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这小厮眉眼十分灵活，当下机灵的行了个礼。
“嗯。”孙氏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那瑞成公的世子人品如何？”
小厮满脸堆笑道：“回老夫人，小的都打听好了，瑞成公家极为清净，家教严明，世子也是极为进取的，从不去烟花柳巷，待人也和善，人缘是极好的。”这小厮本来是孙氏的人，但是这次进来前张氏叫人给了他一大笔银钱，让他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家里对这门亲事很看重。
小厮收钱的时候就明白了张氏的意思，所以跟老夫人说的话都别有深意的。他做事也是说一半留一半，这样将来事情败落，问责也算不到他头上。
每一句话正听和反听是不一样的效果，若是往好的方面去想，就是这位世子不是声色犬马之徒，性情温和，不好女色。
但若是换一种意思……
小厮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心道这些王子皇孙真是龌龊的紧。
孙氏这会儿内心很希望这门亲事能成，一听小厮这么说自然不会起疑，只是松了口气的叹道：“这样便好，早就听说瑞成公家是个正经人家，虽然没什么来往但是口碑一直不错，这门亲事对璃儿也不亏的。”
张氏在一旁笑着附和：“何止不亏，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家世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娶亲，偏偏这次看上了咱们家的璃儿，也算是两人的缘分。娘，我们这事儿既然订了，就派人去跟瑞成公那边透个口风吧。”
孙氏犹豫了一下：“但是咱们家现在处于是非之中，这样做怕是会让圣上不满。”人家天子刚死了个儿子，还跟你家的女儿有着说不清的关系，现在尸骨未寒的你们家就要与人结亲，这不是赶着找不痛快么。
“这个无妨的，我们两家先私下约定好，面上只还当做陌生人，这样瑞成公府在朝堂上为我们说话也方便些。”张氏劝道，“等到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再公布，倒时候做一场戏也就好了。”
孙氏一听还是挺有道理的，连连点头，甚至忘了叫人去跟慕之洵说，就匆匆忙忙差人去了瑞成公府，还顺带着给了那小厮不少上次。
一屋子人欢天喜地的，只有如心有些忧虑的看了他们一眼，捏了捏拳头。
“小姐，大小姐到今天还没有回来呢。”霜儿此时正在给慕青璃梳头，有些忧虑的说道。
郑嬷嬷端茶进来，听见这句话也在原地皱了皱眉。
“嗯。”慕青璃倒是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毕竟是一个皇子死了，就算是个不得宠的，毕竟还是皇家血脉，再加上这件事就发生在陛下眼皮底下，换谁都要大怒，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结束的。”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来看，慕青璎应该是嫌疑最大的。
毕竟她可能是二皇子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再加上除了自己的证词，没有人给她作证，是很不利的。
不幸中的万幸，她们在人来之前跑了出去，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便是文妃那边想要栽赃也没有好的理由。
更何况文妃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发愁，比如那个宫女的事，还比如皇上那边。
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用来形容天子最合适不过。
像是楚宣帝这种有雄才伟略的帝王，他的内心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说是有被迫害妄想症都不为过。
他纵然偏爱文妃，疼宠二皇子，可皇后是他青梅竹马的妻子，太子也是他的嫡长子，这份感情也不是轻易割舍的了的。
在慕青璃看来，皇帝这些年有意无意的为二皇子造势，一方面也是为了压制太子一系，毕竟谁都不想在自己还不想退休的时候，继承人手中的权力过大。
但是如今太子出事，很多事情就变了。
皇帝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怀疑二皇子，可笑的是文妃还不自知，这些天格外的嚣张，怕是碍了上面人的眼。这次文妃表面上布置的天衣无缝，想要从慕青璎那里着手将慕家置于死地，可皇帝也不是傻子，什么事都任由你摆布。
再说慕青璎一个臣女，平日和四皇子都没有见过面，为什么要杀他？
就算是用最蹩脚的理由，四皇子在慕青璎换衣服的时候闯了进去，被慕青璎失手刺死，那问题又来了——二皇子为什么要闯入紫薇阁，谁都知道那里是平日妃嫔歇脚休息的所在，皇子通常是不会靠近的。
说他色令智昏的想要对慕青璎不轨就更说不过去了，皇子到了十三岁就会有侍寝宫女教导人事，慕青璎再漂亮周岁也不超过十二，能有什么本事让一个皇子把持不住。
这个局往细了看，到处都是破绽。
以文妃和二皇子的本事，仔细想想必然能发觉，可惜他们大喜过望，看着压在头上多年的麻烦忽然自行消失，太过得意忘形了。
“嘶。”慕青璃轻呼一声，“霜儿，你弄疼我了。”
霜儿看着梳子上被卷下来的一缕青丝，面有愧色：“都怪奴婢，一直想着大小姐的事，没注意小姐的头发……”
慕青璃摇了摇头打断她：“你啊，没事担心这些做什么。要知道就算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慕家怎么都是百年世家，在这京城中存活了上百年，自有它存在的道理。退一步说，就算慕家真的出了事，你发愁又能改变什么呢，还不如趁着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姑娘！”郑嬷嬷眉头皱的越发的紧，“说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
慕青璃这才想起郑嬷嬷对这方面在乎的紧，便笑了笑没再多言，就在这时门帘一挑，杜鹃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小姐。”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嗯，如何了？”慕青璃问道
今儿一早张氏就让杜鹃回去了一趟，美其名曰自己那里有些好的缎子，带给慕青璃做衣衫，实际上又是向杜鹃打听慕青璃的事情。
“回二小姐的话，夫人问了很多关于昨天的事，几乎让奴婢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反复问了些个问题才罢休。”杜鹃说道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慕青璃挑了挑眉。
“还有件事……”杜鹃犹犹豫豫道，“可能是奴婢多心，但是奴婢总觉得夫人对我冷淡了不少，好像不想以前那么信任我了。”她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双面间谍，对慕青璃的作用就是从张氏那里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现在张氏对她起了防备，她怕自己对慕青璃没了作用，成为一颗会被抛弃的棋子。
“正常。”慕青璃淡淡的笑了笑，“你原来事无巨细的跟她说，如今会有所保留，而且说出去的都是对她没什么用的，久而久之她自然会放弃你这里，甚至会猜到你是不是反水，利用你来给我传递一些假消息都有可能，所以从今天开始夫人那边得到的消息只能信三分。”
“是……”
慕青璃看了忧心忡忡的杜鹃一眼：“你放心，即便你不能为我从夫人那里再探听什么，我也不会踢你的。”
她一语道破杜鹃的忧虑，令杜鹃一下脸红：“没，没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都明白。”慕青璃摆了摆手，“你心里担忧自己毕竟曾是夫人的人，怕我心存芥蒂，等到用不到你的那天会找个借口将你赶出去，或者贬为粗使丫鬟，远离我身边。到了那个时候我这里容不下你，夫人那里你也回不去，弄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该怎么办。我说的可对？”
杜鹃低着头，诺诺的不敢回话。
慕青璃倒是颇为洒脱的笑了笑：“可是杜鹃，你有没有想过我身边始终是要有人伺候的，而一等大丫鬟不可能只有霜儿一个人，与其从新找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进来，从头开始慢慢的教，还不如用一个我自己知根知底的，又和我共同患难的。”、
“我当初就允诺过你，若是你从此一心一意的对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从此你在我这里就是自己人。”
“至于从前的事算什么，我们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彼时又是另一番天地，一个夫人根本插不上手的地方，那时你之前有没有为她效力，对我而言没有半分的区别啊。”
杜鹃被慕青璃说的羞愧，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奴婢不应该对小姐起了疑心，奴婢该死。”
慕青璃用眼去示意霜儿，霜儿懂了之后上前两步将她扶了起来：“杜鹃姐姐，小姐都这么说了，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我还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你若有机会可要多教教我。”
杜鹃连忙道：“霜儿妹妹说笑了，我只是痴长你几岁罢了，万不敢托大的，以后有事大家一起商量，必能渡过难关的。”
慕青璃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有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