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萧愁苦着脸呸了一声。他是倒霉哦,信马由缰地走,那匹马竟然把他带进了土匪窝,真是辜负了他们对马的信任哪。那掌柜的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莫非是和他们这窝土匪是一道来路的?出门在外轻信旁人。他还是太年轻呐!
“里头什么人,快给老子滚下来!”粗矿的男声重重一吼,延萧跟着抖一抖,极力地想往车厢里头缩,但是这个马车总归就这么屁点大,延萧在这么躲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那双脚还使不上什么气力。
而那个大汉也没啥耐心,拿起大刀就在车厢的门框上砍着,好在这车厢结实,木屑四处飞扬,照这么砍下去,他没下去被刀挥死,也该被这倒下来的车顶盖子给砸死。
“好汉手下留情。”好汉不吃眼前亏,延萧急忙摆出讨好的笑,心里暗咒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要对土匪们阿谀奉承,嘴上却扬起了谄笑,“这个大哥莫见怪。本王……我腿脚不便,所以没法自个儿下车……能否让我家车夫扶我一把?”只要孙炳还在,你们这帮幺蛾子就等着吧。
“你家车夫?嘿嘿,他已经爬不起身来了,你就自个儿爬出来。动作麻利些,我赵二爷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儿。”
话音刚落,刀锋又是一转,若不是延萧躲闪及时,只怕要在他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留下点什么痕迹。
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啊!延萧暗啐了一声,双手撑地,努力忍痛将自己往外头挪。胸口传来的阵阵闷痛让延萧在心底将那群土匪咒骂上几百遍。以往他招摇过市的时候都未曾遇到打劫的,这会儿轻车简行却遭人惦记上了,眼才见光,延萧眨巴眨巴桃花眼,展露出他在皇城里头最讨人喜爱的笑容,道:“各位绿林好汉,我和我家随从只是路经贵宝地,这是我的全数家当,各位好汉好心放我和我家随从一条生路,我们不会报官的。”说着,延萧从怀里掏出装金子的钱袋子递到大汉的手中。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这会儿交出去,大不了到了下个县城他跟当地县官借些银两省吃俭用罢了。
趁着这几个大汉不在意,延萧颤着手挪动到孙炳的身旁,摸上孙炳的手,很好、很好!这手心还是温热的,孙炳还活着。延萧暗自下手掐了几下孙炳,但孙炳两眼翻白,丝毫反应都不给。他的常胜将军啊,怎么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不给力了呢。
大汉一手扒开钱袋子瞧了一眼,嘿嘿一笑,将金子一抛,扔给了其他人。“小毛孩,看你没几岁,倒是挺上道的知道破财消灾。只不过这一招在二爷这儿行不通。别掐了,你就是把他的大腿掐肿了他都不会有反应的。中了我们东家的蛊,是没人可以醒过来的,哼哼,不过昨个儿倒是碰到一个厉害的,只昏倒了半刻钟就转醒了。不过再厉害也没什么用。只要蛊虫还在肚子里,就没办法恢复内力。”
大汉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人,那人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壶,拉过孙炳,单手掐住孙炳的两颊,稍一用力就掰开了孙炳的嘴,将水壶里的液体哗哗哗地往孙炳嘴里灌。
“你们给他喂什么?”看上去无色无味,却有股难闻的腥臭味。延萧厌恶地撇过头去,心中不由得愤懑,现在的土匪都这么精明了,知道用蛊控制人,他就说嘛,一般的人怎么会是孙炳的对手,原来是用了这些让人不齿的下三滥手段。出门在外,真是防不胜防。
“那是喂他肚子里的蛊虫的,不然,这蛊虫可是要咬破他的肚肠,吃掉他的肝肠心肺的。你不想看到肚破肠流的血腥场景吧。”说到最后,赵二爷的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恨意。
延萧眨巴眨巴眼睛,瞧着眼前头凶神恶煞的赵二爷,用蛊控人他不是没有听过,眼下真的被他碰上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蛊了。两眼紧闭,延萧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吧!”
赵二爷一时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不喝这个东西,体内的蛊虫会让人死得很难看吗?”他这副皮相他自己看起来还是蛮满意的,暂且不想人为地在上头做些什么记号。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必过不了多久父皇母后总会派人来寻他的。延萧觉得三嫂要来是件天大的好消息,虽然他沿途有破坏过几个孙炳留下来的记号,但是三哥聪明绝顶,三嫂又是个机灵鬼,应该会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吧,此刻,他多么希望看到三哥那张冷飕飕的脸呀。
“你并未中蛊,喝这东西作甚?”赵二爷上下打量起延萧来,那眼神让延萧很不舒服,像是在打量待价而沽的货物,“你小子皮相生的倒是不错,虽然年幼,不过再养上几年兴许能卖上个好价钱,可惜是个站不起来的瘸子。就杀了去喂后山的狼吧。”
延萧右眼皮子一跳,直觉他的话中有异,但他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最后一句,杀了喂狼?他堂堂昱萧王爷竟然要沦落到葬身狼肚这种地步不成。真是岂有此……理。怒火在看到横向自己脖子的刀锋的时候,立即就消退了不少。
赵二爷将刀往延萧的脖子前头一横,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延萧双肩一垮,嘴角的笑意再也保持不住,“本……公子不服,明明是劫人的,怎么就劫他,到本……公子这就成杀了?这么厚此薄彼……不太好吧!”虽然他坐地上,对方站着,但是——气势上还是不能输啊。手指着孙炳,“我俩要一起死。”延萧暗自在孙炳的腰间捏起一块肉狠狠地拧了一圈,孙炳啊,是时候清醒了,再不然你主子真的是要被砍成七八段喂狼了。
“我们劫人,杀他作甚!”就是死也要问个明白,怎么就厚此薄彼了,要死——也要一起死么。难道是天妒英才?呸呸呸,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应该活到寿终正寝才对。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谁买通你们来的?”不杀孙炳,就杀自己。这么说来是有针对性的?他自认为在皇城里头并未得罪过谁啊,就算是和一些世家子弟有些过节,但也不至于他们买凶杀人吧。延萧心急,但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有思绪。若是若璃在这就好了,延萧闷闷地垂头。此刻他倒是希望自己走错了路,若是若璃他们遇到了这伙人……呸呸呸,吉人自有天相,倒霉还是让他一个人倒霉好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二爷眉心一蹙,“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做什么的吧?哈哈——你定是不知道,才多大点,身上怕是连毛都没长齐。”赵二爷咧嘴大笑起来,那声音震得延萧的耳朵生疼,延萧捂着自己的耳朵,抬眸望他,怎么,不是土匪还能是什么?稳下心来,延萧努力地想理清前因后果,事发突然,他真的很难集中精力啊……
“劫财这种事,我们只是顺带着做做。劫人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看到这张粉妆玉琢得如同女娃娃的脸蛋,赵二爷心情大好,愿意和延萧多啰嗦几句。
“赵二爷,你跟他解释那么多干嘛?东家还在寨子里头等着咱们呢。咱们要赶紧回去呀。”身后的人面有惧色地催促道。
“也是。赶紧将东西都收拾妥当。”赵二爷脸色一变,说着,那把刀又快又准地横向延萧的脖子。
“且慢!”延萧大呼一声。赵二爷的刀也随之一顿。延萧觑眼看向距离自己脖子只有一拳的刀锋确实是已经停稳了,这才颤巍巍地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自刀面上取下来。“本……公子还有话要说。”
“你的遗言太多了。”赵二爷将刀架在延萧的肩膀上,失去了耐心。
“劫人是不是你东家的意思?”还好关键时候,他的脑子没有停止运转。这个赵二爷说道了劫人还有东家,这是不是说明他不是头,其实是个听命于人的属下?
“自然。”不然他们吃饱了撑着啊。
“即使如此,你为何违背东家的意思?”果真如他所料,延萧心中大喜。小心地收起脸上的喜悦,延萧板着脸,严肃地训斥。
赵二爷闻言一怔,回眸瞧见身后的一帮弟兄们都盯着自己,随即大喝一声,“我什么时候违背过东家的意思了?”
“东家让你劫人,可没让你杀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东家想要的人?”壮着胆子和这个叫赵二爷的呛声,延萧心底却有怯意,若换做是以前,他多半是紧张的,现在心中有了心上人,他想和若璃厮守终身的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不知某座山头上,他就是到了下头也闭不上眼哪。
延萧想到了逃。但此处山高路窄,即便是他以一敌十侥幸胜出,怕也是重伤难行,等入了夜,出来觅食的野兽就要将他拆之入腹了,更何况他现在足不能立,孙炳又昏迷不醒,他带着孙炳压根就没有胜算。虽说孙炳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自己,但他早已将孙炳当做自己的弟兄一般。他是不能弃孙炳于不顾的。如此,只能是说服这个赵二爷将自己也一道劫去。剩下的事情,只能在路上再做打算了。就怕——
这个赵二爷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他,那剩下的都白费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