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方菲心里,对与肖然的关系会朝着一个什么样方向发展,根本没有多大的把握。方菲虽然在肖然之前,从来没经历过那些男男女女的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又是一个那么喜欢看中外名著的文学青年。她可是读过托尔斯泰的《复活》,斯汤达的《红与黑》、莫泊桑的《俊友》的人喔。她知道,就是肖然对她干出比那天更火辣的事情,也并不一定都出于爱情。
方菲陷在情感的神鬼之战里,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可周末一到,她最后还是决定去蓉城大学找肖然。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无论多么雄厚的理论,在现实面前都得崩溃。而眼下最现实的情况是,方菲的每一个脑细胞里,都活跃着肖然的身影,她根本不可能放得下他。
她一个人自然是不敢去找肖然的,她总得找一个人来为自己壮胆、陪自己走那么长的一段路,以免自己会中途打退堂鼓。米薇和王蔚是不能考虑了,唯一可以选择的人是鲁小姗。
第二个周末,方菲和王蔚参加的那个培训班终于结束了。王蔚去了胡卫东家,其他的人也各自散去,反正周一赶回医院上班就是了。不少人都去附近的景点玩去了。方菲收拾好东西去了鲁小姗那。
鲁小姗这周上白班,周末在寝室里等着电话里说要过来的方菲。两个人用一只小电炉做了一顿方便汇面。这种吃法在医院很普遍,在方便面里再加上些榨菜、火腿肠、香辣酱、鸡蛋什么的,使本来不怎么好吃的方便面,变得香味扑鼻。一小锅方便面把两个人吃得汗流浃背。没顾上去打扫一遍狼藉的房间,两个人就挺着因吃得太饱而不得不伸直的背,坐在床上,看方菲带来的那些在枫林村拍的相片。
鲁小姗拿着肖然的照片看了很久,觉得这个人就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她已经很熟悉肖然了。放下肖然的照片,可她觉得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他了。这使得她不免有些自责,只好沉默着没有出声。
方菲没有察觉鲁小姗的细微变化,一个劲地讲着米薇挺奇怪的表现。讲完了,像是对鲁小姗,又像是对自言自语:“她为什么电话里说一套,当面又说一套呢?”
鲁小姗从沉默中抬起头来:“谁知道她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她那个刘津生你见过吗?”
“见过。”
“什么成色?”鲁小姗说话总有点尖刻。
“一般吧,长得虽不算英俊,但高干子弟吧,那点贵族气,让人觉得不寻常呢。”
“那她不会是有点妒嫉你吧?看你的肖然这么优秀。”鲁小姗继续她的尖刻。
“什么我的肖然,不要乱讲,我心里对他还没底哈。”方菲因为没把握,对这种提法总有点过敏。
“那你准备怎么办?”鲁小姗依然显得特别有主意的样子。
“我想问你呢,你说去不去财大找他?”方菲睁着一双求肋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鲁小姗。
“随便你!”
“还是找一下吧,人家不是说过蓉城见的吗?”鲁小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非常想把这件事定下来。她有点迫切地想见上肖然一面,也或许是想让肖然见她一面。哎呀,谁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见面。她心里开始混乱起来。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见我,也许就那么随口一说吧。”方菲依然处在彷徨中。
“你这个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你爱的人在月亮上面,你都要嫦娥一样奔了去么。”鲁小姗翻出两个的那些前尘往事。
方菲想起以前的张狂就嘿嘿地笑起来。“我是怕被他拒绝,那我这自尊心可受不了呵。感觉现在这心吧,脆得像薄薄的玻璃片,根本经不起碰撞,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碎。”方菲掏向这个一直都掏心窝的朋友继续掏着心窝子。
“别这样,谁没有谁还不能活呀。二十几年没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鲁小姗坚持着去看一下肖然的主张。
“你这人是没有谈过恋爱,你不知道心里的那种滋味。”方菲陷在情感的漩涡里,晕头转向地根本没有心思研究鲁小姗这么急着让她去见肖然的那点她根本没有察觉的用心。
“呵呵,看肖然都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到想去见识见识,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魔,怎么让咱们的女英雄都倒下了喔。”鲁小姗用一个笑话掩饰着将心里的那点弯弯绕。
“别开玩笑,我正想求你陪我去呢。”单纯的方菲。
“那好,明天去吧。”鲁小姗回答得很干脆。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两个人穿着蓝色军裙和各自认为最漂亮的短袖衫,朝着蓉城大学出发了。
医院离蓉城大学有一段很远的路程,要转几道公交车才能到达。
已是盛夏的天气,又辗转挤在拥挤的公共汽车里。就是穿得在清爽,也没法清爽得起来。趁着转车的空档,方菲去买了两支娃娃冰激凌,因为今天是为了她的事,她必须大方些才对。她喜欢甜食,特别喜欢吃娃娃冰激凌。
可当她把娃娃冰激凌递给鲁小姗的时候,鲁小姗却指指嘴上的口红说:“我不吃,免得把我的口红弄掉了,我没带包,不能补妆的。”
经鲁小姗这么一说,方菲才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鲁小姗来。鲁小姗与一直都素面朝天的方菲不同,她喜欢修饰自己那张已经挺漂亮的脸。也许是因为黑皮肤一直以来都不为中国人所推崇吧,她也不能免俗地向往着皮肤的白皙,而脸上如果施上一层薄薄的粉黛,不描眉涂口红,就会显得不够完整。为此,鲁小姗不论在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粉墨登场的感觉。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今天鲁小姗的那张脸,在方菲眼里显得格外地戏剧。
鲁小姗是我这么特的朋友,我不应该怀疑她什么的。我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哦,怎么会这么敏感多疑。方菲在心里审视自己。
蓉城大学,比方菲想的要大很多。一进大门,看到眼前立着那么多的教学楼,她就有些气馁。我到那去找肖然呀,一幢楼一幢楼地去敲门吗?站在空空的操场上,她心里一下变得空空的,没有了一点感觉。肖然最后说的那句:“蓉城见!”就象耳边吹过的一缕风,变得既遥远而又空洞。许是因为自己太投入而造成的判断失误吧,肖然也许压根就就没想过与自己在蓉城见面,是自己在心里放大了肖然随口说的一句话。想到这,方菲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怎么回事,怎么走了呢?”鲁小姗急着问道,以为方菲看出了她心里的那点秘密。
“我不想找他了。”方菲望着鲁小姗经过精心打造过的脸,更加坚定了不找肖然决心。
“为什么?”鲁小姗问这话的时候,显然有点心虚。
“这怎么找呀?”方菲摊开两手朝着若大的校院摆了摆。
“问一下不就行了吗?问一下考研的英语培训班。”鲁小姗心急火燎地出着主意。
“还是算了吧。”方菲眼见着鲁小姗如此急不可耐的,就越发没心思寻找肖然了。
“你确定?”
“确定!”
“你不后悔?”
“不后悔!”
鲁小姗看方菲一付去意已决的样子,也死了心,怏怏地跟着方菲往外走。
方菲以为她这次放弃寻找肖然的决定,做得无可厚非。殊不知肖然却在等待中,渐渐地失去了耐性……
肖然是满怀憧憬到蓉城来的,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方菲。
培训班宿舍里空无一人,下课以后,大家都各自活动去了。到了考研这个年龄,不是成家,就是有了主。
仍然一个人胡乱漂着的肖然在空寂的宿舍里突然发现,他之所以会沦落为今天这个样子,似乎应该把账记方菲头上,不是她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把事情翻来覆去的搞得莫名奇妙,我会这么单着,让旁人看笑话吗?对这个不开窍的方菲,肖然越想越有点气难平。
肖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的想起那些等待方菲的日子。感觉在这一年里,他真是等得太辛苦了。在枫林村等过,在渝州大学进修的时候等过,现在他又在等。而两周已过,他知道方菲的培训班已经结束,她肯定已经回渝州了。显然这一次,他又空等待了。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难道一个适龄的女青年,与男友约会,会有这么难吗?是不是有生理上的缺陷?这么久了,她难道会没有一点感觉?如果真是没有感觉,那她为什么又要给我写那么多的信呢?我怎么这么倒霉,谈场恋爱为什么会这样难呀。
肖然已经没有了好心情,也就更没有了耐心。方菲那点清纯,现在在他眼里,俨然成为对他的极大漠视。这对于优越感一直都那么强的肖然来说,简直就是一次绝对的否定。这样的打击,让肖然真有点无法消受。他后悔没有将自己最初对方菲的那个印象加以重视。第一次舞会上,她用食指和拇指尖尖地拎起一颗瓜子时那种傲慢的神情,其实充分暴露出她性格中冷漠孤傲的一面。这一年多来,她又什么时候顺从过他,她又什么在外人面前给足过他面子的。越想心里的火越大,心里充满了一个堂堂大老爷们,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弄的愤怒。
事情终于由量变到了质变。
肖然虽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身边没断了莺歌燕舞、鸟语花香。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挺严肃的男人。不管他想不想,他还真没有机会或是创造过机会,与别的女孩子有过比方菲更为亲密的接触。方菲留在他眼里、手里和唇齿间的那些感觉,早就如同点点星火,燎原了他的全身,让他在燃烧中领略了欲望的势不可挡。而那一个个独自等待的日子,他就像是被束缚在笼子里的雄狮,让他的狂燥,一路狂奔于情绪的旷野,那种找不到尽头感觉,真让他崩溃。
培训班结束,回到学校,方菲的一封信,更让他怒火满腔。方菲在信里向他道谦,说是到蓉城大学找过他,可没有找到。而这个时候的肖然已经根本不相信方菲的解释。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方菲,为了显示自己的那点傲慢而故作姿态罢了。
但当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方菲,又觉得她这个样子,其实对于她这么一个在情感上从来没有过什么经历的女孩子来说,也挺正常。但总不能就这么无休无止地干耗下去吧。他觉得应该找个人给方菲谈谈,给她开开窍,不然他和方菲还真无路可走了。可找谁合适呢?他认真地想了想,便想到了王蔚。让王蔚去给方菲上上课,应该不成问题,他相信王蔚一定是个有经验的人。于是他赶到医院,找到了王蔚。
王蔚虽然有些意外,但肖然能亲自打电话约他她,她还是有点欢喜,兴冲冲地把肖然约到了自己的寝室里。
不料肖然走进她的寝室便说:“你给方菲说说嘛?”
王蔚原本喜悦的心情被“方菲”两个字击得粉碎。看来这小子并不是冲我来的,是为那个幸运的傻瓜蛋来的呵。
“你想让我给她说什么呢?”王蔚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
肖然哑了,是呀,说什么呀!他能说,以你的成熟,开导一下不会谈恋爱的方菲吗?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只好闷在那哀声叹气。
王蔚一看这阵式,觉得自己和这个心里只有其他女人的男人呆在一个房间里也不是个痛快的事,便走出寝室给方菲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没告诉方菲是肖然来了,她让方菲到她的寝室来,说有重要的事找她。
方菲今天有点心神不宁。从蓉城回来后,她给肖然写了一封信,她并不想和肖然就这么断了联系。想来今天肖然应该收到信了,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呀。接了王蔚的电话,她就快步朝宿舍走。因为王蔚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过。她在赶往宿舍的路上,不知怎的就有些紧张,觉得今儿个的事,一定与肖然有关,但电话为什么是王蔚打来的呢?这让她的脑子里满是狐疑。因为心里一直在想肖然,所以当她急匆匆推开王蔚宿舍的门,看到肖然的时候,她吓坏了,你想呀,心里一直想着的人,一下从心里嘣出来立眼前了,还能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事后王蔚说,方菲的脸在见到肖然的那一刻,变得一点血色也没有,那种过度的苍白让人觉得像是见着鬼了。
见方菲来了,王蔚就往外面走。
肖然大声说:“你不要走。”
但王蔚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那点电闪雷鸣,她才不想让自己挨雷霹喔,她以最快和速度逃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方菲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立马又被横在眼前的事实,弄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想起肖然曾经对王蔚的那些称赞,她的那点小心眼便泛滥开了,沉默着没了话。
肖然靠着写字台站着,看着沉默的方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顺手拿起了写字台上的一把水果刀,在写字台前的椅背上胡乱地砍着。
方菲慌张地盯着那把上下飞舞的刀子,心也跟着那把刀子惶恐地上下飞舞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在大檐帽下闪着疑惑与恐惧。
肖然看着方菲那个样子,心又软了。
“你是怎么搞的嘛?”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可奈何。
方菲惊魂未定,自然没有认真思考肖然这句话的意思,她顺着刚才的思路又想到王蔚那去了。
“我判断失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为是,原来你并不爱我,你心里有别人。
肖然一听她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下就联想起了方菲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他提高了嗓门,且硬邦邦地说道:“你经常判断失误。”
方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只觉得他话里的火气蛮大,就闭了嘴没敢接他的话。
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肖然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沉默,说一句:“我走了。”拉开门便往外走。
方菲没有阻止,这到不是因为她不想阻止,而是她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她更不知道她能不能阻止,她真是一个没什么男女经验的单纯的女人。毫无办法的她只好跟在肖然的身后,随着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