你要逼我出手,那么最终死的人将会是你!”

炎越的瞳孔在慢慢地收缩,他缓缓地道:“明知是败,也必须一战!我若杀不了你,你大可将我杀了!”

乍闻此言,众人无不心惊!

寒掠怪声道:“不错,我应该能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但让我如此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我着实不甘心!师兄,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已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向炎越冲将过来,其势甚猛!

炎越脚步一错,双掌已暴旋而出,同时双腿更借着一旋之力,连环疾扫,角度方位刁钻如鬼!

但他们本是同门,彼此间的武功都已极为熟悉,寒掠身形闪掣之下,已让过炎越的攻势!

同时右掌疾吐,一股罡烈劲气向炎越席卷过来,破空之声惊心动魄!

一声沉喝,炎越掌上光芒大炽,挟一股炙热气息,向寒掠的气劲迎去!

“砰”地一声,两股强大的力量剧烈撞击!

一撞之下,寒掠已借着炎越反撞之力斜身飘掠,直飞出数丈之外,方开始下坠!

身形过处,正好有一洞庭十二坞的弟子,寒掠毫不犹豫,在此人头顶一点,再此借力飞出!

炎越暴喝一声:“想逃?快将他截下!”

但又有谁会去拦截寒掠这般人物?

何况炎越与寒掠终是同门师兄弟,其他人不可能不心存顾虑!

暴喝声中,炎越自身亦已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向寒掠那边疾驰而去,其身形之快,难以言喻!

转瞬间,寒掠、炎越几个起落,已双双消失在远处的芦苇丛中!

牧野静风神色微变!

就在这时,由远处寒掠、炎越消失的方向又传来了呼喝厮杀声!

众人心道:“炎越终是将寒掠追上了,却不知二人战果如何?”

呼喝打斗之声越来越密集!

牧野静风的脸上却宛如严霜笼罩,让人心中惴惴不安,众人无法猜测此时牧野静风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倏地,远处传来了一声痛喝,似乎是遭受了不小的痛苦后发出的!

随后,一切复归平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射向方才二人消失的方向。

良久,众人的视线中终于再度出现炎越那金黄色的身影,他正从一片芦苇丛中慢慢走来,身形蹒跚迟缓——莫非他已受了伤?

不错,炎越的确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他的腹部有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鲜血仍是不断地渗出,当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牧野静风身前,只说了一句:“少主,属下无……无能,没能截……截杀寒掠……”

身形一晃,就要倒下!

血火老怪大吃一惊,急步上前,一把将他扶住,惶然道:“炎老,你没事吧?”

炎越强提一口气,道:“快……快发风……风雷箭!”

血火老怪忙吩咐仅剩的六名风宫弟子为炎越上药止血,自己则从包裹中取出一件奇形怪状的弓来。

严格地说,这已不再像寻常意义上的弓,它比弓要短上许多,而且结构之复杂匪夷所思,其中之机括错综复杂,可谓巧夺天工!

连所谓的“风雷箭”也是不同凡响!此箭通体银白色,却不像普通的箭那般箭杆笔直,而是呈一种奇异的螺旋形,长不过尺许。

血火老怪将“风雷箭”扣在那奇形怪状之弓的一条凹槽内,指向东北方向的天空,扣动机括!

一道夺目的光芒由“风雷箭”的尾部射出,“风雷箭”已如一道惊电般直冲云霄!

显然,在“风雷箭”的尾部有一些压缩过的火药。

箭出之后,在天空中响起极其尖锐奇特的啸声,声音与“风雷箭”一道直破长空!

“风雷箭”去势之快之猛,已远远超越平常任何人的箭法!风雷箭一直飞出数里,尖啸声方完全消失!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在数里之外又有尖啸声响起!

只是声音传到这儿时,已变得不甚清晰,而且很快便消失了。

血火老怪的脸上有了欣慰的表情,他将那张形状古怪奇特之至的“弓”收好,对牧野静风道:“少主,不出半个时辰,风宫七十二死士便会开始陆续赶来。七十二死士中每一个人的武功都可名列一流高手之列,少主安危无忧矣!”

这时,炎越的伤口已止住血,他盘腿坐于地上,开始提气吐纳调元。

阮十三的心情颇为复杂,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重伤在身的炎越及血火老怪。心中思忖着该何去何从。

伏龙堡、接天楼、临安白家、惊魂堂的人之结局使阮十三感到依附风宫的下场似乎并不甚妙,但同时他又知道如果要与风宫相抗衡,那么结果将更为可怕!

他有些奇怪的是以今日来此地的风宫力量,足以雄霸江南,何况这些人并非风宫的全部力量,可为何这么多年来,风宫非但没有雄霸江南,甚至从来没有在武林中出现过!

在此之前,风宫不过是武林传说中的一个神秘组织而已!

至于血火老怪诸人所说的“天罪山”,身为一帮之主的阮十三更是闻所未闻!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炎越、寒掠的武功已足以跻身绝世高手之列,但自己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他们这二个人物。‘牧野静风’这一名字在十年前一度名扬天下,而后却又销声匿迹,没想到他是在江南!而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是风宫少主……”

“如今寒掠已不知所踪,炎越、血火老怪也受了伤,我洞庭十二坞的人若全力一击,也许可以将他们悉数杀了……当然,若是动手,就必须将牧野静风几个人也一并杀了,以免他们日后将其事泄露出去……”

“可万一没能一网打尽,风宫又岂能放过我洞庭十二坞众人?血火老怪说风宫七十二死士之事,显然也是在暗中告诫我,让我不敢起反心。我若是不能在所谓的‘七十二死士’到达之前将他们悉数除去,恐怕是后患无穷了……”

“……炎越在受伤之后与寒掠一拼身受重创,这看似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方才分明是寒掠先遁身而走,炎越若是功不如他,就不可能再赶上他,若是真的能赶上他,就不会被他伤成如此模样……”

“……事实上也许是因为炎越不能违抗牧野静风的命令,却又不愿对自己的师弟痛下杀手,左右为难之际,他便想出了这一招,假意让寒掠先逃走,而后又让自己身受重伤,这样一来,牧野静风就很难再起疑心了。而现在,也许寒掠并未远离此地,而是隐于附近,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若真的如此,那么一旦我洞庭十二坞的人对风宫不利,也许他会出手,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手段更是残忍至极,那可棘手得很了……风宫中人行事也的确古怪,牧野静风分明是难以与他们共存,他们为何要不惜代价让牧野静风成为他们的少主?世间只有强迫他人为自己属下的,却极少有人会强迫他人为自己的主人……”

阮十三一向多疑且工于心计,虽有心要摆脱风宫的约束,却又疑虑重重,尚未真的动手,他已被自己所想的一切折腾得冷汗涔涔!

血火老怪早已察觉到阮十三的神情有异!但同时他又发觉以阮十三这种前怕虎后怕狼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真的会在这时候乘机对他们发难!

他所担心的倒是牧野静风,不知该如何让牧野静风心甘情愿地做风宫少主!他知道寒掠杀了蒙敏之事,使牧野静风更难答应做风宫之主了!

他知道方才牧野静风曾一直以风宫少主的身分向他们发示号令,那不过是因为他有心为临安白家及蒙敏报仇,要让风宫与伏龙堡自相残杀,让寒掠、炎越同门相残,一旦牧野静风伤愈恢复了武功,他极可能要与风宫决一死战!

那样一来,所有的努力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血火老怪心中甚为惶急。

当年,血火老怪是牧野静风之祖父,亦即牧野笛之父差遣的小童,牧野笛出生后更担负起专门守护牧野笛的职责,所以,他对牧野笛之子——牧野静风最为关切。

此时,牧野静风的确意欲借机将在场的所有风宫中人一并诛杀!但他刚一凝气,立觉胸口一阵剧痛,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的搓揉着他的五脏六腑!

剧痛之下,牧野静风不由低声冷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立即渗出!

叶飞飞这时已将白茹救醒,却不敢解开白辰的穴道,因为她感觉到白辰性情倔强、刚烈,一旦穴道被解开,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向风宫之人报仇——可他一个十岁光景的孩子,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白茹清醒过来后,立即回忆起曾经目睹的一幕幕,她向四周一看,赫然发现临安白家已只剩下她与白辰二人!

心中一痛,白茹几乎再度晕厥过去!她一咬银牙,伸手向自己腰间的剑摸去!

叶飞飞不敢怠慢,赶紧将她一把死死抱住!

此时虽然风宫势力消亡殆尽,但跟随炎越而来的六个人还活着,以他们六人的身手,就决非白茹、叶飞飞所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一群已归附风宫的洞庭十二坞之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叶飞飞先前亦是一个刚烈的女子,若是在十年前遇上此事,她一定不会拦阻白茹,而且会与白茹一道与风宫中人决一死战。但这十年过去了,叶飞飞的性情改变了不少,她知道此时白茹要报仇,无异于自寻死路!白家此时已只剩她与白辰二人,如何能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白茹奋力挣扎,叶飞飞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她的武功本就在白茹之上,加上白茹伤心过度,心力憔悴,如何能够挣脱?

叶飞飞又好言相劝:“白姑娘,你不能让你的家人白白送死,所以,你就不能鲁莽行事!”

因为同是女性,加上白茹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只是因为极度的悲愤,身子犹在轻轻颤抖,双唇早已被牙齿咬出血印!

听得牧野静风的痛哼声,叶飞飞暗自一惊,忙向他脸上望去,眼见牧野静风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不由大急,急切地道:“穆大哥,你怎么了?”

牧野静风吃力地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让叶飞飞不要为他担心,但叶飞飞见他连摇头的动作也显得很是迟缓,反而更为忐忑!

炎越大概也听到了牧野静风的痛哼声,他睁开眼来,道:“属下该死,不该将少主伤得……伤得这么重!”

顿了一顿,又道:“我与寒掠的寒热之气同时……同时进入少主金体后,已逐渐渗透到少主的血液心脉之中,所以……所以虽然我……与他为少主暂时除去冷热交替之痛,但……要痊愈却需要一些时间,在这当中,少主万万不可妄动真力,否则……会使冷热之气被催逼四窜,极……为危险。”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段话,对于重伤后的炎越来说,已是极为不易!

就算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那么他的“戏”也演得十分投入了,投入到可以让自己身受重伤!

说到这儿,炎越略作喘息,方才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交给血火老怪,道:“血火,将这药给少主服下,这药药效颇为不错,可让少主的伤……恢复得快一些。”

血火老怪接过药来,将它奉给牧野静风。

牧野静风扫了血火老怪一眼,冷笑道:“血火老怪,这药我便赐给你吧。”

血火老怪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慌忙道:“这……”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牧野静风目光一寒,道:“不领情么?”

血火老怪立刻垂首道:“多谢少主!”

言罢,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药丸倒在手上,一仰脖将之吞下!

牧野静风之所以如此做,是担心炎越在药中做什么手脚。而血火老怪也明白牧野静风的这种担忧,所以他才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药服下。

炎越轻叹一声,道:“血火,真是便宜了你!让你一口气服下这么多,只怕要脱落一些毛发了。”

血火老怪一笑。

牧野静风心道:“看他们的神情,似乎不像在药中做了什么手脚。”

如此过了一刻钟,血火老怪并无甚异状,只是不时地打嗝,而且原先为牧野静风重创的他此时似乎恢复了不少精神!

牧野静风却仍是不能妄动真力,他不由暗暗心焦。

此时,日头已升得老高,虽是深秋,但临近中午的日头仍是热辣得很。

芦苇荡中的满地尸体在日头的暴晒之下,弥漫起一股古怪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几只苍鹰大概是为血腥之气吸引过来的,在天空中盘旋着、盘旋着。

华埠镇的人今日的生活已被完全打乱。这种漫天血腥之气随风飘送到镇上,顿时使镇上的人人心大乱!

他们不由想到清晨走向这片芦苇荡中的“笛风客栈”之老板及老板娘,心想:“不知他们的安危如何?”

心中好奇,却是无人敢来这片芦苇荡中看个究竟!

有几个胆大好事的人爬到了镇子后面的山上,然后沿着山梁向这个方向走上一阵子,便可以在山上居高临下地看清芦苇荡中的情形。

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一地的尸体却是可以看明白的!

这使他们顿时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当下便有好事者要向衙门举报——却又立即被他人阻止了。

谁都明白凭衙门中那些吃干饭的人,根本管不了这一档子事!

小镇中的人们顿时陷于一片惴惴不安的心绪中!

阮十三自觉留在这儿处境尴尬,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宜。

于是,他趋步上前,立于牧野静风身前,道:“少主……属下帮中尚有一些事务未处理,需得赶回去,日后少主若有差遣,只需吩咐一声,我洞庭十二坞的弟兄莫不遵谕!”

他心想:“我只要回到洞庭湖上,便又是显赫一方的霸主了,伏龙堡、接天楼的覆灭对我洞庭十二坞来说,实是可喜可贺之事!临安白家遭此劫难,从此再也无法对我洞庭十二坞的举动指手划脚,强加干涉了!”

这一行,多多少少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

阮十三以一帮之主的身分对牧野静风低声下气地说话,也算是“屈尊”了。

牧野静风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只冷哼一声,道:“此话可有点言不由衷?”

阮十三心中有气,脸上却丝毫未显露出来,他道:“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心中却是在大骂牧野静风狐假虎威。心想:“若不是有风宫中人在此,你的武功再高,此刻也是重伤难以自保,又岂能如此对我说话?”

牧野静风忽然诡异一笑,道:“既然你有这等心意,我便成全你,让你有一个表现你忠心的机会!”

阮十三心中“咯登”了一下,整颗心便悬了起来。

口中却不得不道:“但凭少主吩咐!”

牧野静风道:“我要让你替我找一个人!”

阮十三略略放下心来,暗觉找个人终不是件太难的事,如果此人是在江南,那更是轻而易举!

牧野静风道:“我要让你找一个十岁的男孩!”

当下牧野静风将小木的容貌细细说了一遍。

言罢,他道:“阮十三,你可听清了?”

阮十三赶忙道:“听清了,只是属下未曾见过此男孩,恐怕找寻颇不容易。”

牧野静风知他是在为自己寻找借口,却也懒得点破,只是道:“这倒无妨,虽然那男孩无甚明显特征,但与他在一起的人却是极易辨认,此人满头白发,容貌却似三旬汉子,而且此人十指皆断!天下十指皆断的人,想必不会太多吧?”

阮十三被他刀一般的目光逼视着,赶紧道:“是,属下一定全力追查!”

牧野静风却道:“你是否全力追查无人知道,我只要你将此子在十天之内交到我手中,否则,伏龙堡、接天楼的下场便在等着你!我会踏平洞庭十二坞!”

牧野静风的眼中有了一种疯狂的杀气!这种杀气只有在十年前的牧野静风身上出现过,那是因为被夕苦以邪门手法控制了心智的结果。

阮十三闻言大震!

他之所以如此惊骇,是因为他知道牧野静风所说的“白发断指”之人,就是血火老怪口中的“幽求!”

一个没有十指,却可以击败武功已高至不可思议的牧野静风的人,其修为该是何等的可怕?

要想从此人手中夺得那男孩,简直难比登天!

阮十三脸色变了又变,心道:“十天之内,我一定无法将那男孩交到牧野静风手中,那么洞庭十二坞便会遭到灭顶之灾!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心一横,先将这些人杀了,反正横竖都有要遭灭顶之灾的可能!”

这么想着,他便迅速四望,以便看清形势,一举而得手!

这么四下一望,他的脸色忽然变成一片死灰!

因为他突然看到东北方向有四个白色的人影,正如鬼魅般向这边飘掠而来,速度之快,让人心惊!

莫非,这四人便是“风宫七十二死士”中的人?

想到这一点,阮十三刚刚膨胀起来的野心顿时烟消云散!

倏地,牧野静风大喝一声:“阮十三,为何迟迟不肯应允?”

阮十三心神剧震!他自知如果答应下来,便等于为自己脖子上套了一个枷锁!十日之后,便等着受死!

可若是不答应,也许恶运就此开始!

阮十三心胆欲裂,颤声道:“少主,十日时间实在太过仓促,望……望少主能宽以时限……”

牧野静风心中冷笑一声,暗忖阮十三身为一方之主,却对自己一个重伤在身的人如此低声下气,实在可笑可悲,这等人物,死不足惜!

此时的牧野静风心中杀念丛生,但又觉得自己杀人都是有理由的,却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性情已有变化之缘故!

这时,只听得血火老怪冷声道:“阮十三,难道少主的话也可以讨价还价么?”

血火老怪心知牧野静风要想制约控制洞庭十二坞,就必须借助风宫的力量,这样一来,牧野静风的“少主”之名份才会名符其实,所以,血火老怪要向阮十三施加压力,以让对方不得不应允下来。

阮十三双目余光向东北方向一扫,发现四个白色人影已立于四五丈开外,每个人都是头戴白幔顶篷,腰中斜插无鞘长剑,虽然仅有四人,但这四人所透出的森寒杀气却让人心神一滞!

他们未向场内任何人招呼,自顾立于一侧。

但自血火老怪突然态度强硬这一点来看,这四人极可能便是“风宫七十二死士”中的人!

阮十三心中顿时有一种绝望之心绪升起!他暗自喟叹一声,终于显得颇为吃力地道:“属下愿以十日……为期!”说完这句话时,他的身子竟不由一晃!

牧野静风一挥手,道:“你们去吧,十日之后,我自会去洞庭湖上向你要人!”

阮十三又施了一礼,这才与他的属下一道失魂落魄地离开这片芦苇荡!

血火老怪恭声道:“少主,这儿终非久留之地,还是随老仆去风宫的江南行宫吧?”

“江南行宫?”

乍听此言,牧野静风也不由一愣。

“不错,风宫的力量便如天地间的风一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风宫共有八处行宫,只是……只是如今在我们手中的只有三处!”

牧野静风不由冷言相讥道:“难道还有人比风宫中人更不可一世吗?”

血火老怪自然不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道:“此事与风宫五十多年前的一场变故有关,当年少主之父便是在那一场变故中失踪的,与少主之父一同失踪的还有少主的祖母……”

说到此处,血火老怪竟有了唏嘘之感。

牧野静风听说此事与自己的身世有莫大关系,不由有欲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向白茹、白辰二人看了一眼,心想这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为他们白家报仇,可无论他们如何想方设法,也绝对不可能报仇雪恨的,因为他们的力量与风宫之力量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同情之心顿起,心道:“能帮助他们的人也只有我了。可惜今日我的武功根本无从发挥!倘若今日与风宫反目,只能以惨败告终,自己断送性命倒不打紧,重要的是敏儿之仇由谁来报?栖儿、小木又由谁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可自己又怎能成为风宫之少主?

牧野静风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其他人则肃立一旁,无人敢打扰牧野静风。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静风忽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道:“也好,我等这便去江南行宫!”

此言一出,血火老怪诸人大喜!

而叶飞飞则大惊失色!

她忍不住道:“风宫乃狼虎之地,我们岂能……岂能与他们同流?”

牧野静风微微一笑,道:“不,我是风宫少主,不去风宫,又去何处?”

叶飞飞呆呆地望着他,就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牧野静风轻叹一声,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我心中自有分寸!”

顿了一顿,又有些语意含糊地道:“何况,我们已别无选择!即使是对于白家这对姐弟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与我一同去风宫!”

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但叶飞飞却已懂了。

的确,此刻对于白茹、白辰来说,惟一一种可生存下来的可能途径便是与牧野静风一道去风宫!

否则,风宫不可能不斩草除根!

就这当儿,又有四个人影由西北方向如飞而至,却是身着黑衣的人,头顶黑幔顶篷,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立于四五丈开外!

眼下情景,除了被“请”去风宫,真的已是别无选择!

白茹没有料到牧野静风会打定主意要将她带去风宫,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由叶飞飞手中挣脱,悲愤地道:“我绝不会去风宫!我要为父为兄报仇!”

“锵铿”一声,她已拔剑在手,向炎越冲去!

人影倏闪!

一直立于四五丈开外的四个白衣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横在白茹与炎越之间,四柄无鞘长剑同时电拔而出!

动作干脆利索至极,果然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牧野静风赶紧大喝一声:“住手!”

话甫出,剑已停,如此迅雷之剑能由极快化为极静,可见四人之修为着实不俗!

他们四人住了手,而白茹却并未住手,仍是挥剑直取四人!

眼见四个白衣人就要血浸长剑之时,四人身形稍晃,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去!白茹的剑顿时走了个空!

他们所显露的这一手,足以证明若是四人出手,白茹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只是此时的白茹心中只有仇恨,丝毫不会去考虑其它!一剑走空后,她已挺剑再上!

对方四柄长剑倏然相叠!

白茹忽觉手臂一震,手中之剑突然被一股奇异的无形劲气一撞,虎口一痛,剑便已脱手飞起!

紧接着飞在空中的剑突然发出一声锐响,长剑赫然已断成数截,向四面八方飞去!

连牧野静风也心中一凛!

虽然白茹武功较弱,但如此凌空夺剑、碎剑的手法,却仍是足以慑众!

白茹乍失兵器,一怔之下,终于明白自己与对方的修为显然是相去甚远,若非牧野静风之缘故,她早已倒下了!

再斗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白茹眼见报仇已绝无希望,顿时万念俱灰!

蓦地,她突然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举动!

只见她突然右足一勾一带,地上有一柄短剑已被勾起!

白茹伸手疾抓,短剑已在手,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蓦然翻腕,“哧”地一声,短剑已深深地没入了自己的腹中!

如此变故,让众人目瞪口呆!

白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全无血色,她的一袭白色缎裙也已被汹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白茹悲怆地望着白辰,颤声道:“四弟,姐姐……无能,亦不……不甘屈……屈服恶魔,只……只好……如此,你要……活……活下去,报……仇!”

“仇”字一出,白茹“哇”地一声喷出一口热血,身躯如同折了翅的小鸟般打着旋向后倒去、倒去!

白辰连同哑穴都已被叶飞飞所封,此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缓缓地倒下……

泪水顿时模糊了他的双眼,又夺眶而出,纷洒而下!

叶飞飞担心白辰极度伤心之下,穴道却被封着,极可能会气血走岔,受了内伤,略一犹豫,终于一咬牙,拍活白辰的穴道,同时立即做好戒备,以防白辰重蹈白茹覆辙!

不料拍开白辰的穴道后,白辰竟仍是一动也不动!

只听得“咯咯”作响,却是白辰已将双拳握得铁紧,一对小拳头几乎迸出血来!

叶飞飞一怔之下,终于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又是感慨又是心痛!

心忖:“白辰在无以复加的悲痛下,反而有了远远超越他年龄的理智!他定是明白由此刻起,白家的深仇大恨便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他必须活下去!无论忍受多大的痛苦与屈辱!所以,他不会不顾一切地出手!”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如此冷静与理智,这让叶飞飞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十岁孩儿,本应是烂漫无虑,而他却要承受一个连成年人也难以承受的悲痛与仇恨!

叶飞飞见白辰犹自未肯哭出声来,不禁柔声道:“孩子,你便哭出声吧,那样会好受一些!”

她自己尚是云英未嫁之身,但此时对白辰说话却是慈和温柔,俨然是一名慈母。

白辰紧咬下唇,不吐一字!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滚落,叶飞飞怎么擦也擦不尽。

牧野静风强忍痛楚,走到白辰身边,道:“小兄弟,你愿否与我一道去风宫?如果不愿,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可千万莫再做傻事……”

白辰伸出手来,缓缓摸去脸上的泪水,第一次开口道:“我——愿意去风宫!”

牧野静风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倒是吃了一惊,看了白辰一眼,见他神色坚毅果断,于是轻叹一声,道:“小兄弟,你放心,只要我一日不死,你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以后如何,却要看你的造化了。”

牧野静风虽然能想出这种独特的方式暂时地保全白辰之性命,但进了风宫之后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转身望着叶飞飞,道:“叶姑娘,你已有十年未回岛上去了,现在不妨去看看?”

叶飞飞淡淡地道:“穆大哥,我独自离开这儿,你不怕我有什么意外么?”

牧野静风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道:“看来还是你了解我,所以知道用这种方式说服我,既然如此,我只好将你也一起带入风宫。只是进入风宫后,实在是前途未卜,也许,会连累了叶姑娘。”

叶飞飞知道牧野静风心意已决,于是牵着白辰的手,对血火老怪说了一声:“你们在前边引路吧!”

血火老怪不曾料到这般棘手的事这么轻易便解决了,当下喜不自胜,不顾自己伤后身子虚弱,抢先而行。

炎越对随他一道来的六个人吩咐道:“去找些人来,将临安白家的人及少主夫人安葬了!”

他之所以如此吩咐,自是因为牧野静风的缘故。

那六人依言而去了!

牧野静风却已抱起了蒙敏的尸体,缓缓向前走去。

炎越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之色。

在八个斗戴顶篷的风宫死士之护送下,众人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去,渐行渐远,终于被远处的芦花遮住了身影,再也看不见!

牧野静风所走的这一步无疑是一着险棋!

可在处处被动的局面下,也惟有出出险招,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却不知牧野静风这一着棋,带给他的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牧野静风一行人走后,芦苇荡顿时如死一般沉寂!

上千个江湖中人聚在这儿时,使一向幽静的芦苇荡陷入一片喧闹之中,而血腥过后,喧闹不再,但此时的寂静与平日的寂静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意味!

除了纷纷扬扬的芦花,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呜咽般的江水声外,只有一地的尸体!

不!并非一地皆是尸体!

因为,此时在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人当中,赫然有一个人在动!

他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行动并未见得如何的缓慢吃力,仿佛方才他不过是在这一片芦苇荡中不留神睡着了般!

整了整衣衫,他抬起头,理了理发丝。

赫然是惊魂堂中第一个向血火老怪出手的那个年轻杀手!

此时,他头上的竹笠已不复存在,所以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脸容。

这是一张颇为英俊的脸,鼻梁高挺,双目清朗,嘴角略略内收上弯,极富个性!

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而且眼神有一种冷意!

他的目光扫过了整个芦苇荡——自然也扫过了满地的尸体,包括他们惊魂堂之同伴的尸体。

但目睹他同伴的尸体时,他的神情既未显得伤心,也未显得如何悲愤,倒好像这些人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他那无论与血火老怪还是与牧野静风激战都一直没有伸出来的右手,这时已伸出来了!

这根本不是一只人的手!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只由血肉骨骼构成的手!

如果此时有人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吃惊至极!

就像看到石头上突然开出一朵花那般!

他一直没有用这只右手作战,是因为这已不再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人手,而他一定又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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