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苗人剽悍是众所周知的，别说是慕青璃一个弱女子，就是平南侯站在这里，他们也敢上前争论。
这几个苗人来者不善，慕青璃一个女娃在这时候开口，在外人看来就是在找死。
那些人也被她激出了火气，呼呵着就冲了上来，将车夫吓了一跳，本能的上前挡住，却立刻被那几人摁住。
“你们欺负他一个下人做什么，话是我说的，有什么直接冲我来！”慕青璃将帘子掀开，从车上跳了下去。
后面马车上的霜儿和杜鹃听见动静立刻上前，想将慕青璃围在身后，却被她一把拉住。
马车上的苏婵和苏菡虽然害怕，却也不能看着慕青璃一人在下面，正想下车也被慕青璃堵了回去：“你们进去！”
她不是平南侯府的人，今儿不管出了什么事儿，至少平南侯府不用替她承担责任，而苏婵她们一出面，平南侯府就势必要被牵扯进来。
周围的人看着情况不妙，纷纷退的很远。
最初说话的那个苗人，一点儿不客气的推了慕青璃一把，口中怒声道：“你有胆子，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再说两边也是如此！”慕青璃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人家都说苗族的男儿生性豪迈爽快，依我看来都是一群懦夫。”
“你说什么！”慕青璃这几句话彻底激怒了那几人，拳头捏的嘎嘣响，几乎就要上前打她。
“我说的有错？”慕青璃挑了挑眉毛，“你们和平南侯府有了冲突，没有胆子和平南侯争论，就跑来欺负我们几个弱女子，你很厉害是不是？说你们是懦夫都看得起你们，除了欺负比你弱的人便一无是处，因为你压根不敢向强者挑战！”
那几人气的胸脯起伏，恨不得上前狠狠扇她耳光，却怕一动手就正好应了慕青璃说的话。
“不过你也不必着急，说起懦夫，也不止你们这几人，我们汉人也不遑多让。”慕青璃眼波冷冷，扫过街边看戏般的众人，“有血性的人，怎么会在我大楚自己的领土上，躲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威胁，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被异族人欺辱，自己却像个看客一样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生怕殃及自己。”
“没想到我一个女子站了出来，那么多的男人却龟缩在阴影下看着热闹，这便是我大楚的男儿们，委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声音讥讽，但在场的汉人们没有愤怒，反而被说的羞愧不已。
人都是群居动物，无时无刻不在划分着自己的种族，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慕青璃的话等于将在场之人划分成了两拨，汉人和苗人。
而且她在说两边的时候，用的表述方式也不同。
对待苗人她是极尽讥讽，巴不得对方动手打她，对于汉人却留了几分情面，更多的表现出是一种怒其不争的愤懑。
没错，她就是在挑拨双方的仇恨。
不过慕青璃的计策还是成功的。
汉人中终是有人忍不住了，挺身一步上前道：“小丫头，说话可要留些余地，不能闪了舌头，谁说我汉家的男儿怂的？今日这些蛮子想动你，就先过我这一关。”
他这一动，后面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就是，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们将我们都杀了！”
“没错，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们是病猫，这里是我大汉的江山，凭什么让你们这些个蛮子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还不滚回你们寨子里去。”
“你们说什么！”那些汉人口中一口一个“蛮子”，生生热闹了苗人，他们今儿积压了许久的怨气喷发而出，冲着说话的那些人就冲了过去。
“大家伙儿一起上，将这些个不知好歹的打回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街上的汉人一拥而上，双方便厮打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本来都是厮打，到后来不知道是谁从旁边的摊子上拿出了棍子，另一边也骚乱起来，动手更加凶狠。
双方本来是一时冲动打了起来，后来便杀红了眼，变成了以命搏命。
好在平南侯府耳目畅通，在她们刚开始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来接应，正好有大批的官兵到来，上前将两拨人分开。
饶是如此，场面也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汉人这边到底是人多，看见自家人受伤之后怒气大增，将苗人那边打的不成人形。
从慕青璃的方向看去，那个最开始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都被打破了头，右眼也受了伤，看起来血肉模糊的。
慕青璃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划了一下。
她这动作极快，霜儿和杜鹃都来不及阻止，等看见之时已经有鲜血流了出来，慕青璃给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苏婵听着外面的动静差不多了，露了个头出来，瞧见慕青璃的手腕后惊呼一声：“青璃姐姐，你怎么受伤了？”
慕青璃抬起头笑了笑，唇色苍白：“刚才不小心划伤了，不妨事。”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是在强撑。
苏婵再顾不得其他，跳下车跑到慕青璃身边，捧起她的手腕紧张的看了看，然后从怀中掏出帕子就给慕青璃包扎。
“这可怎么办，会不会留疤呢？”苏婵包扎的同时差点哭出来，看的慕青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大碍的，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些，回去敷药就好了。”
苏婵老半天才给慕青璃包扎完，苏菡在一旁帮忙。
另一边的兵士也都认得苏家的两位小姐，瞧着有人受了伤，立刻就将她们送上马车，派人往平南侯府护送她们。
“青璃姐姐下次可莫要再吓我了，再出现这样的事儿，且让他们一让就是了。”苏婵瞧着慕青璃除了面色苍白些，再也没什么大事，才总算放了心。
“不是让或者不让的问题。”慕青璃靠在车垫上半眯着眼睛，“而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老虎向猪示弱的道理。”
苏婵听的愣住，霜儿和杜鹃已经明白。
她们跟了慕青璃这么久，早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当然不会像苏婵那边诧异。
慕青璃这人，向来信奉弱肉强食。
在她看来，强者为了表示友好，可以稍微放低姿态，但弱者就是弱者，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以下犯上，这本来就碰到了慕青璃的底线，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慕青璃瞧苏婵不解，顿了一下就解释道：“我大楚兵强马壮，不论是士兵人数还是装备，都比这些苗人强的不知一点点。难道妹妹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下，外祖父要处处容忍他们，让着他们？”
苏婵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
“因为我们还有别的问题没有解决，云南这边，在此之前是不能够让它乱的。”慕青璃缓缓说道，“以前三国鼎立，大梁和大晋都虎视眈眈，边上的蛮族又时不时的骚扰一番，趁着大楚不注意就想撕下一口肉来。”
“平南侯府被派到云南，纵然有维稳之意，但更多的还是要镇守后方，若是有人想从腹部偷袭大楚，平南侯府刚好可以率领军队从身后给他们重重一击。”
苏婵听得入迷。
她早就习惯了平南侯府对苗人的忍让，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慕青璃此刻提出。
“所以平南侯府的兵力虽多，却更多的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易调动的，面对那些苗人的挑衅，外祖他们也只能暂时容忍，以求不要给大楚增添新的负担。”
“但是近年来，大楚已经成了三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来自大梁和大晋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小。”
“大梁和大楚已经在去年联姻，短时间内不会出兵大楚；大晋近来皇帝病逝，几个皇子为了抢夺皇位早已无暇顾及其他；蛮族又在前段时间刚刚被逍王世子带兵消灭，只留下些余孽，已经不足为患。”
“这样的情况下，平南侯府已经没了忍受他们的必要，我们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让他们心中痛快了去？”
而且自己连借口都准备好了，这下不狠狠给那些苗人一个教训，都对不起她这道伤口。
慕青璃看向自己手腕的目光格外幽深。
……
慕青璃回到平南侯府，全府的人都吓坏了。
慕青璃一遍遍的解释自己没什么大碍，可苏老夫人还是吓得不轻，可以找来府医给慕青璃看了半天，直到那府医再三保证慕青璃真的只是皮肉伤，看着恐怖，其实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老夫人才肯善罢甘休。
“你说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冲动？”府医将苏婵的手帕拆了，给慕青璃重新包扎了一遍，老夫人孙氏在旁边说着，“那些人理会他做什么，还让他给弄伤了，多不值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