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钱龙辉面色凝重地抬起头,终于把这个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核辐射……你分明知道它对人体是有害的——我知道你用的核辐射剂量并不大,但无论你接受的核辐射有多弱,长年累月下来肯定会对身体产生影响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去利用这些有害的物质,来研究那些危险的东西呢?你难道就那么不在意自己的健康吗?而且,既然你有这么高的智商和如此先进的生物技术,为什么不去做一些造福人类的工作,反而要去开发危害人类安全的怪物呢?更何况你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去研究它们的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卡萨诺听到钱龙辉的问题,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的神情陡然变得严峻起来,眼睛里也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焰,旺盛而热烈。他死死盯着钱龙辉,皱着眉头,然后“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一种不屑。
“值不值得?哼,我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多虑的!”卡萨诺狂躁的语气和歇斯底里只差一步之遥,“一个人一旦选定了他的道路,就应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管遇到了多少困难,不管客观的条件有多么恶劣!如果没有达到目标,却只用可笑的‘过程’来聊以自慰,还有什么意义?一个人穷其一生,若是连自己所立下的最狠毒的誓言都做不到,又该有多么的无能!核辐射又怎么样?透支健康又如何!如果实现理想的唯一要求就是付出自己仅有的生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
他的一番话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一瞬间整个控制室都变得极其安静。没有人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强烈,更不清楚他口中的“目标”和“最狠毒的誓言”到底指的是什么。他们其实早已在自己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牢固的潜意识:卡萨诺制造这些海怪,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就是为了乐趣,就是为了杀人,就是为了制造恐慌——甚至是统治世界。但是他们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错误的观念。在表象之后,似乎还有更加不为人所知的内幕没有揭开——西西里手术刀对于生物学近乎痴狂的钟情、在麻省创造出的成绩、后来神秘的消失、以及制造人鱼和海怪的目的——所有的这一切肯定都有一个神秘的驱动力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卡萨诺不是神,是人。如果没有强大的信念,人类几乎不能干成任何事——更何况是研究出这些超前于世界几十年的奇迹。
“你……到底为什么要制造这些海怪?凡事必有因,你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钱龙辉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理由?是的!我有理由,而且这个理由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卡萨诺感觉自己的胸口升起了一团热气,想要急速的把它喷发出来,“为什么我要制造这些海怪?为什么我要把这些既丑陋又危险的东西带到人间?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警醒!我要让身背血债的人偿还,还要让所有轻视生物学的那些所谓研究者明白他们的错误,要让他们明白自己背负的责任!”
复仇?钱龙辉的脑中闪过这个词。上帝啊,这仇恨到底有多深,甚至让他不惜拿性命去交换……
卡萨诺低沉着嗓音,继续说道:“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生活在西西里岛一个偏僻小乡村里的普通医生。自从我的祖父来到这个村子以后,我们家就一直定居在那里。我们原本可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是命运这个水性杨花的轻浮女神,却偏偏要和我的家族开玩笑。我祖父和祖母的身体都很好,可是……我的父亲却从小就得了一种罕见的心脏病,我的祖父母为此操碎了心,很早就相继去世了。在我出生之后,我的母亲也因难产而死,只留下身患疾病的父亲照看我。不过幸运的是,虽然我的家族命途多舛,但是我的天资过人一筹,没过多久我便把祖传的医术全部都学会了。在精通之余,我还对那些传统的疗法进行了创新——因为我希望通过自己的这些尝试把父亲的病给治好。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如何革新,父亲的病就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这使我很不甘心,也对自己感到非常的失望。
“后来,等到我十岁的时候,有一个从小离开村子到外面打拼的人回到了家乡,并偶然听说了我们的家事。他跑来找到我,一口认定我父亲的病是一种遗传病,用传统的医术是治不好的——除非使用最新的基因疗法。天哪,你可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在闭塞的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之后有多么的震惊和疑惑吗?基因疗法——一个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它能治好父亲的病?但是我知道,我别无选择。父亲的病越来越重,而且我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救不了他的。我必须冒险去相信这个同乡人的话——更何况,他还一再向我保证,说这个手术绝对不会出问题,而且是意大利政府投资的项目,是有保障的。等到了做手术的那个地方,那里的负责人同样也是这么保证我的。虽然我对这些新事物并不是那么放心,但既然他们已经这样信誓旦旦地发过誓了,那我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了。可、可是……唉,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只不过是命运对我开的又一个恶劣的玩笑罢了!
“我的父亲……他死了!居然死了!就死在手术台上!和他们虚伪的保证只间隔了不到几个小时!”卡萨诺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甚至连音调都变了,那模样甚是吓人,“我原本还以为基因疗法能够救我父亲的命,但没想到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竟然是我父亲冰冷的尸体!我当时真的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我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大概只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无助地哭泣吧,哈!”
说罢他还夸张地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