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朔方草原,烈阳王子与新妻苏叶经过月余跋涉,终于回到王庭。年事已高的朔方王与阏氏在王庭内大兴歌舞,以朔方的最高礼节迎接儿子亲自挑选带回来的王妃。
清河王女也央求着豫王陪同至王帐见赢国来的新嫂,萧烈阳先行下马后,即刻至马车前扶王妃下车,苏叶身子未愈,又经长途跋涉,下来时不禁有些干咳,烈阳王子忙将身上的袍子解下与她披上。
萧清河第一次见自己的亲兄与一个女人这样亲密,不觉有些吃味,在阏氏身旁抱怨,“大赢的女子都是些未经风霜的花骨朵,坐着马车来都这般矫情,也不如我们朔方女儿好生养,真不知父王为何非要哥哥娶个赢国女子。”
阏氏虽对这位新媳妇的骄矜有些微辞,却未附和萧清河的话。
“清儿,这位赢国女如今已是你的嫂嫂,你要懂得尊重她。”
“知道了,母亲……”
萧烈阳与苏叶被热情的牧民送入王帐,齐齐向朔方王见礼,“父王,母亲,儿子回来了。”
苏叶先随烈阳行过朔方礼节,又得体地跪下,以赢国大礼三跪九叩,以示对朔方王与阏氏的尊敬之意。烈阳虽心疼她劳碌,无奈昨夜已答应新妻今日许她跪拜行礼,不可阻拦。
朔方王与阏氏点了点头,起身步下王座,扶起这位模样温和又知礼节的新媳妇。
“我儿快请起,你既嫁与我儿烈阳为妻,从此便是一家人了,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侍女奉上香醇的马奶酒,刚凑近苏叶,她便难抑恶心之感,俯身干呕不止,令在座朔方王室连连皱眉。
好在烈阳王子十分体贴,示意侍女换上清水,又向在座叔伯辈致歉,“让各位叔伯见笑了,我的王妃叶儿在途中诊出已有两月身孕,长途奔波,身子疲惫,在各位叔伯面前失礼了。”
在座王室闻言,都面露笑意,“王妃这么快就有了我们朔方的骨肉,长生天在上,真是有福气的人呐!”
阏氏更是大喜,快步近前将苏叶扶到一旁坐下,生怕叫她受累,“好孩子,女人有身孕是最为辛苦的时候,还让你舟车劳顿,真是罪过。”
苏叶见婆婆待她亲厚,一颗惴惴之心霎时放了下来,“只是问道腥膻之气,偶有反应,儿媳没什么的。”
阏氏忙吩咐侍女,“还不把帐中的羊****,马奶酒,羊肉都撤下去,惊坏了我的宝贝孙子,叫你们好看!”
在座部落长也争相打趣,“阏氏这是要用素宴招待我们啊。”
“你们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平日没少吃荤腥,今日就当阏氏我帮你们清清肠胃了!”
清河见母亲对初次见面的新嫂如此关心,立时翻了个白眼,亲昵地唤萧烈阳,“王兄!你去赢国这几个月,我可想你了!”
萧烈阳此时才顾得上看向萧清河,见她身后的男人极为眼熟,好像就是上回临行前在王庭匆匆见过一面的赢国豫王,薄樱的情郎。
“妹妹,那位可是豫王殿下?”
萧清河娇羞地点了点头,“是他,重景,你快过来见见我王兄!”
烈阳王子受薄樱之托,与豫王几句寒暄,正要告诉他薄樱有孕之事,不料萧清河一把挽上他的胳膊,样子极为亲密,他一句话见此,又生生咽了下去。
“妹妹,你们?”
清河挽着豫王的手,下巴微昂,如献宝般骄傲,“我喜欢他!”反观豫王李重景,只是儒雅颔首,面上镇定自若,完全看不出有半分情感。
烈阳看向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侵略与攻击之意,“舍妹顽劣,难为豫王殿下竟看的上她,听闻豫王殿下颇通歌舞音律,在赢国都城时,就受到不少闺中淑女仰慕,却至今未曾娶亲,在京都是否有心爱的姑娘呢?”
“哥哥,你胡乱说些什么呢,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妹妹的,重景风姿卓绝,那些女人爱慕他有什么奇怪的,他这样尊贵的身份,哪里那么容易有女子与他相配,未曾婚配有何稀奇!”
李重景想起薄樱也是朔方人,萧烈阳如此问,想必此去京都,已然见过她与武侯夫妇了,这样的场合未免事情闹大,他选择了沉默不言。
阏氏见兄妹二人在一处闲聊,也在朔方王耳边说了几句,朔方王捋了捋泛白的胡须,“今日趁人来的齐全,我有一事要宣布,我朔方如今已与大赢结为秦晋之好,我儿烈阳娶了大赢翁主。大家都知道,赢国皇帝的亲兄弟豫王此刻也正在我的王帐之中,也算一表人才,颇得小女清河与阏氏的喜爱,不如今日就亲上加亲,为我的宝贝女儿清河与豫王定下个婚期,如何啊?”
此言一出,萧烈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父王,不可!”
“为何啊?”
“妹妹尚小,实在不必急于议婚,而且此乃终生大事,岂能在酒宴之上仓促决定!”
萧清河气恼地跳出来,“诶呀哥哥,你干什么呀,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从赢国娶了个嫂嫂回来,就跟我不是一条心了!”
此刻李重景也出言道,“王子所言有理,如今小王在朔方只是空有头衔,尚没有足以迎娶王女的资本,望大王能予我以重任,做出些功绩来,向朔方的人们证明小王并非无能之辈。”
李重景原就精通口舌之道,一番陈词慷慨激昂,既未令朔方王觉得他是不愿娶清河王女,又向众人展示了他身为男人的气魄与决心,说不定还能真的说动朔方王赐予他权利,打开在朔方立威的缺口。
而此时知道他拒绝议婚真正理由的,只有萧清河,一直以来,每每提到婚事,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诸多搪塞,就是不愿娶她,就连今日她的父王都开口了,他还是不愿应承。
朔方王老来才得这一双子女,对女儿清河尤为宠爱,起初对女儿喜欢上这个看似羸弱的闲散王爷不甚满意,今日见李重景还算有些抱负,没有全然想要依靠自己女儿存活的意思,捋了捋胡须。
“好,你想要机会,我就给你机会,近来北院王地界的河套上游常受外族滋扰,先拨你数十人马,以十日为限,你若能断绝此祸,我便给你精骑两百,让你拉起自己的队伍!”
这是豫王李重景盼望已久的良机,亲自上阵行军作仗虽非他所长,可是论兵法谋略,少有人能出其右。
“谢大王美意,此行必不辱命!”
碍于帐中人多嘴杂,王子萧烈阳此时也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赢国王爷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宴罢,众人散去,苏叶也被请至阏氏帐中小叙,萧烈阳叫住自己的妹妹,“清河,你跟我过来,哥哥有话问你?”
萧清河只好眼看着李重景离去,心不在焉不情不愿留下,“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啊,豫王殿下就要去河套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呢。”
萧烈阳扳正她的身子,“妹妹,你从前不是说将来嫁人一定要嫁举世瞩目的大英雄吗?那个豫王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王兄,人是会变的,从前我眼前所见都是朔方这些粗蛮的糙汉,哪里知道自己真心喜欢什么,可是自从看到豫王殿下的冠玉面容,听到他弹奏的古琴乐章,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他这样儒雅好看的男人。再说他并非如王兄所说的那样文弱,论骑术赛马,他丝毫不输于我,还有……总之,他就是我喜欢的男人,此生,我非他不嫁。”
烈阳王子是过来人,看自家妹妹娇羞的神色,不觉生疑,“这才多长时日,你就这样认定了?清河,你老实跟哥哥说,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清河手指绕着小辫子,露出难得的女儿娇态,“我……已经是豫王殿下的人了。”
“糊涂!”萧烈阳暴脾气上来,抽出马鞭就要去寻李重景,“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离开王庭这才几个月,他就敢动我萧烈阳的妹子,看我不将他弄个半死!”
“哥哥,你干什么呀!”
清河吓的忙拉住他,“王兄!他就是我的命!我不让你打他!那天,是我自愿的,我主动的!我就是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
萧烈阳对豫王在京都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此时胸口憋着怒气,又不好如何责怪自己一无所知的妹妹,扬手一巴掌就要挥下,却在贴近她脸颊时罢手,“清河,你为何这样任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父王和母亲知道吗?”
“不,他们不知道,王兄,你有气现在就都撒在我身上好了,千万别找他麻烦,你要是伤他,我怕我会跟你拼命。今日你也听到了,等到他在父王面前得脸了,他会娶我的,我真的没有他不行。”
萧烈阳一声沉沉的叹息,“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傻的姑娘了,你这样一心对他,护着他,日后若被他伤了心,不要来找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