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伸出手，握着了她垂在身侧冰冷僵硬的手，用力紧握在掌中。
手背上传来的有力温暖令李心艾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紧绷的身子仿佛也被这股从手上传来，往全身各处流淌而去的暖意给缓和了下来。
陆子皓嘴巴张了张，喉咙好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用扼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陆臻霆脸色无比阴沉地过去将他拽到茶几边，抬脚直接朝他的膝盖上踢去，他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面上。
那个离婚协议书连同笔被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苍白了他的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体字，灰暗了他的双眸。
“给我签字！”
陆臻霆拽过他的手，逼迫他在离婚协议书里签上自己的名字。陆子皓半跪在茶几边，双眸死死瞪着上面李心艾已经签了的名字，笔画温婉娟秀，可是看在他的眼中却好像轻易能够伤人的利刃。
“我不会签的！”陆子皓恼怒地挥开前面的文件，刚刚抬起眼眸，陆臻霆凶狠的一巴掌便毫不留情地扇了过来。
“啪！”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朝他扇巴掌，而且力道并没有比刚才的小，似乎想要将他打醒一般。他瞪着陆子皓的双眼中却已经不再是怒火，而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以及焦虑忧急。
“你不签的话，是想整个陆家为你的错误而陪葬吗！”
陆臻霆恼怒而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像是另一声响雷，和刚才李心艾跟他说的那些话一起，逼迫他走入绝境深渊。
没有任何能够回旋的余地。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被一巴掌扇得一会清醒一会糊浆，父亲的目光里充满了怒恨与焦急，好像生怕他再延迟一会不签字的话，就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他的母亲莫沁梅更是在旁不断用手推他，让他快些签了字。
陆子皓抬起幽冷的眼眸看向身侧的李心艾和林暮寒，林暮寒正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看着，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家庭闹剧，注意到他盯过来的目光，林暮寒薄唇一挑，嘴唇无声地张合了几下。
林暮寒是站在李心艾身后的，而她又挡住了陆臻霆夫妇的视线，所以林暮寒说了什么，只有陆子皓才能看见。
“你注定输。”他绯唇张合，神情高傲冷漠地朝他吐出了四个字。
陆子皓恶狠狠地瞪着他，确切地说是瞪着他们两个人，他的目光太过怨怒犀利，让李心艾很是不舒服，心中的讽刺感更加强烈，干脆别过脸不想再面对他。
莫沁梅见他死死盯着李心艾，一时间谁都不说话，气氛凝滞压抑。怎么私底下拽他暗示他都没反应，于是再也忍不住出声催促了陆子皓。
“皓儿，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离婚就离婚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是碍于林暮寒在场，莫沁梅此刻早就冲上去对李心艾又打又骂了，哪里会只甘心说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批评”？
陆子皓深深吸了口气，他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今天林暮寒来者不善，他绝对相信要是他不同意签署离婚协议的话，他肯定会将这些证据给公布出去。到时候真的整个陆家都会受到影响，不用他说，他父亲也会逼迫他离婚的。
他在这一刻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与林暮寒之间深深的差距，他心中无力，也更加不甘，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只沉重的笔，在李心艾的名字旁边，艰难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下每一个笔画，他的脑海也同时回放出了这些年来自己对待李心艾的态度，居然发现没有一次是和颜悦色的。
最后一个笔画力透纸背，他五指用力紧捏着手中的笔，所以……今天的一切是他自作自受吗？
他刚写完，龙一便上前将协议书抽走了，速度之快，让陆子皓连反悔的时间都没有。
林暮寒瞟了一眼协议书上签下的名字，然后看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头半跪在茶几前一动不动的陆子皓。
“那么现在，该谈谈离婚后的财产分配问题了，或者应该确切的说，对李心艾的赔偿。”
陆子皓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半丝反应都没有，反倒是莫沁梅一听就忍不住了。在她的思维里，她不要李心艾赔偿他们这两年在陆家的吃穿用度就已经很仁慈了！
“林先生，什么财产分配？李心艾她嫁到陆家两年，有哪件东西用的不是我们陆家的？再说了刚才是她自己要求净身出户，现在又反悔了吗？”
林暮寒不屑于跟莫沁梅说话，龙一从文件袋中拿出最后一份资料，直接递给莫沁梅，她还没有接过来便看见了上面的内容，脸色登时变得比之前看到婚内出轨的证据的时候还要难看。
这份资料是陆家确切地说是莫沁梅他们母子两这两年来对李心艾做的一切过分的事情，诸如家暴，人身谩骂诬陷之类的已经对人身精神造成伤害的事情。不知道林暮寒用了什么神通，居然将这些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
而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当初她和陆子皓设计让李心艾与别的男人上床的事情了，这是最严重的事情，如果曝光了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莫沁梅还存了一丝希望，毕竟她也知道当初李心艾进错了房间，最后和她滚床单的是林暮寒，要是他真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的话，那么他自己难道就不受影响吗？
她正想要开口，林暮寒却已经好像洞悉了她想法一样，淡淡道：“毕竟其中有件事情我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你们陆家究竟都怎么对李心艾的。既然你们想公开解决的话，那么就把这些发布出去让别人看看究竟是谁对谁错好了。”
莫沁梅难看的脸色泛出丝丝青白，原本不明所以的陆臻霆拿过她手中红得资料看了之后，脸色也同样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陆子皓忽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狠狠盯着李心艾的双眼仿佛一把烧灼的利剑，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神情。
“赔偿是吗？好啊，那开个价吧，还有既然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那么不应该去收拾你的东西早点滚出我的视线吗？！你别以为我陆子皓就非你不可！”
她从来救没有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非她不可，只是以前她认为自己是非这个男人不嫁的。现在才明白，其实没有一个人都非得要那么一个人不可，没有了他，可能自己会活得更加精彩快乐。
爱情不是生命的唯一，她以前太笨，连这点都参悟不透。
李心艾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依旧没有带什么感情，嘴角的笑容清透如水，有种释然后的明朗，也有种已经无所谓的淡漠。
她没有看陆子皓，而是抬眸看向身后测的林暮寒，伸出手微微拉了拉他，对他摇了摇头，道。
“我刚才说过，自愿净身出户，我什么也不会要。”
林暮寒没有即刻回话，只是看着她微微挑了挑墨色修眉，见她神色坚决，他也不再坚持。
“那随你。”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去。
李心艾从龙一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回身看向陆臻霆，然后走向了他，对他弯下腰鞠了个躬。
垂在身侧的乌黑长发柔顺地滑落到她的两边脸颊，遮挡住了她此刻脸上的神色，但是她话语里发自内心的感激却能清楚地听出来。
“这两年谢谢您的关照。”
陆臻霆忙伸手扶住她，看着李心艾依旧清丽，可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几年前那份青涩热情的脸庞，心头忽然间划过一抹酸楚，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才道。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心艾，日后好好照顾自己。”
李心艾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从她今天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没有主动看过陆子皓一眼，她是真的已经将这个男人当成了空气，不再去关注他。
“李心艾！”
陆子皓不甘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低沉微哑，仿佛在这一刻蕴藏了很多他以前没意识到，意识到了不知道表达出来而现在想要倾诉却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感情。这一切，俱都化为了三个简单的字，只能在这一刻不甘地喊出。
李心艾双眼望着门口的方向，听见他的喊声时，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陆子皓晦暗的双眸一亮，几乎要控制不住迈步追上去。
“再见。”
平淡无波的两个字将他所有沸腾的鲜血瞬间冻结。
她拉开门，外面灿烂得几近刺眼的阳光洒落到身上，李心艾在这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终于能够真正离开这里，什么都不带，真正跟这一段感情说再见了。
原来结束之后，是那么地轻松。就算前路未卜，就算今后孤身一人，她也觉得浑身轻松。
“走吧。”明亮的阳光中忽然间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一首歌一般美妙悦耳。
她这才看见原本已经离开的林暮寒一直站在门口，万缕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俊美白皙的脸颊被染上的淡淡的红晕，一双微微低垂凝视着她的眼眸流转着细碎的光辉。
原来他没走，一直等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