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手握桃木剑站在门口,看着白猫躬身一跃,冲着白色的影子挥了过去。
嗷地一声,白猫的小腿吃了一剑,它瞪着血红的眼睛扭身看了兰泽一眼就蹿了出去,沿着屋脊拖着受伤的身体跳跃几下就隐没在京城连绵起伏的高楼市井之中。
“快去追,跟着这只猫定能找到施毒者!”
精锐们楞了一下,去追猫?
“王府养了你们这么多日,若是连这个受伤的猫都捉不到,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兰泽掂着罗裙看着北静王府的精锐,寒意十足地说道,她心疼这只受了重鹰。
此刻,野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头留着鲜血垂在地上,看到兰泽往它身旁走去,挣扎了几下,头使劲抬了抬又无力地垂下。
汤圆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兰泽蹲下身子,将汤圆抱在怀里,轻轻地梳理着它凌乱的羽毛,手指微微地颤抖,这个陪伴她多年的鹰,此刻气息皆无。
她的心缩在一起,喉咙疼痛得厉害,她怕自己一呼吸就喷出一股血来。
回京城这么久,她一直胜券在握,虽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看到至亲至近的伙伴因为她丧失了生命,她难过得无法呼吸,身边熟悉她的人越来越少了,她之所以苟延残喘是因为复仇这个强大的精神支柱在支持着自己,旷世的孤独日日吞噬着她的灵魂。
梅若兰看着兰泽黯然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屈膝蹲下看着,问道:“兰先生,你没事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良久,兰泽蹲得双脚发麻,仿佛万千蚂蚁吞噬一般,抱着汤圆的身体,扶着萱草慢慢地站了起来,空洞哀伤地看着门外姹紫嫣红的王府,凄然一笑,说道:“夫人,你听说过雪鹰王子的故事吗?”
在大齐雪鹰王子和一坛道长一样流传甚广。
那是一个寒冬,大雪封山,菩提寺的玄慈大师踏雪而行,在白皑皑的群山之间行走,苍茫中,他突然听到路边哀鸣的声音,他扒开雪,才发现是一只野鹰被埋在积雪之下。
昨日发生的雪崩让它来不及逃掉,埋在积雪之下,几乎冻僵。
玄慈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将佛珠挂到手腕上,将雪鹰从积雪下挖了出来,解开中衣,将雪鹰放到温暖的怀里,怜爱地说道:“众生平等,缘起缘灭,你我萍水相逢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日有幸见到你,也是佛主在渡你过难关,但愿你熬过这一关。”
玄慈大师瘦小的身影在苍茫的山间行走。
雪鹰在玄慈大师的怀里体温渐渐恢复,意识慢慢地清醒,微微动了一下。
玄慈大师面露慈善之色,将雪鹰从怀里抱了出来,双手张开,说道:“飞吧,回到你自由的天地之间。”
雪鹰张开翅膀,在玄慈大师头顶盘旋良久,又落到了玄慈大师的肩膀上。
梅若兰听得入了神,说道:“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雪鹰跟着玄慈大师到了寺庙之中,变身为英俊的王子为玄慈大师修建寺庙,并将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地啄下来,为玄慈大师织了一件冬暖夏凉的袈裟?”
兰泽眼眶湿了湿,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往日的情形如同一把刀,在兰泽遭难之后,顾明川将她从灞河之上打捞了出来,雪鹰依照气味寻得了主人,用利爪攻击任何想接近玄慈大师的人,为了延续玄慈大师的生命,它啄破身体,把鲜血喂到玄慈大师嘴里……
兰泽没有说这些,只是淡淡地说道:“夫人,其实,玄慈大师救的这只雪鹰和我怀中的这只鹰不是同一只鹰,这只鹰不过是我用来训练之后给我做事的鹰罢了!”
兰泽摸着渐渐发冷的汤圆的身体,心里一阵阵抽痛。
说话间,一名北静王府的精锐跑了回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高于头顶,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
“夫人,我们尾随白猫一路追赶,那只白猫跃入顾王府,看到顾明川顾王爷就跳入了他的怀中……”
“那我们的人呢?”梅若兰脸色苍白,最近不知道和顾王府犯了什么冲,无论什么事情都和顾王府搅合在一起,她现在不敢听见任何人提及顾王府,整整十年了,她以为一切都随着时间慢慢地变淡了,没有想到最近波澜迭起。
“被顾王爷给扣了!”
梅若兰脸色由白变绿,原本想着给儿子找出解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岔子,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是顾明川害了我儿!”梅若兰恍然醒悟,银牙咬在一起,手紧紧地握着,青筋条条绽出,她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顾明川,他太阴狠了,为了争权夺利,不惜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那****还觉得顾明川深明大义,在巡防营统领一事上主动让给儿子。
“兰先生,这可怎么办?你说过能给振楠找到解药的!”梅若兰焦躁地说道。
“解药已经找到了,不过拿到解药之前,圣上会派人来请我去宫里一趟。”兰泽将雪鹰交给萱草,轻轻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凛然走到程振楠卧房门口,回头看了看众人。
“什么?”在场的太医和梅若兰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兰泽是在逃避责任还是预感到什么。
“圣上有旨,请兰泽进宫!”一声清澈贯穿长空的声音在北静王府回荡,惊得家眷仆人从各个室内奔出,聚集到厅堂前的空地上,跪地听宣。
远处,萧正纲御用大监手里拿着拂尘,步履匆匆地朝着北静王府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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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御书房。
气氛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宛若夏秋交际沉闷的天气。
萧正纲坐在龙椅上,眯着双眼,看着萧远志和程普,昔日的亲兄弟今日大有决裂之势。
两人今日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实在意外,这些年萧远志和程普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了,尤其在小一辈人之间,听闻顾明川和程振楠这两个世袭的王爷是不是地刀枪相对。
明面上,萧正纲一直在压制着两方势力,使其此消彼长,不能一方势力过强以绝对性优势打垮对方,暗地里,谁人都明白这是圣上平衡权力使用的手段,但是,顾王府和北静王府似乎谁也不甘心落后,权力的欲望往往使人利令智昏。
“微臣不敢有所怠慢,事关国运,一找到已经丢失十年的镇国之宝夜明珠,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程普将金丝楠木锦盒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弯下腰,等大监前来取走锦盒。
锦盒被打开,一刹那间,光芒破盒而出,方盒之内,光芒乍现,绿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原本胜券在握的顾远志脸色诡异地变化了以下,身体变得僵硬,明明那只镇国之宝夜明珠在自己府上的暗室内,除了他和顾明川再没有第二人知道,在来觐见圣上之前,他还回府确认了一下,自己亲眼看着夜明珠被锁在暗室内,难道程普手里拿的是一只假的?
萧正纲扶着龙椅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十二年前,镇国之宝离奇丢失案至今还在眼前萦绕。
那晚,夜黑得如同打翻的墨汁,此次押送镇国之宝夜明珠的是上将军吕信,走的是水路,海面极其黑暗,借助船上微弱的亮光,只能看到方圆五步之内的距离,吕信摁着腰间的佩剑,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甲板上极其安静,除了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吕信回头看到是田复,这个文人打扮的斯文模样,吕信很看不到眼里,文人一向舞文弄墨的,此次怎么派他来跟着护卫镇国之宝回大齐呢?要知道,这颗夜明珠可是举世无双,多次引起西夏国和古巢国之间的战争,古巢国为了求得安宁就将夜明珠献了出来请求大齐庇护。让个文人跟来,不是添乱吗?
“上将军,我们走到哪里了?”田复问道。
“已经过了江夏口,马上就到汉阳境内!”
“终于快要靠岸了,这一路对亏上将军的细心照顾,我们的船队才安然达到!到岸后我一定要请上将军多喝一杯!”田复的手轻轻地搭在吕信的肩头。
吕信感觉很不舒服,自己还没有和他的关系近到这一步。
“到岸后,我们还要快马加鞭去京城,将镇国之宝安全送给圣上,一路凶险,不知道有多双眼睛盯着我们的船队,哪有这个心思喝酒!”吕信冷冷地说道,准备将肩上的手给拿到一边。
田复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吕信奇怪地看了田复一眼,猛然间觉得腹部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中了,随即传来一阵剧痛。
田复阴测测地一笑,说道:“上将军对不住了!”
吕信奋力推开田复,高声叫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如雨的箭矢凌空而来,奔着两人的方向射来。
随即两人皆被洞穿在船上,靠着船沿翻身掉落在海上,消失在暗沉沉的夜幕中,丝毫不见踪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吕信和田复身上,待回过神来,镇国之宝早已经消失了踪影,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连岸边也没有发现接应的人。
此案成了一桩悬案。
萧正纲为了降低影响力,将此事秘而不宣,只有和自己最近的几个大臣知晓,暗地里查了数年,竟没有任何消息。
今日,程普拿着镇国之宝突然就出现了他的面前,实在令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