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进来的是开普敦和冈萨雷斯那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直觉一直在强烈地暗示他,此时站在外面的不是自己的盟友,而是一位不速之客。可他现在躲在桌子后面,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自己也同样看不见外面。所以钱龙辉暂时只能凭听觉来判断这位来客的身份。事实上听音辨物对于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精通者甚至仅从一个人的脚步声里就能读出他的身份性格等信息。如果是开普敦或是冈萨雷斯,应该会小声试探;如果是卡萨诺或是其他的什么人,估计就会采取一些非常谨慎的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他现在就像是守株待兔的那个农夫,一切就绪,就等着兔子上门了。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着急。他把门推得很慢,门轴摩擦所发出的“吱呀”声响了好久才停下来,好像他是故意这么做似的。钱龙辉猜测他很有可能是把那扇对开门完全给打开了——但这么做的原因他还无从知晓。那恼人的开门声刚一结束,门外的人就缓缓地走了进来——速度虽慢,但步伐却非常坚定,几乎没有停顿和迟疑。钱龙辉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那个开门的人进来后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他显然是找到了,于是“啪”的一声按亮了实验室的吊灯,整个黑暗的实验室随之瞬间被大片的光明笼罩起来。那位来客的动作太过突兀,钱龙辉尽管有所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天哪,这是个赌博式的做法!他想。照亮房间可以改变状况不明的局面,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不过他现在可没有要和来客硬拼的计划。他的策略很明确:不为所动地躲在这里,不轻易现身。万一不速之客真的走到这里来检查的话,他就趁其不意用拿手的擒拿术将他制伏。就这么简单。
钱龙辉屏住呼吸,静待事件发展。可是那个神秘来客好像是在故意试探他的耐心似的,始终没有发出声响。就在钱龙辉开始感到有些迟疑的时候,那个人终于行动了起来——可是他的举动完全出乎了钱龙辉的预料——准确地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哈哈哈哈哈……”一阵听上去既疯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从门口那边爆发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钱龙辉措手不及,完全懵了。
“不愧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啊,警察先生!我都等到现在了你还不现身?呵呵,我劝你别再躲了,没用的,我知道你在那里!”
钱龙辉真的被吓到了。怎么会这样……他知道躲在里面的人是我?应该不可能啊……难道他把摄像头藏在了隐蔽的角落没被我发现吗?可是在这样光线不足的环境里,就算拍到了又怎么能认得清谁是谁呢?可他刚刚分明说的是“警察先生”……应该不可能是指别人吧?
不过他现在至少已经确认一件事了。虽然那段疯狂的笑声已经严重扭曲了不速之客的嗓音,但是他的声线毕竟太具特色,想认不出来都难。带着意大利腔的英语……卡萨诺,果然是你!冈萨雷斯说的都是真的,这个该死的研究所的主人就是那个拥有多重身份的意大利人!
他对这个发现已经没有太过惊讶的感觉了。其实之前冈萨雷斯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而现在只不过是用事实验证了一遍而已。但钱龙辉这下子反而镇静了下来。就算你卡萨诺知道我在这里又如何?毕竟你只是个医生,或者是生物学家,再或者是阴谋家而已,拼体力还是不及我。就算你有枪也不一定能把我制伏……现在谁占上风还不一定呢。
钱龙辉不为所动,仍然躲在实验桌后面静观其变。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耐心。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有种的就放马过来。
卡萨诺在说完那段话之后又等了一会儿,不过显然他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应。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发话了——这次似乎还带着些惋惜的语气在里面。
“太可惜了,钱龙辉。我原本还以为能当面把这个贵重的礼物送给你……算了,我就把它放在这里,你自己来取吧。我敢保证你会对这个礼物既吃惊又赞不绝口的……那么祝你好梦,再见!”
等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钱龙辉紧张地想。“礼物”是指什么?
不过相比“礼物”,他更在意的是卡萨诺最后给他的那一句道别。“祝你好梦”……真是个恐怖的用法。难道说这个礼物是一件武器?别告诉我是……定时炸弹?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看法有些好笑。不,不会是定时炸弹的。这是他自己的研究所,我想他不会疯狂到炸自己的老窝吧?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纠结。他很想知道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可是却不敢现身亲自去看。
卡萨诺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浮现出隐秘的一笑。他没有留给钱龙辉更多思考的时间,迅速从实验室里撤了出来。你不是要和我玩捉迷藏么?那好啊,你就待在里面不要出来了吧。永远。这位精明的生物学家显然比初出茅庐的钱龙辉更加细心,在离开实验室之后还不忘拿出一个锁,在外面把门锁好。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斗兽场……突然他又想起来自己是个意大利人。唔,是啊,话说回来斗兽可是我们国家的优良传统呢。
卡萨诺看了看门上的门牌,不禁轻轻笑了一下。他现在忽然有种想把上面的“ILPRIMOLABORATORIO”改为“COLOSSEO”(斗兽场)的欲望,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以后再说也不迟。接着他一言不发,转身沿着似乎没有尽头的环形走廊,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过被锁在房间里的钱龙辉可就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了。他把我锁在了里面?就这样吗?他有点不太确定眼前的情况。也就是说他已经把那个“礼物”留在了这个房间里?那……这该死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在确信卡萨诺真的已经离开了之后,他顾不得因血液流通不畅而发麻的双腿,终于斗胆从实验桌的后面谨慎地探出头来。
到底是什么鬼——噢,天哪,上帝呀,上帝呀!
然后他就知道那件“礼物”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钱龙辉一直觉得今天他什么都应该相信,就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我觉得我受的刺激已经够多的了!眼前的那个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站在一个疯子生物学家的实验室里,而是应该站在大英博物馆的恐龙展厅——或是侏罗纪公园里才对。这实在是……太疯狂了!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前看,确信自己的确没有出现幻觉。没错,疯狂!他看见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那样子就像被泄漏的石油给污染了一样)挡在紧闭的大门前,一动不动,和周围亮堂整洁的实验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它有着一个长长的鸟类的头部——看上去颇像一只鸭子,只不过比鸭子的头部要长上许多。它的喙显得既坚硬又笔直,在喙的末端还生出了许多交错的锋利骨刺,似乎正无声地向四周散发着请勿靠近的信号。它的双翼颇似蝙蝠,此时正紧紧地包裹住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钱龙辉甚至还能透过薄薄的翼膜隐约窥见双翼遮盖下的强壮躯干。它还有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所幸现在它正静静地舒展在地板上。但仅从尾巴的长度和粗细来看,万一它要是躁动地挥舞起来,绝对会像一条致命的鞭索,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头外表看上去像极了一只侏罗纪时代的翼龙的恐怖生物现在似乎正在休息。它双眼紧闭,偶尔喷出一点鼻息,没有显露出任何想要发起攻击的迹象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像是把守在门口的门神,不让钱龙辉从此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