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戈一愣，转而看向白叶却是露出了然的神色，起身道：“陶舒之死事关重大，朕也一并去好了。”
原本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朱绍和只觉得口里暗暗发苦。陆巡都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丢出来的案子，怎么可能是好差事。更何况，刑部还有一桩节度使被刺杀的案子，两边压力之下，他都恨不得称病了。
一行人倒是车马从简地出了宫，楚少戈换了一身衣衫，并未主动表露身份的意思。而刑部距离宫城也不算太远，等着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好见到对面另一队人匆匆赶来。
两下差点撞到一起，那抬着担架的人脚下略微一个踉跄就见一只手从上面垂了下来，微微晃动。
楚容若见状略微在白叶跟前挡了下，免得她被陶舒的尸首吓到，却没有想到白叶竟然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让开些。
“别看……”陶舒是被人掐死的，样子很是可怖。
白叶道：“我不怕，你且让我看清楚。”她说着侧开一步看向对面那担架上面垂下来的那只手。
手肤色苍白，上面还有着血迹，因为这一耽搁和停顿的缘故，血缓缓滑落，发出一声“啪嗒”声。这声音并不明显，然而听在白叶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这人……”她皱眉，“好像还活着？”
这话下意识出口，等到白叶回过神来才立刻抿了下唇。只这个时候却是来不及了，她声音虽然不大，然而身边的人却是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楚少戈最先反应过来，或者说是楚容若来不及给白叶掩饰，楚少戈就反应了过来。他上前一步看向白叶，“你说这个人没有死？陶舒没有死？”
白叶微微松开抿着着唇，看了一眼楚容若然后又看向一旁担架上的陶舒，这才低声道：“我还需要再给他检查确认一下。”
她说着身形似乎都挺拔起来，直接走向了那担架旁。一旁刑部的兵卒还想要阻拦却被一旁的朱绍和给阻拦了。
白叶蹲下去，伸手握住了陶舒的手腕，没有脉象。她又掀开蒙着在陶舒脸上的白布，三根手指落在他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却是没有半分所获。
只陶舒的身体却是柔软的，不管是手腕还是脖颈。白叶又略微检查了下他其他地方，头也不抬地问道：“他‘死’了多久了？”
“今天凌晨时分遇害的，到现在将近六个时辰了。”楚容若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如何？”
白叶微微抿唇，这才注意到身边围上来的人，还有站在一旁偷偷看着的那些人。“先挪进一个干净的房间再说。”
死了有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一般而言，正常人死后应该进入尸僵状态才对。尸僵一般会在人死后二十四小时内出现，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会逐渐消失。
而白叶之前检查，发现死了十二个小时正应该尸僵明显的陶舒却是身体柔软。
她不是法医出身，对尸体的鉴定并不太清楚。只这点基础的知识此时明显是不够用的。
“我还要再仔细检查下。”白叶低声道：“先确认他的‘死因’，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已经没了呼吸，连着脉搏也没有，他……”楚容若微微皱眉，“他可能还活着吗？”
白叶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也不肯定，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异常。”
“异常？”楚容若皱眉，看着陶舒没有半分活人声息的模样，不由疑惑：“有什么异常？”
“现在说不清楚。”白叶沉声道：“先送去安静、干净的房间，我仔仔细细检查下。”
人要是还活着，就不能耽搁。
一旁楚少戈反而比楚容若更为果决了些，沉声道：“按照白姑娘所说，快去准备！”要是陶舒还活着的话……
房间很快准备好，陶舒被放在了一张长长的案桌之上。
“……被人双手扼住喉咙掐死的？”白叶跟楚容若一同走进去，听到楚容若说起陶舒的死因，不由皱眉，“不是说被人刺杀吗？”
“这样动静最小，要不是陶舒挣扎得太厉害，最后踢翻了一个凳子惊动了护卫的话，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现刺客的行踪。”楚容若低声解释，看了一眼躺在案桌上的陶舒，低声道：“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气息了，就算当时刺客匆匆逃走没有杀死他，到现在……”
他语带担忧，“陶舒很重要，你之前也当听到了皇上对他的重视，若是——”
白叶知道他担心，只抿唇微微笑了下，伸手轻轻握了下楚容若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因此逞强的。”
她说着径直过去，先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陶舒的尸僵情况，确定死亡六个时辰之后，陶舒确实没有半点尸僵反应，也没有尸斑出现。
“给我把刀。”
“刀？”一旁朱绍和愣怔了下，楚少戈却直接道：“快！”
一把小刀很快就送到了白叶的手中，她小心翼翼在陶舒的指尖划下一刀，片刻之后就见血液渗透出来，然后“啪嗒”一声低落在了桌案之上。
“人还活着。”白叶舒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应该是在被掐死的时候，凶手匆忙所以才逃过一劫。只是，他呼吸不过陷入了假死状态，时间又过了这么久……”
“可还有救？”楚少戈忍不住问道。白叶闻声看了过去，想了想才道：“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几成？”楚容若问道。白叶低头沉吟片刻，这才道：“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有现代的科技辅助，救活陶舒的可能性会更大些，而如今只能靠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来，最多也就是再加上穴位刺激人体潜力……
“五成？”楚少戈看了看白叶，又忍不住看了看没有半点气息的陶舒，咬牙道：“需要用到什么东西，朕这就吩咐让人去准备？”
白叶缓缓摇头，低声道：“我要的东西怕是此处也没有……”说到这里，她略微扬声，“只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打扰我就是了。”
楚少戈看着神色与平日全然不同的白叶，不由出神，转瞬才反应过来立刻应下，“那这就开始？”
白叶让人上前帮忙把陶舒的尸体平放在地面方便施救，然后用之前的刀子割开了他的衣服，露出大半的胸膛。
看到这里楚少戈就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询问，楚容若却是对白叶更为信任，连忙拦住了他缓缓摇头。
“皇上忘记了，之前白姑娘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打扰她的。”
楚容若低声开口提醒，楚少戈愣怔了下，这才顿住脚步重新看了过去。却见白叶已经双手叠交按在了陶舒的胸膛之上，然后用力往下按下，松开，再按压……
“这是，在做什么？”楚少戈不由好奇，一旁楚容若看着白叶这般举动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当初郑王府的赏菊宴上，乾墨落水被救上来时也是几乎全无气息，白叶就是用这般办法救回了乾墨的。想到此处，他眉头不由微微蹙了些许，果然——
白叶伸手掐住了陶舒的下巴，迫使他嘴巴微微张开然后低头下去。
楚容若猛然扬了下眉，却是没有出声打扰白叶。
比起赏菊宴那一日隔着老远，只看了个大概，这一次他看得极为清楚。白叶伏趴下去，然后朝着陶舒的口中吹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直起身子，重复之前双手交叠按压陶舒胸口的动作。
每三次就往陶舒的口中吹上一口气，如此规律重复，楚容若仿佛是看到了那一日在湖边救人的情形一般，一旁的楚少戈却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的情形，见白叶对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又是抹胸又是亲的，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
这……他吞了一口口水，半响却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不管白叶怎么做，只要能够把陶舒救回来就好。对于他来说，这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至于白叶——
他死死咬着牙，飞快地看了一眼楚容若，见楚容若对眼前这般情形似乎没有半分的不悦，不由暗暗佩服。
他不过是对白叶有着些许好感罢了，而楚容若对白叶却是颇用了些心思的，如今看着白叶对别的男人这般亲昵的举动，他竟然无动于衷？
楚少戈一时有些走神，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旁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白叶的举动所引发的反应。
而平躺在地面的陶舒在白叶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却是猛然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呻吟声，转而一股浊气从口中吐出，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白叶率先察觉了这细微的呼吸，不由精神一震露出了喜色。
“人救回来了！”她说着重新给陶舒做心脏复苏，而原本毫无气息的陶舒在呼吸恢复的过程中不由发出急促的咳嗽声，白叶立刻示意人上前帮忙给他顺气——
“鬼……鬼……”一旁帮忙的刑部兵卒吓得连连后退，“鬼上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