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卓远扬从来没有见过的于菲，也是于菲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己。
所有的事情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缺口，就好像被压放了很久的心情突然之间被人解了绳索，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思量，所有的意识都摧毁在那狠狠的一口里面。
口腔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她的双手被他紧紧地抓着，眼泪决了堤一样落下来，蔓延整张脸落在卓远扬的肩膀上。
他原本是半侧着身体，被于菲一扑，整个的后背都贴在车门上。
过了许久，她总算累了，整个人也不动，悄无声息地趴在卓远扬的肩头，只有那低沉压抑的哽咽，如小兽受伤低咽一般，一声声地混着那急促的呼吸声传来。
原本紧紧握着的手也松了开来，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在他的手腕上。
“卓远扬，我不爱你了。”
车厢里面，于菲的话突兀地响起来，还带着刚刚歇斯底里的疯狂后留下的喑哑。
不爱了，就不累了。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十多年的感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
这个世界上又没有规定你爱的人一定要爱你，她爱卓远扬，是她的事，和卓远扬无关。
这么些年她像独角兽一样将自己困在那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里面，听不得任何人的劝告，看不得任何人的说辞。
或许一个多月前她还抱有念想，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就好像那些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一样，一旦过了好奇的期限，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不会再有人去提起来。
她不敢看着他，她知道卓远扬的眼睛有一种力量，让你看着的时候忍不住沉沦，她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心，她不想毁在一场对视里面。
可是对方似乎猜出她所想，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她的后劲，手掌心上的温热通过那修长的脖子传来。
于菲忍不住一怔，咬着牙就不是不愿意动。
卓远扬冷冷勾了勾唇，贴上她脖子的手紧紧收着五指，大手一用力，她整张脸就被他掌着脖子扬在他的视线之下。
“于菲，你再说一次！”
他唇角微勾，说出来的话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深黑的双眸紧紧地锁着她还盈着水光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那双眼看到她心底里面去。
卓远扬的视线太过直白灼热，她只是这样抬头看着，里面就好像有一道漩涡，一不小心，就被那漩涡吸走。
她看着那双眼睛，很多年前，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也是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
里面有着她一生都探索不出来的秘密和深沉，可是她却乐此不彼地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看出卓远扬分毫的内心世界。
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就好像此刻，她看着，那些话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来。
那道直直的视线就像是一把把刀，直直地插在她的心窝上，疼得开不了口，堵得她满嘴无言。
她闭了眼，咬着牙：“卓远扬——”
“于菲——”
她闭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却突然之间低了下来，直直地打断了她即将开口的话。
不过半秒，只觉得鼻尖一软，她有些错愕地睁开眼，只看到卓远扬的脸就在她的眼前。
他们的鼻尖贴着鼻尖，对方的每一下呼吸都能够一清二楚。
那些温热的气体打在她的脸颊上，浸润过每一个毛孔，然后一点点地渗到血液里面去。
于菲只觉得思维有些转不过来，脑袋倏然间一片空白，满眼只有那一张脸，还有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缩影的自己。
“不要说。”
低垂的尾音带着不难察觉的哀求，他突然低头，一个轻盈无比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仿若蜻蜓点水一般。
梦幻而不真实的触感让她整个人僵在那儿，对此刻发生着的一切没有一分一毫的反应能力。
卓远扬附身侧在她耳边，带着一些压抑不懂的感情：“于菲，不要说。”
“轰”的一声，于菲仿佛看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坍塌了。
只消卓远扬的一句话，只消他五个字。
她还在不知所措中，可是卓远扬分明已经看到她面容里面的松动，张嘴轻轻地咬上她的耳垂。
一股电流瞬间漫遍全身，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发僵，整个人被卓远扬抱在怀里，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指尖都在发颤。
卓远扬是什么人，向来知道拿捏一切，见她已然松动，唇瓣移上了那微微合着的眼眸上，沿着那还未完全风干的泪痕一点点地吻到那发红的唇瓣。
于菲所有的情事，就连浅浅的一个亲吻的经验都是来自于现在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她所有的情动也都是来源于他。
那样盛气凌人的吻落下来，她甚至找不到半点逃避的出口，密不透风的结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半响，她只觉得浑身一软，就像是一只树懒一样，瘫瘫地直接就松在他怀里。
他轻扫过她的舌尖，不急不躁地撩拨着，时不时轻咬着她的唇瓣，那些陌生的情潮让她整张脸发红。
于菲浑身找不到一个着力点，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正滋滋地汲取着卓远扬给予的水分。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抓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没有一个用力点，那种感觉很不真实。
直到她捉住卓远扬身上西服的下摆，才停止了那一番胡乱的抓碰。
她只穿了一条及膝的无袖晚礼裙，卓远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手心紧紧地贴着她的尾脊骨，一点点地上移，随后移到前方，直接拨开那遮挡的衣服，便掌控了那柔软的触感。
胸腔的柔软突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于菲浑身一僵，睁着迷离的双眼，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都被卓远扬吞了下去。
就像她此刻的意识一样，随着那带着薄茧的大手的移动而开始涣散。
迷离的夜色中，于菲的双颊绯红，微微仰着脸，半眯着的眼睛，慵懒得像只午后吃饱的猫咪。
暗色的车厢中，那一双幽黑的眼眸越发地亮。
那些涌动的陌生感觉，于菲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感觉要发生些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唇瓣上凌厉攻势的吻却突然柔和了下来，像是安抚小兽一样，一点点地轻啄着她双唇。
原本掌在她胸前的手也移到了身后，然后一点点地退出，移到身侧，松着她捉着衣摆的双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没入她的指缝。
十指紧紧地扣着。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上，侧脸上细小的毛扎扎到她侧脸细腻的皮肤上，只觉得痒痒的。麻麻的，却真实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再次落泪。
那些飘零着的意识开始聚拢起来，因为刚刚那一场激烈的亲吻而消耗的扬起也开始一点点地回来。
她的意识清明开来，却更加迷茫。
她和卓远扬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是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掉。
好多好多的问题，就像是潮涌一样涌上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卓远扬——”
她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话到了一半却被扣紧的手打断，他没有动，只是在她耳侧喑哑开口：“先别说话。”
那低沉的嗓音一个个音节地落到她的心端，于菲抿了抿唇，最后紧了紧双手。
整个车厢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两个人靠得很近，紧紧贴在一切的胸膛，就连对方的心脏跳动都能够感觉到一清二楚。
外面传来了汽车经过的声响，于菲微微动了动，忍不住开口提醒：“卓远扬，我明天还要上班。”
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都带着气。
可是抱着她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她趴在他的肩膀上，那里面宽厚得能够承载她整个头的重量。
车内的空调很暖，她一动，卓远扬手上虎口处的厚茧就轻轻摩挲着她的大拇指。
她忍不住又动了动，低声喊了喊：“卓远扬——”
身上的人仍旧没有动，于菲终于觉察到不对劲，抬头一看，才发现卓远扬双眼紧紧闭着。
她突然想起他手上倚在她家门口的那一晚，只觉得心中一滞，双手都在发颤，直到她微微一动手，对方扣得更紧，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卓远扬背靠在桌椅的靠背上，微微闭着眼，睡着后整个人少了平日的冷冽，只剩下温顺的眉眼。
车内的光线很不好，她仔细看了许久才留意到，那双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青色，顺着那坚挺的鼻梁往下，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冒出了头的胡渣。
这样的卓远扬让她心中一软，只觉得眼眶一酸，只感觉双眼微微的又湿了一遍。
她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累成这样，抱着她在车上都能够随意地入睡。
那样疲倦的一张脸紧紧地箍着她的心房，于菲知道，她这一生，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掌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