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夏虫儿叫了一声,一脚踏空,从房顶上的大洞掉进了屋里,咚地一声,摔得她五脏颠倒,耳鸣目眩,还吃了一嘴灰。
“喂,你能不能安生一点?”旁边一个人嘟囔说,有点烦躁。“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夏虫儿心说,她刚要爬起来,一只粗大的手臂猛地横过来,把她又压了下去。
“祸不单行啊!”夏虫儿苦着脸,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那条手臂扔了出去。
借着外边的小油灯,夏虫儿才依稀看到两旁躺满了人,呼噜呼噜都睡得正香。“他们在哪儿啊?”夏虫儿刚想凑近旁边那个脑袋看清楚,就听到有人趿拉着鞋往这个破房子走来,后边还跟着一个边打哈欠边粗声抱怨的人:“大晚上也不让老子睡个好觉,你找抽啊,快走!”
夏虫儿迅速跳下土炕,钻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紧接着,那个趿拉着鞋的人走进来爬上了夏虫儿刚呆的位置,倒头便睡,抱怨的监工放下油灯,一会儿也发出了鼾声。
夏虫儿踮着脚尖先往门外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摸至炕边,压低嗓子,轻声唤着:“通天龙,肥宝,八虎,七宝……”来来回回叫了两圈也没人应,呼噜声太大了!夏虫儿窝在炕边,胡乱揉了揉头发,计上心来……
夏虫儿走至门边,拿起门边的一截木棍,用力一捅监工,对着监工的耳朵轻喊了一声:“通天龙跑了!”接着一闪身。监工被吓得一激灵:“跑……”他立马起身,提着小油灯跨进门内,大声咋呼道:“都起来起来,通天龙是谁?”
马上,所有人都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监工提着小油灯沿着炕沿转,问道:“通天龙在哪?”墙角一个人立刻回答:“我是通天龙,我在这呐。”监工提高油灯仔细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又数了一遍,一个不少,“好啦,睡吧睡吧!”监工放了心,“都躺下,谁想吃鞭子!”他挥着鞭子抽在炕沿上,咻咻地响!
所有人马上闭眼睡觉,很快,鼾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监工摸着脑袋来到门外,自语道:“难道是做梦?”他放下油灯,倚着墙角又渐入梦乡。
而躲在暗处的夏虫儿却将肥宝四人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她摸起棍子,靠在门边,等那些来回巡逻的一走,手腕一转,咚地一下,监工倒地。夏虫儿猫着腰又回到炕边,拍拍一人脸:“八虎,醒醒,醒醒。”“谁?”夏虫儿忙捂住他的嘴,“我!”八虎一听声音,欣喜若狂,紧紧抓住夏虫儿的手:“老大,你真的来救我们了!”“废话,要不然我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干嘛,先下来。”夏虫儿轻声道,接着将其他三人叫醒,就是通天龙的大嗓门差点坏了事,幸而夏虫儿及时捂住他的嘴。
“什么也别问,换上这些监工的衣服,跟着我走就行了,明白了就点点头。”四人依言点点头。一阵窸窸福栏@的声音后,衣服换好了,“好,走。”“等等。”七宝突然拽住夏虫儿的胳膊,“老大,这些人都是白白在这干活的,把他们也救走吧!”
“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夏虫儿一惊,炕上的其他人竟全部翻身坐了起来,苦苦哀求。夏虫儿揉揉头发,一咬嘴唇:“看来得玩把大的。”
“着火了,着火了!”夏虫儿一边大叫,一边将几个油灯全扔进火里,火势趁着东风,噼里啪啦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把新盖的房子吞噬了!守卫的巡逻的监工乱了,叫喊声此起彼伏,纷纷去拿水桶救火。
通天龙他们瞅准时机,连忙带着大家趁乱往外走。可冷不丁碰上两个呼哧带喘提着水桶的监工,通天龙他们还没说话,监工急道:“快领他们到那边领水桶灭火!”“好好!”通天龙,肥宝忙不迭地答应,一行人趁着夜色和乱劲顺利溜了出去。
末了,夏虫儿把从洛骞那拿来的银子分给了大家,嘱咐他们以后离洛家人远远的,众人谢过离去。“老大,你什么时候又那么有钱了?”通天龙笑哈哈地问,“洛骞给的,就当是工钱。”夏虫儿扑扑身上的灰土,向前走去,“洛家怎么会给你银子?”“老大,到底是哪来的?”几人不相信,追了上去……
看着那一地的灰烬,还在冒烟的木头,洛骞往后一仰,摔在地上,“少爷,少爷……”得财得宝连忙跑上前,洛骞拳头握得紧紧的,关节嘎嘎响,他直直地看着天空,咬牙切齿:“绝不放过你!”
晚风轻轻吹着,吹走了太阳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渐暗,夏虫儿倚着竹竿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那份清凉。桌上的茶水早已凉了,茶叶也完全泡开,伸展着半浮半沉。竹叶的飒飒声里混杂着肥宝他们的呼噜声,别有一番趣味。
“累坏了。”夏虫儿轻轻地说,不知是说他们,还是自己。忽然,胸口一阵发闷,有什么东西一阵阵地往上涌,终于,冲到喉咙,一股咸腥,夏虫儿张嘴“哇”地吐了出来,是血,鲜红地淌在落了的竹叶上。“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夏虫儿有意无意地擦了两下嘴角的血迹。
“为什么不多了?”一个清亮的男声问……
“谁?”夏虫儿前后左右一顾,什么也没发现,刚转回头,猛地吓了一跳,是凌君华!他一袭白衣,正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面前。
凌君华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血迹,“怎么了?”凌君华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凝重,“刚杀了只鸡。”夏虫儿忙道,“你是鸡吗?”凌君华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见夏虫儿要发脾气,他话锋一转:“师父让我叫你回去。”
夏虫儿瞪着眼睛看了看凌君华,笑笑:“先来喝杯茶吧!”凌君华坐下,“怎么,你不相信?”夏虫儿不语,只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君华一握杯子:“凉了。”“是啊,冬天就要来了。”夏虫儿说得驴唇不对马嘴。
渐渐地,夜模糊了人的样子,只瞧得见人影晃动。
君华一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夏虫儿则慢慢品着,突然又这样说了一句:“人走茶凉!”君华自顾自又倒了一杯,一仰脖又喝了,晚风吹皱了他的衣衫,他说:“不一定,我就蛮喜欢凉茶!”夏虫儿嘴角一扬,问:“师父为什么要找我回去?”
“不是你师父,是我师父叫你回去,你师父,也就是我师叔病了,住在我家,我师父,你师伯让我叫你马上回去。”君华说得很绕口,夏虫儿皱着眉头听得很糊涂:“到底是你师父病了,还是我师父病了?”
君华一笑,敲了一下夏虫儿的头,“还是一个笨样子,简单地说,你师父病了,你师伯叫你回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头递给夏虫儿,“他怕你不信,让我交给你这个。呐,这个猴雕得还挺像样的!”闻言,夏虫儿却沉声说:“我雕得是我自己。”君华干笑两声。
“师父病得很严重吗?”夏虫儿握着木雕,急问。君华脸一沉,凝重地说:“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师父说师叔见了你或许会好点,所以只能派我来了。”“那还说什么,快走……等等!跟他们打个招呼。”夏虫儿突地停住脚步,返身跑进小茅屋内,床上横七八仰地躺着四个人,鼾声如雷,却怎么也叫不醒。
“给他们留张纸条吧!”君华跟进来说,“他们不识字啊!”夏虫儿使劲揉揉头发,转身问:“师弟,你有银子吗?”“干嘛?”君华好奇地递过钱袋,只见夏虫儿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在床边,又从钱袋中拣出几块放在上面,然后把钱袋还给君华,“什么意思?”君华摸不着头脑,“他们懂!”夏虫儿笑笑,“快走!”
“师傅在哪?”跟着凌君华出了竹林,夏虫儿问。“剑柳山庄。”君华回答,“往哪边走?”凌君华伸手往南边一指,夏虫儿立马就要向那个方向飞。君华迅速拽住了她,“你中毒了,还是少运功为妙!”说完,他一把抓住夏虫儿的肩膀,轻轻一跃,几个点落,脚下生风。“你怎么知道?”在空中,夏虫儿问,“我又不是瞎子。”君华答。
就这样飞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了,凌君华额上沁出汗珠,气有些不顺,他带夏虫儿落到一个小山丘上,闭眼扶着树干缓了缓。
“师弟,你还真了不得。”夏虫儿由衷叹道,凌君华睁开眼睛一笑,指着前面说:“从这往前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还要半天?”夏虫儿等不及了,“要不,你先歇着,反正我也不累,自己先过去。”夏虫儿抬脚要走,君华抓住她的衣袖,下巴一点左边,夏虫儿看见,身穿白、红、绿、黄的四个姑娘正策马奔来,夏虫儿再定睛一看:是梅兰竹菊!
“怎么这么背,又碰上她们!师弟,我先走一步,你先帮我挡一下她们!”夏虫儿拍拍君华的肩膀,甩步要走,可是……竟走不了——君华不松手。
转眼,四人已来到眼前,“完了……”夏虫儿连忙背过身。四人翻身下马,对着君华弯身行礼:“少爷!”
“少……少爷?”夏虫儿马上转过身来,惊讶地瞪着君华,“笨蛋,我不是告诉过你剑柳山庄是我的家嘛。”君华一拍夏虫儿的脑袋,他松开夏虫儿的衣袖,“她们四人是我爹的徒弟。”
“徒弟?”夏虫儿马上嘻嘻一笑,伸手打招呼,“姐姐们好!”白梅仍冷冷地不屑一顾,红兰奇怪地看着夏虫儿,灵竹冲他微笑着,雅菊则显得有些扭捏害羞。
“她们是来给我们送脚力的。”君华对夏虫儿说。“我说呢?”夏虫儿大喜,蹦到马跟前,“这马一看就是好马,肯定跑得快!”
“不是骑马,是坐车!”凌君华用下巴点了点梅兰竹菊身后的马车。“不会吧?”夏虫儿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那我还不如自己走得了。”“要的,要的。”凌君华拉拽着夏虫儿来到车跟前,强行把她推进车里,自己随后也进去了。
就这样,梅兰竹菊骑马在前面领路,马车在后面骨碌骨碌地跟着。“这也太慢了!你不是说师父病得很严重吗?”夏虫儿眉头紧拢,质问凌君华。君华一笑,语重心长地说:“师父说让我将你安全送达,你要是骑马颠出个好歹来,我怎么交待。再说,师叔本就不想让你奔波,再看到你为他中毒更深,不骂死我才怪,他要是一生气病情岂不会更重了。放心,师叔看不到你之前是不会死的!”
“是吗?”“当然!”君华重重地点点头,“那也得快点。”夏虫儿被说通了,“是,遵命!”君华暗自舒口气,笑笑,对车外大喊:“快点!”
过了好久,只听车夫一声“吁”,马车停了下来,梅兰竹菊下马来到车前:“少爷,到了!”君华掀开车帘,探身出来对四人说:“去告诉南无前辈,我们到了。”“是!”四人领命进庄。君华接着钻进车内,无奈一笑:“你还真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