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了,我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榜样不在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在几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的小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解释?
那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他只是觉得天灰蒙蒙的,特别压抑。他有关那些天的记忆几乎都是空白。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进食。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就这样奔跑着,奔跑着,完全没有目的,没有意识。他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怎样也填不满。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终于决定回去找那个负责人。不……我不能让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必须为他讨一个说法——但我需要的绝对不是什么敷衍的搪塞之词,我需要的是他们真心诚意的解释和道歉。
但是负责人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很对不起,卡萨诺……我们不是有意为之的,但是,你瞧,这个技术是最新的,不是吗?虽然之前我们也很有把握,但是危险也总还是会有的……如果你想得到什么补偿的话,就去找政府吧!我们是受政府资助的,我想……唔,他们会替你处理好这件事的。”
年轻的卡萨诺强压住怒火,保留着一丝希望,找到了巴勒莫政府。他原本还幻想着这些政府人员能够替他做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除了他们冷漠的目光还有办公大楼里无尽的等待之外,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无论他找的是谁,无论他怎样地苦苦哀求,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解释他父亲的死,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他走投无路,感到十分绝望。他试图找到贝奥尼,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贝奥尼——这个同乡人居然也在躲着他,不愿意与他相见!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与不解,进而完完全全地转化为了愤怒。
那是一个有别于地中海气候的风雨之日,在无数次被拒之门外的巴勒莫市政厅大门前,他用站立进行无声的抗议。门口站岗的卫兵,进进出出的豪华公车,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不会有人搭理他。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无论他找谁,吃到的永远都是闭门羹。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不禁微微发起抖来。那完全是出于愤怒——而和天气无关。
政府、黑手党、研究人员,一个狼狈为奸的绝妙组合。在这么长时间的申诉过程中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因为基因治疗的危险性,为了不招致社会上的一些质疑之声,意大利政府将它转为秘密项目,希望掩人耳目,秘密地进行研究。而为了能继续让项目保持神秘,政府和项目负责人不得不通过地下渠道寻找志愿者——其实所谓志愿者,就是那些贫穷或者愚昧的遗传病患者。这样的人最好骗,而且就算失败了以后也最好糊弄——他们没有钱没有势,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谁在乎一个乞丐死了——或者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乡村医生?至于政府和黑手党,这两个本来应该势不两立的群体,却因为某些肮脏的利益,早就走在了一起。没有政府的扶持——起码是视而不见,怎么会有黑手党日益猖獗的今天?而要是没有黑手党的帮助,这个项目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不为外界所知的状态吧……而现在,因为这些研究者的盲目自大、不负责任以及他们那可怜的智商,手术出了事故。如此一来这个秘密就更加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所以又怎么会有人理会我的申诉呢?我的父亲——死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毛孩——一个甚至不知道基因为何物的蠢蛋——又会有谁在乎我呢?人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一个穷乡僻壤的臭医生,也不会有人在乎的。而且要是处理这件事不当,走漏了风声,被那些烦人的媒体抓到了把柄那可就不妙了——这些难道不是他们内心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