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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许,人在有委屈的时候,都要发泄,不管通过哪一种途径。唉,无能为力,只能任其自然。

又输上液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坐在板凳上,头深深地埋在床头。

看着那个弧形的脖颈,她一阵心酸,她觉得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有滋有味地活着,命运唯独对他俩是这么的刻薄。

一个穿着普通的比较年青的女人拎着个小包进来了,径直走到如柔他们旁边的另一个铺位上,坐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她,诧异地问:“大姐,你也是住院的?”

那个女人从包里拿出个香蕉,一边吃一边说:“是的,我从这儿都住了一个多月了。”

“怎么回事?”

“唉,有一次我坐公共汽车上班,司机一刹车的,把我从车里甩出去了,脸都摔肿了,耳朵也听不好声音,现在头还有些晕。”

“那昨天怎么没见你?”

“我天天上午输液,输完液就回家。家离这儿挺近的。”

“那你这个住院费、医疗费都谁花呀?”

“公共汽车队花!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给我花了一万二了。”她一边吃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花钱坐公共汽车,他们就应该保证我的安全。他们不给我花就行?不花我告他们去!不过现在也是我个人花着医疗费呢,等过些日子,我还得跟他们要去。不给我花不行!给我全花了,我还得跟他们要精神损失费呢!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小硕说了一遍。

“你们这事儿,属于医疗事故,所有的费用也都应该她出,还得跟她要精神损失费。”

他苦笑一声,说:“还精神损失费呢,医疗费他们都不见得出。”

“她不出就行!不出就告她去!一个庄里住着怎么了,她不仁我也不义。”说着,她从包里找了些东西,说:“我得叫医生给我输液了。”说完,走了出去。

他不禁说:“阿花他们要是不花医疗费了,我也告她去。”

可她说:“老公,我不想打官司,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我的心理压力就够大的,再打官司,我承受不起。”

“如柔,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没有人会责备你的,而且你也没有错。”

“可是真的,我不愿把这件事搞得沸沸扬扬的。”

他使劲儿握着她的手,半晌才说:“我让爸妈去找他们商量商量,看他们怎么办吧。”

傍晚,漂亮的女医生走进病房,看了看如柔的耳朵,说:“你这右耳里全都是脓,必须剪开做引流,走!”

她害怕地看了看丈夫。

他对她一笑,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走吧。”

做完引流的她在丈夫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走回病房。

他把她扶上床,让她躺好后,看着她问:“你的脸色好苍白,你没事儿吧。”见她摇摇头,又心疼地说:“我的老婆净受罪了。”

她苦笑了一下。

“我给你剥个桔子。”他说着,就毛腰从桌子橱里拿出了一个,剥了起来。

“老公,剥了你吃吧,我吃不了,耳朵一阵一阵地总疼。”她咧着嘴说。

“哎,你不能这么躺着。”漂亮的女医生又走了进来,把如柔的身体动了动,“对了,就应该这样躺着,这样才能引流。”说着,又递给他一把卫生棒,“你没事儿的时候就用它把那脓沾沾。”

由于药物扑儿敏的作用,已经七点多了,她还是懒得睁眼。

他轻轻地摇撼着她,说:“如柔,今天是你的生日,精神点儿。”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那张明显憔悴的脸,又闭上了。

他干脆斜趴在她身上,轻轻地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从没听过他唱歌的她又费力地睁开眼睛,眼角处有泪滑落。

他为她吻去了那泪,又硬把她扶了起来,叠好了被,放在床头,让她靠在了上面,深情地说:“如柔,今天是你的生日,快乐点儿!你要什么礼物,我去给你买,只要你快乐。”

她摇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中午,他轻轻地把她唤醒,说:“我就给你买了一本《散文选刊》”。

她坐了起来,看着他那冻得紫红的脸,心疼地说:“外面那么冷,又要跑那么远,你?”

他微微一笑,坐在了板凳上。

她很珍惜地打开那本书,一行字豁然跃入了眼帘:“赠我亲爱妻子,祝你早日康复!”一看,少了一个“的”字,妻子的“妻”也多了一横,想笑的同时也蓦地多了好多感动。她丢开书,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老公,我好快乐!”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等明年我们有了钱,你生日那天,我给你点播两首歌。”

她的眸子发出异样的光采,兴奋地问:“真的吗?”

他点点头。

她笑了,笑得好美好美,好像今天就是明年的今天。

晚上,宏远和桂兰走进了阿花的家。

“哎哟,稀客,快进来。”阿花妈,一个高大的、满脸红丝肉的老女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坐下,闲聊了会儿,宏远见她只字不提如柔过敏的事,只好开门见山地说:“嫂子,如柔输液过敏的事,阿花也不是没有责任,你看?”

“哎呀,宏远,咱们在一个庄上住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们吗?我们哪有钱呀?土里刨食地过日子,好不容易攒几个钱又供阿花上学了。还有阿花,你说她搞对象也搞上当了,搞对象那阵,她婆婆说他们要是结婚了给阿花五千,结果到头来一分钱也没给。你说,生米都做成了熟饭,不给也没法儿呀。这不,把我压箱底的钱又给她搭去了。”阿花妈竟然抹起了眼泪,“宏远,你说我们哪有钱呀,我们是真没钱呀!你还不知道我们?”

宏远慢条斯理地说:“嫂子,没钱也得办有钱的事儿呀。再说,钱还是小事儿,我们的孩子还在医院里受罪呢。”

而阿花妈还是一个劲儿地抹泪,一个劲儿地磨叨怎么没钱,怎么没钱。

桂兰说:“你说要是你们家人有病了,你们没钱就不给他治病了?”

正说着,阿花的对象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倒挺憨厚的小伙子,他现在经营药品。他一看,明白了,说:“这样吧,你让小硕他们别在医院里输了,医院里的费用太贵,让小硕把他们现在输的药都记下来,我也给他们买同样的药,给她治好了,等你们媳妇儿的耳朵消肿了,我再把她那个瘘管给她切去,你们琢磨着行呢,就这么办。”

见宏远他们一走,阿花妈忍不住埋怨女婿:“给他们输过敏了,吃几片扑儿敏就好了,还给他们买药输液,再给她把那个瘘管切去,得多少钱呀?他们惦着要钱,我说没有,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不是你说得那么简单呀。这事已经属于医疗事故了,他们要是告上去,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再说,阿花又没有行医证。”

“有你亲大爷在里面怕啥呀。再说,他们住的又是‘耳鼻喉’病房,又不在皮肤科。”阿花妈振振有词。

阿花的对象不再理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唠叨了句:“妇人之见。”

听母亲说完,小硕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咱们就花了两千多了,就是回家输去,他们给治好了,他们也花不了多少钱了。唉,一个庄里住着,不惦着弄忒僵了。”说完,又扭头对如柔说:“不然咱们就回家让他们输去。”

她点点头。

“妈,那你回去后,就跟他们说一声,明天我们就出院。”

然而第二天早上,宏远匆匆地来到医院,说:“他们又变卦了。说就是上家输去,也得咱们花钱买药,他们给输。阿花她妈说光治过敏花不了多少钱,还说咱们住的是耳鼻喉科,不是皮肤科。”

一听这话,小硕不禁暴跳如雷:“咱们住的是耳鼻喉科,可也治着皮肤过敏呢!哼,他们不是这么欺负人嘛,我还是怎么也不干了,非得告他们去!他们也忒欺负人了。”

那几天里,小硕一直闷闷不乐。打官司,现在这年头,打官司也得疏通关系,可找谁呢?他简直把他、她的家族都翻了个个儿,可也找不到一个和官场上挂上钩的。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对她说:“你不是说刘奉然的家挺有钱的嘛。她爸在官场上、社会上都挺吃得开嘛,咱们去求求他怎么样?”

刘奉然是如柔的同学,两个人曾经特别要好。如柔也曾上她家去过几回,但她发现奉然的母亲特别势利,而且老爱拿那么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她,就好似在挑选一件东西。她感到很不自在,也深感自己的卑微,慢慢地和奉然疏远了。

她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却勃然大怒:“你真是万事不求人!没人,有理也不见得赢。再说,真打官司了,人家肯定也找人!”

“你!”她感到了委屈。

好一会儿,他才静下来,说:“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这口气不出,我都抬不起头来。”

她嗫嚅着说:“可是,我真不想打官司。”

“你!”他刚要发脾气,又控制住了,平静地说:“我也不想打官司,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打官司。如柔,咱们上奉然他们家去回,给他们多买些东西,看在你和奉然多年的情份上,他爸兴许帮忙,啊!”

看着他那迫切的眼神,她只好点了点头。

出院的那天下午,小硕便迫不及待地开着车去了。路途中,又狠心地买了很多礼品。坐在车内的如柔却忐忑不安,她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即使他们不管,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呢,他们也不会把自己拒之三千里之外的。再有,即使奉然她妈还那样对待自己,就算为丈夫,再“牺牲”一次自己吧。当车终于停在奉然家的北门口时,她看见了奉然的弟弟奉天。记得她以前也是特别喜欢奉天的,就像喜欢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下了车,她对那已成大小伙子的奉天说:“奉天,你姐在家吗?”

正纳闷是谁来了的奉天定睛一看,高兴地叫了声:“如柔姐!”然后又说,“我姐没在家,我妈在家呢。”说着,跑向屋内,喊:“妈,我如柔姐来了。”

搬着东西往屋走的如柔听到屋内没有一点儿反应,她站住了,也知道自己可能又错了。回头看了看正往下搬东西的他,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吧。她红着脸走进屋内,冲那躺在炕上的贵夫人叫了声:“婶。”

贵夫人这才懒洋洋地坐起来。只见她长得倒也看得过去,只是眼睛稍小了些,带着一丝少有的世故,而且特胖。在她起身的时候,那身赘肉都跟着她起的动作而颤悠。只听她说:“哟,是如柔呀,真不巧,我们奉然昨天才走。”

如柔脸又一红,对走进来的丈夫说:“小硕,这叫婶。”然后又指着丈夫对贵夫人说:“婶,这是我对象,叫王硕。”

贵夫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小硕,说:“坐那儿吧。”

小硕也略显拘谨地坐了下来,说:“婶,我们来是想求您一件事儿的。”

“说吧。”贵夫人的语气倒没太显冷冰冰的,这令敏感的如柔也多了些许安慰。

小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贵夫人“哦”了一声,看了看如柔那用纱布箍着的耳朵问:“就这只耳朵有耳前瘘管?”见她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人活着,啥事儿都行遇到,以后还行遇到比这更不好的事儿呢。你咋办呢,也得活着。”

听着这话,如柔觉得很刺耳。但没说什么,只是环视了一下这个曾经熟悉的屋子:它是那样富丽辉煌,流光溢彩,也给这屋的主人带来了尊严与高傲。

贵夫人又似深沉地沉思了一会儿,问:“对这件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家里人持什么意见?”

小硕说:“我爸我妈都支持我们打官司。说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打这场官司。就是想让我叔帮我们疏通疏通关系,花多少钱我们花。”

“我给你们打电话问问,打官司咱们得需要啥。”说着,贵夫人下了炕,拿起了电话,“喂,小周吧,我是你嫂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有个人耳前瘘管感染了,让庄里的小大夫输液又给输过敏了,想打官司,他们家里人也拿意见了,说就是卖房子卖地也打官司。我就是问问你,打官司得需要啥条件。啊……啊……好。”她放下电话,对他俩说:“我问的是个医生,这样的事,人家肯定比咱们明白。”她又坐在了炕上,“他说你们必须有医生开的你输液过敏的病历,以及你治输液过敏而用的药单。”

小硕问如柔:“咱们有吗?”

如柔点了点头。

贵夫人看着如柔说:“你好几年都没来了,想起来还挺想你,连我们奉天都说你忒善良。”

如柔苦笑了一声说:“唉,善良有什么用!命不好,连那个小大夫也跟着倒霉。白霉素一般都没有过敏的,偏偏我。”

贵夫人不禁笑了,说:“如柔呀如柔,命都差点儿让人家输死,你还替人家求情。”笑毕又说:“你们生孩子还是剖腹着吧,以后再要了可得注意点儿,弄不好有撑开的。”

“我们过两年再要,没事儿。”如柔说着,又问:“婶,奉然总家来吧。”

“总来,昨天才走的。如柔,你见过她闺女吗?对呀,你没见过。可胖呢,也忒招人喜欢的。”谈起她的外甥女,她讲得眉飞色舞,“一来,保准在我的炕单上拉几泡屎,尿几泡尿的。你说,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她见如柔有些忧郁,忙止住了,说:“哎哟,你看我,你们没了孩子听我说孩子,一定很难过。我不说了,咱们谈些别的吧。”说着,她又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表,“哎哟,觉着你们也没来多大会儿呢,还是都快五点了。”

如柔忙站起来说:“婶,你呆着吧,我们走了。”

“走,那我就不送了。”说着,贵夫人又脱鞋上了炕。

每当离开一个地方总爱回头看几眼的如柔这次没有回头,并不是因为没有相送的人。她伤感极了,她觉得她的尊严再一次在这个屋内被践踏,她的已渐愈合的伤疤又流血了,好痛好痛,而泪也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小硕开着车也在唠叨:“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人呢!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有啥……”他没有再说下去,也许是一谈及钱触动了他的伤处,一股深深的忧郁蹙在他的眉头之间。末了,他又低声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钱,真是个好东西。”突然地,他又似咆哮般地嚷:“白给她花去二百多块钱!心疼死我了!”

晚上,小硕也没有开电视,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烟蒂已堆满了烟灰缸。

从没见过他如此沉默的如柔琢磨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有一个人也许肯帮咱们,只是我与她也非亲非故。”

他一听,猛地扔掉了那刚抽一口的烟,坐直了问:“谁?”

她所要说的这个人是一个编辑部的部长,也是市作家协会的秘书长。记得她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不!那是她第一次去编辑部,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找谁。当时,她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和别人通话。于是,那一刻,她就伫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侧面,看着她的背影:她美丽而端庄,那么她也一定善良吧!见她放下了电话,她怯怯地走了进去。而她则很热情地接待了她。她的确美丽,洁白的脸上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着温和的光,而且她的脸上总挂着一股微笑。那一刻,她就感觉了她的平易近人,心也一下子拉近了,她就这样认识了她。临走时,她还送给了她几本杂志和她的名片,并鼓励她写作。后来,她还给她去过几封信,没想到她居然也都一一回了信。她不禁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觉得她是一位伟大的爱神,也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光明与温暖。于是,她的心中一直升腾着一个希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一名作家。

第二天到那儿的时候,部长刘爱意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俩。当听完他们的诉说,不禁义愤填膺:“这事已经属于医疗事故了!他们不赔偿咱们就行,还得赔偿咱们精神损失费呢!”

小硕说:“大姑,他们也行有人。一开始说让我们出院,他们给我们买药输液,给我们治好了,后来他们又说就是给我们输液也得我们个人花钱。他们要是没人,也不敢这么做。”

“有人就行?有人也得讲理!再说她一个下岗的小护士根本就没有资格拿行医证。”说着,爱意拿起了电话:“喂,齐部长吗?是我,有点儿事想麻烦你……咱们第一步先干啥?啊……啊……”她放下电话,说:“你们得写份材料,也就是这个过程,必须属实。写完后交给卫生局医政科,他们那儿看完你这份材料后会派人下去调查。你们把材料交上去以后,给我来个电话。”

“大姑,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说着,爱意又问如柔:“现在还练笔呢没有。对了,有空儿多练练笔,你挺有希望的。”然后,她又笑着对小硕说:“你也多支持支持我们。”

小硕笑着点点头,说:“我会的。”

“如柔,本来你那几首诗歌会发表的,可是由于稿件太多,版面盛不下,又选下去了。我猜想也许是咱们的质量不行。不过,你也别气馁,抓空儿多练练笔,啊!”

“嗯。”如柔点点头。

当小硕提出要走时,爱意说:“如柔,你现在的体质很虚,我看你穿得也少,今儿天气又这么冷,我看你还是把我这件呢子大衣穿去吧,里外双层的,特压风。”

一番话说得如柔心里热乎乎的。“大姑,不了,我不冷。”

而爱意已摘下了那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给如柔穿上了。“你穿着也挺合适的,就送给你吧。”

“大姑,这——”如柔有些不好意思。

“穿去吧,多保养身子,啊!”爱意把他们送到了外面,又嘱咐了一句,“对了,那份材料一定要属实。”

如柔感动得快要落泪了。直到回到家中,那份感动还在她的心中涌动着。在这个世态炎凉的世界,在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冬季,在这个流血的心中,这份感动是何等的珍贵!

晚上,曼丝抱着他的儿子来到了如柔家。

翔宇的到来打破了这屋子原有的沉寂:“来,儿子,抱抱!”

翔宇也是喜欢这个干妈的,他正张着双臂要如柔抱。

曼丝坐在炕上,说:“我还不知道你昨天就出院了,不然,我昨天就来了。”

小硕一边刮着胡子一边戏谑她:“别现在说风凉话。我们在医院时就想你,你都不看看我们去。”

“哟,小硕,你还别挑拨我们姐俩,要是没我们翔宇,陪床的就不是你。”

如柔抱着翔宇,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一个劲儿地亲他。又不禁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小生命,泪也又淌了下来。

曼丝一看,也一阵伤感:“如柔,你别总这样了。我真不想抱翔宇来,怕你……可他奶又没在家。”

如柔破涕为笑,说:“你要是不抱翔宇来,我会更难过的。翔宇,告诉干妈,哪想干妈?”

翔宇特可爱地用胖胖的小手丫指了指心窝,把个如柔喜欢地又是举又是亲,还不时地痒他。而翔宇则高兴地笑个不停,突然他说:“我吃。”

如柔乐了,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说:“是不是还是吃鸡蛋?”

“那干佬给你煮鸡蛋去。不过,我得亲亲你。”胡子还未刮完的小硕说。

刚走稳的翔宇却走了。大家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说:“胡子,扎。”

大家都逗笑了。

当小硕煮上鸡蛋回来,曼丝又正色地对他俩说:“阿花她们娘俩找我去着,说他们花也就只花治过敏的钱。”

“光花治过敏的钱?那怎么算?要不是叫她给输过敏了,我们又何至于一天花三百多块钱治病呢!不就是怕第二次过敏比第一次过敏更厉害嘛。”

“阿花说,给你输的那几瓶液就四五十块钱,他们不要了。惦着再花点儿治过敏的钱。”

“啊,再给我们花点儿买扑儿敏的钱吧。那是不行!”

曼丝有些难堪,说:“我是琢磨着都挺好不错的,才管这件事。你说一个庄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弄僵了都显不好。再说咱们人也没啥事儿。”

“光花那几块钱是不行!”

“那你啥意思?”曼丝问。

“他们不是这么办嘛,我还是跟他们要一万!”

“你等着要八万!”如柔瞥了一眼丈夫,对曼丝说:“这事儿呢,我们……”

“你别说了!”小硕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又对曼丝说:“这事儿,你也别插手了,我就是告她去!”

曼丝脸一红,说:“我不管是中。不过你说,打官司那么容易呀!这年头,求爷爷告奶奶的,你找哪不得给哪送礼呀。再说,打官司期间你也干不了啥。还有,你知道啥时候是头哇。”

“曼丝,我和你想的一样。只是小硕觉得不告她太窝囊。唉!”

“这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商量着办吧。哎,小硕,鸡蛋给我们煮熟了没有?你看,我们翔宇饿得直吮手指头呢。”

早晨,小硕烧了两壶开水去摇车,因天气冷,用了两壶开水也没把车摇起来。正巧桂兰从厕所出来,便和儿子一起攥着摇把摇了起来,结果,车虽摇了起来,可桂兰由于车摇起来后没有及时撒手,手腕被摇把打了。

小硕、如柔一个劲儿地劝她去医院看看,可桂兰攥着那只被打了的手腕说:“没事儿的,就是肿了,呆会儿我抹点红花油。你们去吧。”

如柔还是一个劲儿地劝:“妈,还是看看去吧,没事儿更好,万一伤着骨头,早治也早好。”

“你们去吧,我没事儿。要是过两天还疼的话,我再去看。”

见母亲执意不去,两人也没有办法,只好去卫生局送材料。坐在车内的如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大滴大滴的泪流了下来。

“咦,你怎么又哭了?”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现在又因为我,让你妈把手腕打了,我……”她有些泣不成声了。

“如柔,你不要总这样想。我妈打胳臂只是个意外。别哭了。”

她止住了哭声,想起了说:“回去的时候,咱们从药店给你妈买些消炎药吧。”

“不用,我爸从他们班上开的那个医院买便宜,让我爸买点儿来就行了。”

到了卫生局,进去一打听,医政科的人员都下乡了,并让他们下星期一来。于是,他们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家,见屋内坐着两个人。

一见小硕,阿花爸,一个粗粗壮壮的男人站起来说:“大侄子,你看咱们的事儿咋解决呀?”

“我先听听你们的意思。”

阿花爸又坐在了椅子上,直盯着小硕说:“我们的意思就是曼丝昨天告诉你们的意思。”

“光花治过敏的钱,那是不行!因为过敏……”

没等小硕说完,阿花妈抢过来说:“你说我们也没钱,都让他们开诊所花去了。”说着,又要哭。

“没钱?要是你们家人,没钱你们就不治病了?”

阿花爸直盯着小硕,生硬地问:“那你就说你啥意思吧。”

“我们住院花了三千多块钱,为啥我们花这么多呀?不就是怕第二次过敏比第一次过敏更厉害吗?你们说光花治过敏的钱,我就干?再说,光花治过敏的钱,那又是多少?”

没等老头子说话,阿花妈又抢过来说:“其实治过敏吃点儿扑儿敏就会好的。再说给你们输的那几瓶液就四五十块钱呢。”

“啊,就想花这点儿钱,不行!”

“那我要是不花呢?”阿花爸站了起来。

“那你们要是把人输死了,还……”

“把人输死了,我们偿命去!这样,我们就是不花,你咋办吧?”阿花爸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不花?你不花!哼,咱们走着瞧!”小硕的眼睛也“立”了起来。

“那你有本事,你就告我去吧!”这句话说完,阿花爸已拽着阿花妈到了屋外。

气得小硕的脸都憋紫了,在屋内乱转。

“把那份材料交上去了吗?”桂兰问。

小硕气呼呼地说:“啥都赶上别扭点儿了!人家都下乡去了,让下星期一再去,今天才星期四,还要等三天呢!”

如柔走到婆婆的身边,摸着她那只肿的手腕对丈夫说:“小硕,一会儿吃完饭后,送妈上医院看看去。”

“不用!抹了点儿红花油,再吃点儿消炎药就会没事儿的。”

第二天晚上,小硕家来了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正看电视的小硕一看是村长和会计,忙下炕,说:“大叔,今儿怎么有空儿上我们来了?”

年长的会计笑呵呵地问:“侄媳妇儿不是没事儿了吗?”

如柔一边倒水一边点着头。

“那耳朵上怎么还用纱布箍着呢?”

“啊,她得天天换药。”小硕说。

那较年青一点儿的村长坐在了炕沿上说:“今儿阿花她妈找我们去了,哭哭啼啼地磨叨了半天。”

“昨天他们也上我们来着,说人要是给我们输死,给我们偿命去,就是不认花钱。还说我有本事让我去告他。”小硕笑着对他俩说。

村长说:“大侄子,咱们还得这么想,一个庄里住着,是吧,低头不见抬头就见!再说,打官司对谁都没有好处。咱们能庄里解决的就庄里解决,尽量别往上走。再说咱们人也没啥事儿了,钱毕竟还是小事。大侄子,你说呢?”

小硕狠抽了一口烟,问:“他们找你们去,也没说认花多少钱?”

会计笑呵呵地说:“人家不是惦着一分钱不花呀!我们劝半天,她说最多掏五百。”

“五百也不行!不能啥都依着他们,别人谁都说,这事儿已经属于医疗事故了。医疗费他们应该全担负,还得赔偿精神损失费呢。要是打官司,她连我陪床费都得给我。我们住院花了三千,她就想花五百,不行!一开始好说好商量是的,就行。现在弄到这份上了,五百绝对不行!”

“那你的意思?”

“最少得一千!不能便宜她!”

两个村干部见并无商量的余地,说:“那就这样吧,我们跟他们说说你的意思。”

见他们走后,如柔喃喃地说:“老公,要不然,他们给五百,就算了吧。”

小硕白了她一眼,扭过身去。

“老公,我真不想打官司。把这件事搞成这样了,我都快承受不住了。”说着,泪又流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又扭过身来:“如柔,你怎么总这么想呢?”

“这一连串的打击,又怎能让我做到心如止水呢?现在你妈的手腕又被打了,我更觉得我罪孽深重,走到哪,都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指着我,说着我,甚至骂着我。”

“好了,别哭了。”他替她擦着泪,“你看,你都瘦了。啊,什么也别想。”

在内外两层的压力下,王硕妥协了。把那五百块钱拿来后,就给母亲送了过去,然后和如柔说了一声。

就在从村长手中接过这五百块钱的第二天上午,曼丝急匆匆地跑来说:“刚才你二婶上我们去,说你大姑,也不知是你哪个大姑,说一跟你们说你们就会知道的,她让你们给她回个电话。我怕有急事,就快告诉你们来了。”

听曼丝这么一说,两个人忙来到了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刘爱意的电话,问:“大姑,刚才你给我们来的电话吧?”

“是,是我。你们把材料送上去了吗?”

小硕只好把后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爱意。

“这事儿,我都跟法院院长打听好了,他说这事儿要是属实,那他们应该赔偿你们的钱可就多了,他们现在就等着你们把材料递上去呢。”

“那,要不然我们就把钱退回去,就说如柔的娘家人不干?”

“这样吧,你们商量一下。”

“那好吧。”

往回走着,他说:“要不然咱们就把钱退回去,就说你们家人不干。”

她沉默不语。

“大姑都跟法院院长打听好了,咱们也站着理呢,这官司咱们赢定了。”

她站定了,直视着他,幽幽地说:“我真不想打官司。咱们就认吃亏,好吗?”

他一把搂住她:“行,行!”

中午,小硕去小卖部买烟。

女主人一边给他拿烟一边笑呵呵地说:“小硕,你们家的门子还挺硬啊。钱拿到了,还把阿花的诊所给封了。”

小硕很是纳闷,把烟装进了兜里,走了出来。真的,他老远就看见了阿花的那家诊所被长长的封条封住了。他不由得一阵狂喜,赶紧回家告诉了如柔。

“是嘛。”她也很是高兴。

“哎,如柔,你说这事是不是大姑帮着办的?”

她细一思量,也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他们在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电话。

“是我。”爱意笑着说:“我觉得补偿你们五百块钱太委屈你们了。再说,她无证行医本来就犯法。”

“大姑,谢谢你。”

“没什么,你好好保养身体,抓空儿多练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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