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铺天盖地的涌来,柳巧巧的眼前仿佛再一次出现了长孙佩蘅的模样。
那天的长孙佩蘅是那样的失态,温婉的脸上完全没有平日的沉静温柔,而是变得崩溃,像是暴风雪里即将被冻死的牡丹花,迅速的枯萎。
“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进门!我长孙佩蘅是沐府永远唯一的女主人,谁都不能替代!”说这句话的时候,长孙佩蘅是声泪俱下的。
柳巧巧至今仍然记得她那双因绝望而睁大的眼睛,空洞麻木的,触目惊心。
她长长叹一口气,不甘心又能够怎么样,还不是早早就死了,还不是让她进了门。
但是柳巧巧和长孙佩蘅不一样,她比那个傻乎乎只知道讲情情爱爱的长孙佩蘅聪明多了。
柳巧巧擅长伪装,更加擅长揣摩人的心思。
她就凭着这两个本事,一步步的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变成长孙佩蘅身边最贴身的一等大丫鬟,然后再变成了如今有身份有地位的沐府正牌夫人。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依旧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沐府里,应该有一个人比她更加眼里容不得沙子,柳巧巧要做的就是丢一把柴,让火烧的更旺盛。
再之后,她就可以坐享渔人之福,看着沐云遥和里面的狐媚子,斗的你死我活。
她拿定主意,缓步转身离去。
背后丝竹声声,中间夹杂着几声男子的笑声和女子娇媚的嗔怨,落尽柳巧巧的耳朵里,都变成催命的更子。
沐府,竹漪院。
红莲探亲总算回来,却发现花圃再一次一片狼藉,细细问了青露,得知是三小姐为了所要衣服的料子,所以接着拿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出气。
“三小姐的性子,是需要收敛一下的。”红莲听完,眼底多了恨意。她不但恨沐云遥,也恨沐云绣。
“你父亲怎么样了?”青露关心问道。
红莲原本早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可是忽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觉冲上喉头,她一下子说不出话,直接冲往一旁,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红莲,你还好吧?”青露担忧的问,“是不是在路上吃坏了肚子?”
红莲强撑着点头,心底的不祥预感却是越来越明显,她难得的没有继续和青露拉家常,而是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的离开。
回到了西苑,红莲仔细的算了算,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葵水了!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又是幸福,又是担忧,更多的是深深的筹谋。
这个竹漪院,她是绝对不能够继续在待了。
红莲下定决心,温柔的将手放在小腹上,眼底是决绝的狠心,她要赌一把!
夜凉如水,月华院里的烛火摇曳不定。
玉塌上姿容富贵的柳巧巧,脸色却很是难看。
啪的一声又摔碎第十二个琉璃花盏瓷杯子,丰腴白皙的脸上竟露出几分怨妇才有颜色。
“夫人勿要动怒,那贱人不过走了****运,总有倒霉的时候的。”陈嬷嬷极为心疼的安慰道,“夫人切莫为了那个贱人伤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得了。”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大事,当年柳巧巧不也一样这样过来的。
只是,当初她是被藏在外院的女子,如今她变成了背抛弃在府里的夫人。
陈嬷嬷心底感慨万分,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滚!都给我滚!全部都是没用的废物!”柳巧巧脸上有几分狰狞,一想到院子里听见的女子的娇嗔,她的心里就像有千万根刺在扎,恨意狂飙,几乎快要发疯。
砰!
一个茶杯在陈嬷嬷的跟前碎成两半,这位老仆不敢多言,灰溜溜的赶紧先退了出去。
那日从小院回来,柳巧巧便对沐庆沧心存芥蒂。
当晚,沐庆沧回府,心血来潮的来寻她一并去六皇子的晚宴。
可是,柳巧巧的心里实在堵的发慌,她以生病为由借故未去,若是换了往常,沐庆沧一定会第一时间前来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嘘寒问暖,可是最后柳巧巧没有等来沐庆沧的关怀,却等来了一顿训斥。
还是由沐庆沧身边的侍卫传达的,责备她实在不该不去参加晚宴,实在没有作为主母的大气。
柳巧巧越想心里越发堵的慌,尤其第二天沐庆沧连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夜不归宿。
柳巧巧不用多想,就猜得到,他肯定住在小院子里那个狐媚子身边,气得更是眼冒金星。
修长白皙的十指不知不觉嵌入掌心,猩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来,可是柳巧巧的眼中除了嫉恨的怒火,根本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原本按照计划,柳巧巧应该主动去找沐庆沧,鼓励他将外室养着的那个狐媚子接入沐府。
然后再去沐云遥那里,让她知道这个消息,为她的母亲长孙佩蘅清点后院。
柳巧巧有自信,只要她派人旁敲侧击,煽风点火,将往日长孙佩蘅的固执告诉给沐云遥,那么沐云遥定然会对那个狐媚子心生出恨意。
这恨——
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她成事。
因为关键人物在于沐庆沧。
只要沐庆沧不怀疑是她动的手,而将怒气转嫁在沐云遥的身上,那么对于柳巧巧而言,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然而,回来后,柳巧巧却发现,她的心里像是梗着一根巨大无比尖锐的刺,实在没办法装出毫不在乎,大度的样子去丛恿沐庆沧把外面的狐媚子接进府上。
这才是最要命的!
因为只要柳巧巧做不到这一点,哪怕只要让沐庆沧感觉到一点点,她对那个狐媚子的恨意,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如果那个狐媚子回到沐府后出事,那么沐庆沧都会迁怒于她,怪罪于她。
柳巧巧现在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美艳无双,如果连沐庆沧最后的一丝感情都消耗殆尽,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沐府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第五……
无数个新的狐媚子。
所以柳巧巧慎之又慎,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最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婢女红莲,参见夫人。”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院子的门口娉婷站立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女。
柳巧巧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去见任何人,心中责怪那个没用的嬷嬷今天怎么这么没规矩,连通告都没有便将人放了进来。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如今她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愿意再传出任何乱七八糟的消息,让沐庆沧怀疑她作为当家主母的能力。
所以,她强忍着烦躁不耐烦,顿时露出一个疲惫的病容,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扶着额头。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有何事找本夫人?”
红莲一看,便知道她这是想尽快打发走自己。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红莲鼓起全部的勇气,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开口道,“回禀夫人,奴婢原本是二少爷清风院里的大丫鬟,后来去了竹漪院侍奉大小姐沐云遥——”
话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等候柳巧巧的反应。
柳巧巧面沉如水,眼底是慢慢的嫌恶之情。
大丫鬟,单单是这三个字,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将红莲赶出沐府,和之前几个勾引她儿子的狐媚子一起送去军营。
呸!真当她这个夫人不顶事,不知道她早就不耻的爬上了壁儿的床?!现如今这般情形,应该是——
柳巧巧猛地一震,目光如炬的看向红莲的腰身。
果然!是因为有了孽种,所以来讨价还价了吗!
“夫人,听说再过两日沐云遥便开始准备及笄大典,开始闭门学习礼节。奴婢听闻夫人身体有恙,所以特意前来探望,看能否帮上一些忙。”
“你能帮忙?”柳巧巧冷笑一声,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真以为一个低贱奴婢怀了孽种,就能够有资格拿捏她?!
笑话!
“红莲不才,恰好有一记良方可以治疗夫人的病症。”红莲大方坚定的抬起头道。
话点到这里,柳巧巧便即刻明白了红莲的真正来意,看来她是要和自己联手对付沐云遥啊。
“你又不是大夫,说什么狂妄的话语,若是本夫人有任何闪失,你能够付得起责任?”柳巧巧冷声一喝,话中有话的道。
“那道不一定,只求夫人把大小姐及笄大典交接一事的权利让奴婢来负责,奴婢有信心,保管不出一个月,夫人的病会痊愈。”红莲笑得还是很顺从乖巧,可却带了冷意,令人浑身有些发毛。
柳巧巧思索片刻,冷冷的挑眉,继续听她讲。
这婢女如此有心计,她倒是有几分感兴趣了。
红莲认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若是成功了,红莲只求一件事,希望夫人能够成全。”
“哦?”柳巧巧好奇问道,“说说看。”
“请夫人将小女子许配给二少爷,奴婢不敢多想,只要能够嫁给二少爷,哪怕只是做妾,奴婢也心满意足。”红莲的脸上有些绯红,可是眼神却无比坚定。
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退路的份上,如果不是她的肚子没有办法等太久的时间,红莲是绝对不会来找柳巧巧的。
在府上这么多年,红莲见识过这位夫人的阴狠毒辣,但是,眼前红莲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只能够拼死一搏。
希望柳巧巧能够怜惜她,因为当年柳巧巧也是作为丫鬟,爬上了沐尚书的床,这才有了如今的沐夫人。
同样的遭遇,相似的出身,至少能够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红莲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同时,她也有最好的打算,那便是她成功陷害沐云遥,帮助柳巧巧除去眼中钉,然后真正的成为沐云壁的妾。
虽然她知道沐云壁那个人,不会真正爱她,可是她却下了决心,定然要得到他。
只要她成为他的妾室,那便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朝夕相处,她不相信自己还得不到他的心!
柳巧巧嫣然笑道,“只是这一件事?那好办,你尽管放心,只要我开口,定然能够成就你的好事!”
红莲点头,她自然放心,沐云壁最听的便是眼前这位夫人的话,不然她便不会私下和柳巧巧交易了。
当然,也命她要在竹漪院中对沐云遥动手,所以她刚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一箭双雕。
接下来,红莲要做的就是联合她自己在沐府多年的积累,然后给沐云遥一个鲜血淋漓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