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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海鸥被她的四舅——张国勤打了两巴掌并气呼呼扛在肩上的时候,她还不会写报仇这两个字,因为那一年,她才六岁。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王海鸥就可以训斥这个曾经抚养过她的四舅。主要是情况变了,王海鸥去了深圳,电子厂打过工,当过拉长,端过盘子,做过厨具公司的业务员,当然也做过其它。苦尽甘来,年过三十,她有了自己的一间美容店。先头自己还帮手做做美容,到后来,多雇了两个人,就脱了手。除了必要的应酬,有一小半时间陪着母亲散步或是打打牌。早些年,王海鸥和母亲关系不好,青春期的时候还曾经一度不说话。也许是年龄大了,她开始理解并同情母亲,具体体现在与四舅这次来的事情上。她明白,尽管,母亲很不喜欢这些亲戚,可内心里还想见到他们,毕竟还是血缘关系。

那些难听的,只能在电话里说说,如果真的面对面。王海鸥认为自己不会说出口。至少不会说得这么狠,那可是老娘的亲弟弟。王海鸥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对待一般人的求助,也不会那么快就拒绝了。毕竟眼界和想法与当初不同。能办则办,办不到也好言好语。再也不是当初为了几块钱,就和厂里工友大打出手的时候。那一次的王海鸥被揪下一撮头发,每回想起都还心有余悸。

想不到,四舅真的就要来深圳了。除了打工,还有一个理由,为找女婿。 因为女婿刘先锋已经到了深圳几个月,而给家里寄的钱越来越少,就连电话也没打几个。四舅只好亲自出马,找女婿。职务被撤掉之后,他失去了威风。去深圳就是为了和村里人斗气。不要小看了我,我还是条汉子!他在心里面喊着。他认为,只要女婿还是女婿,自已在村里就还活得像个人。

当年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才给大闰女硬拉了一门亲事。闰女倒是喜欢得不得了。头疼的病也好了。可没人想到这个当爹的要付出多大代价。也就是这件批地给亲家的事,让他一夜之间由村长变回老百姓。

事情一发生,他就知道在村里没法呆了。他马上打深圳的主意,托早年去深圳的外甥女为女婿在深圳找活儿。一个月不到,他把面子找了回来。女婿去了南方。

女婿每次从深圳寄来的钱都是全村的新闻,可是三个月不到,新闻变成了副面的,女婿的表现越来越让四舅担心,甚至越来越害怕。电话越来越少了。

所以四舅对村里人一律说,是奔女婿去的,女婿那的活儿特别多,非喊他过去帮手。实际上,如果不是王海鸥和他发过火,他一定会说,四舅就是奔你去的,四舅就靠你了之类。这是东北人的表达方式。正是因为了解四舅,还有其它的东北人,王海鸥内心才会变得很复杂。

动身前,他没有透露半点消息。到沈阳火车站转的车,车开到郑州才打来电话,说自己到了哪哪哪,你们放心吧,不用惦记。放下电话,作为美容店老板娘,王海鸥被气得发抖,一脚踢在桌子腿上。随后是“哎哟”一声,蹲下身。红色的尖头皮鞋掉了一小块漆。脱了鞋,拧亮台灯,最后又抓着皮鞋一瘸一拐走到窗前,细看,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脚趾正火烧火燎疼着。

她后悔了,早该听母亲的话。不该让这些穷亲戚来了一个,又来一个。这样下去,借钱、换工作总是会没完没了。想到这儿,她觉得,同情心永远不能泛滥,否则就是自寻苦恼,麻烦多多。之前,母亲总是让她不要过份显摆自己在深圳赚了钱购置了店铺之事。可王海鸥不听,有些虚荣,教师节前,还给当年的小学捐了两千块。

不要帮穷人,哪怕是亲戚。最后他们会像饿狼一样扑向你。母亲每次说到这类话题都很激动。也像是有什么预感,有一次,她甚至提到百年以后自己的归属地问题。

“想得也太远了吧。”做了生意之后,王海鸥很忌讳谈这类不吉利的话题。什么百年啊,坟墓啊,她不愿意听,更不理解母亲怎么突然就把话题扯到这里。

看到女儿没兴趣,母亲有些不甘心,继续说,“有些人早早就把地买下,怕将来涨价,也怕政策变,城市不断外扩,做坟墓的土地越来越不好买了。”

本来不想理睬,见母亲神情黯然,王海鸥又只好安慰,“四舅在老家当村长,不用担心,农村最不缺地。”她没有想到母亲早就不喜欢老家那种土地了。当然,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才让她彻底下了决心。

叶落归根真得那么重要吗。如果不是看到母亲的表情凝重,似乎想把这个话没完没了地扯下去,王海鸥真想再好好开导她一下。当年王海鸥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就没了,成了一个拖油瓶。为了再嫁,母亲把她放在农村四舅家里。当然,再嫁了一次,也离了。毕竟有过这样的事情,母女间还是有一些忌讳,至少两个人说话、做事都比较小心。

如今,四舅没有跟这边的任何人商量,三下五除二来了,把王海鸥弄得阵脚大乱。两年前,四舅写信或是电话来借钱的时候。王海鸥或是王海鸥的母亲一律苦穷。“唉,我们也是外地人。你看看这里的房价菜价米价就知道了,光物业管理费就要几百块,总之什么都要钱。每个月都得花光,实在不容易啊。”

说到不容易的时候,王海鸥的母亲显得很有心机。这样说,既同情了对方也是说明了自己眼下的状态,并不适合帮助什么人。

那边的四舅显然并不甘心,想了想说,“不管咋说,你们那里的工资也是全国最高的。”

王海鸥听着四舅这些话,就越发生气。她在心里说,“高又怎么样了,再高那也是我的钱,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唉,还是老样子,跟过去没有不同,不值得同情。”

开了美容店,小赚了些,王海鸥心境不同以往,曾经想学习广东人,除了烧香拜佛偶尔也做点善事,算是为自己积德。毕竟当时年龄小,不懂事,也做过一些不算体面的事。说到底,就是虚荣心。直到母亲站在客厅里,背着两只手,踱着方步说,“这些人就是帮不得,一帮,他们就会没完没了,你能管得过来吗。”听了这句,再看看母亲的脸,王海鸥打消了寄钱念头。她想起店铺开张不到一周,就有个才两面之交的老乡过来借钱,再不久,火车站就有人过来认亲,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佩服地看着母亲,心里想,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你怎么知道呢。”有一次王海鸥问母亲,当然指的是亲戚。

“我才是真正农民呢,我怎么不了解他们。你那几天算什么。”也许是灯光的原因,母亲在这那一刻显得非常神秘。

“这边工资高,可是压力多大你知道吗,经常有人跳楼。”王海鸥的母亲在电话里和四舅周旋,目的是劝对方打消借钱的念头。

“咱老家也有死人的事,不过都是生病没钱治拖死的。”四舅语调平静,显得很有一套,根本不会对姐姐的话大惊小怪。尽管对方说到了跳楼。四舅有恐高症,平时连家里的平房都不敢上。

母亲冷静地回应:“不管怎么样,你们在老家还有块耕地,大不了,回去种庄稼。我们娘俩孤儿寡母,深圳的移民、外来人口啊,要是再没了现在这个小店,就得饿死。在这儿,两眼一摸黑,根本找不到什么人借钱更不要说找个地方住一晚。想想都怕,没有一个亲戚和熟人。”

“所以才要找你们,毕竟我们是亲戚啊。母亲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诉苦中带出的一个的词——“亲戚”被电话那端的四舅一把逮住,当成他到深圳的资本。

王海鸥的母亲突然被噎住,憋得老脸发紫,说不出话。她想起四舅在电话那边老道的样子,也许是在笑呢也说不准,就更加气愤。本来还想说,“如果在老家,我还有房子,可是这儿呢,住在闰女家,她早晚都要出嫁。”想了一下,还是没说。王海鸥的母亲挨着四舅家也盖了一间,房子一直让四舅管着,说白了,如果自己将来不回去,房子就归他了。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没有把话说到桌面上。其实已经便宜他了,现在还想要占便宜?作梦也别想。王海鸥的母亲现在说话比任何人都聪明,尤其在房子和钱的问题上从不含糊。

“说话做事有个尺寸,弄不好就给赖上,这些人不能招惹。”母亲总是语重心长对王海鸥说这些。

这回王海鸥和她的母亲有些绝望了。看来四舅成心想缠上自己。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一点也不像过去。王海鸥这样想着,当然也反省过自己的过失。比如曾经向四舅炫耀过目前状况,其实是想借四舅的嘴到村里传播一下,自己没有像其它女性那样,在各种工地上受苦或随便嫁个农村男人,超生一堆孩子之类,也算是对三十多了仍然未嫁的一个平衡吧。三十多了,还没人要,毕竟不好意思。还有,就是为了回答四舅那些荒唐的问话,什么你是不是也要下岗了之类。几次类似的话刚冒头,王海鸥就会拦腰打住,完全忘记母亲的提醒。告诉对方自己在做生意,已经有些收获之类。王海鸥每次与四舅通电话,都觉得是秀才遇上了兵,哪哪都堵着。

而母亲却不是这样看她的亲弟弟,她说,“装的,装糊涂。你看着吧,他不会死心。”母亲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舅的电话再也不来了,很快,王海鸥就把老娘的话给忘了。

想不到,王海鸥和母亲前后不一致的介绍,让四舅不再愿意等待。他不想听王海鸥和母亲的苦穷与撒谎,毕竟他要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那就是把女婿带回老家。当然不是硬来那种,而是用策略,比如,他也想在深圳打工,赚个来回路费。

四舅的文化程度属于高中没读完。当过一年村长,最后被人罢免了。罪证是利用职权乱批地给亲家盖房子。而用四舅的话是忠良被陷害了,古今中外太多太多。四舅最喜欢拿出来的一个人物是岳飞,他经常用这个英雄来比喻当年自己的处境。

有次被二闰女听见,冷笑了半声,甚至连手上正洗的碗也扔在灶台上,摔上门,走了。

当然,四舅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个孩子模样最周正,除了学习不好,爱打扮,没啥大毛病。可是她不喜欢这个当爹的。她认为爹除了爱吹牛还有一个就是护着姐姐。

四舅却有难言之隐。大闰女条件太差了,除了相貌,身体也不行,动不动就头痛,在县城托人打听过,说是那种吓人的病,正规的药治不了,只有偏方才能治。可是哪儿去找那种偏方呢。四舅吓坏了,趁着还没人知道,给她说了婆家。老伴死得早,自己不得不多些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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