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画面,陈顶再也坐不住了,狂啸一声:“这是陷害。”站起身就冲向会议室门外。
可是,在黄副局长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又缓缓退回到屋内,守在门口的两位刑警走进来给陈顶上了铐,陈顶重新坐下,那神情活象一只掉进陷阱里的狼,绝望而无助。
“陈顶,你要看清形势,如果再不向组织坦白一切,到时异地羁押,由别人来审问,可就不像我们之间和风细雨了。”黄副局长厉声说道:“先押下去,给他考虑考虑。”两名刑警把垂头丧气的陈顶押走,南思道队长继续留在会议室同黄副局长商议着什么,我则回办公室去了。
一天紧张的劳碌使我很快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进入梦乡沉沉睡去,在梦里我一忽儿又追逐人犯出生入死,一忽儿却梦见自己失手打死了一名嫌犯,手上戴着一副冰凉的手铐,这样一惊居然就醒了过来,天色已大亮了。
南思道正把吃饭的铁匙塞到我伸出被子的手里,这是他喊我起来的特有方式。
“今天有什么要做的?”在食堂里我一边吃着油条一边问对面的南思道。
“我们要等待尸检报告出来然后再来询问陈顶,技术组的刘组长告诉我,尸检报告要等到今天下午才能出结果,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可以追查一下货船的下落。“南思道一口气把瓷盆的稀饭倒进嘴里。
“就是那艘装走电线电缆的货船吗?”
“唔,当然。”
唐河的沿岸有一条风景优美的沿河大道,两旁的杨树、柳树依依可人,进入中秋十月,花坛里月季红、菊花金黄,阵阵清香从车窗外透进,令人心肺舒润。
我和南思道带着李明公司的仓库保管员来到唐河大桥管理处的监控室,这里有安装在大桥上的数十个摄像头,其中有十个分别是对着桥外侧河道上的。
“我们这儿只能保存一个月的图像资料,你们要找的时间段是?”管理员向我们介绍着。
“十月九号至十三号的。”南思道说。
这是十月十一日发案的前后两天的监控录像。
“找到了,就是这艘船,它的防护漆是涂了一层铁灰色,而且甲板上都没有油漆过,在吃水线以下都涂上了一层蓝色的油漆。”里明公司仓库保管员指着画面说:“它船上的旗杆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旗帜,这船上的锚只有三个锚角,这个特点也使我能够认出它。
南思道将画面定格,仔细研究着这艘船,这是一艘近500吨左右的小型铁驳船,长约二十五米,宽约十米,前部是船舱,后部是驾驶室。
“可以把这张图打印出来吗?”南思道问管理员。
“可以的”按理员说着在电脑里按下了打印指令,联络在电脑旁的喷墨打印机,立即把这艘船的影像打印了出来。
“现代科技为侦破工作拓展了无限的空间。”南思道望着这张照片感慨着:“但愿人类的大脑机器不要因此丧失动力而生锈。”
“这有什么用?得到图像却仍无法继续追查。”我不以为然地道:“这船不像汽车,凭牌照可以去车管所查,海事部门对这艘船一定无任何记录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据此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南思道把照片放在桌上认真察看着。
“我倒想洗耳恭听。”我说。
“这艘船的标志特点确实不明显,但我想这是一艘在黄圩村江边造船带的地下造船厂生产的船,这样的船,多半是一些渔民共同出资建造的,目的就是租给别人赚取租赁费,那么开这样一艘船的人,驾驶技术应当非常棒,并有着惊人的魄力和体力,但是他现在的处境一定很糟糕,甚至已陷入饥不饱腹的境地,照此看来,这个被雇用驾船的船老大,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一定是有过船毁人亡的经历……这样推断的依据?好吧,你看这艘船,我虽不敢断定是处女航,但是从船身倾斜的角度来说,显然不合乎正规造船的规范,据我的肉眼判断整个船体是向右歪斜有5度角,你瞧左边的甲板比右边的要高出许多,我相信任何造船厂在发现这样的偏差后都会纠偏的,可是这艘船却没有再纠偏,再从这船的防护漆的涂刷来看,这是一条才下水的船,那么敢于驾驶这样的船船运输的人,一定是有着高超技艺的,他不怕风浪不怕偏出航向,凭经验驾驶这条船把稳舵,使船不致搁浅,这样说,你就理解了吧?”南思道停顿下来,给我一个思维的余地。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你怎么知道船老大出过事故。”
“基于以上的判断,这个有着高超技艺的船老大为什么甘于驾驶这样一条整脚的船出航呢?那么他的航行证件应该是被注销了,因而找不到航运公司用他才对,这就说明他是出过重大的海事事故,或者撞船,或者沉没,并由此承担了责任,付出了代价,他目前的窘境了就可想而知了。”南思道收起图片:“我们可以行动了。”
“去黄圩村的江边造船带。”我问。
“正确。”
五河市位于长江边,因而造船也相当发达,近几年随着经济不断深入发展,市政府特地在黄圩村沿江带划出用地,为办船厂的企业安家落户,这一带的地势为丘陵的山地,面江而立,恰好为造船厂三个台阶式的区域,在丘陵顶部盖上办公楼鸟瞰前面,在丘陵山破平地建厂房可以防汛被淹,在底部建船坞,便于船舶下水出航,此地势真可谓得天独厚,现而今,此处已江一字排开建有十几家造船厂。
我开着大队里的民用牌照的桑塔纳轿车在沿江造船带的江边水泥路奔驰着,在一个小卖部边南思道让我停车。
南思道走到小卖部边买了一包烟,随口问道:“老板,我想租一条500吨左右的货船,不知这儿有没有合适的?最好是价钱便宜点的。”
“你们租船干什么?”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
“我们电线电缆厂有批货要运给客户。”南思道答。
“那咋不找水陆联运公司呀?又安全又有保险。”妇女问。
“他们那里保费、运费太高,而且还要排队等,太烦。”
“是这样呀,我家小叔子厂里倒是有一条船,他的厂就在前面,你往前大约五公里的一条石子岔路开到底就是。”
“谢谢。”
我们沿江边那条石子铺就的岔道行走了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见到一处建在一个小山坡下的造船厂,准确地说这里象一个修船铺,一些工具胡乱地丢在泥地上,气泵、焊枪堆得乱七八糟,十几名工人正在船坞里爬上爬下地在给一条船刷着漆,用电弧焊接着什么——这正是我们在找的那条船。
“你要租船?”在一间屋顶漏光的简易办公室里,满期脸络腮胡子的厂长倚靠在破大桌边,抽着烟问我们:“租多少天?”
“大概四天吧!”南思道答。
“没问题,租金一天一万元。”厂长回答。
“船老大得你们出。”南思道说。
“当然,否则,你们把船开跑了咋办?”厂长呲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
“哦,钱不是问题,我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船老大。”南思道说。
“这你尽管放心,我们这位老大有四十年航海经验了。要不前年他喝酒多了,把长航公司的一条船撞沉,赔了100多万判了缓刑,否则你出再多钱也雇不到他。”厂家自信地说:“他是我家门的一个叔叔。”
“我想见见他,南思道不动声色地说。
“可以,他到市区去拿钱了,就是前几天的一笔生意,我马上打手机让他回来。”厂家说着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他马上就回,但你们要等一下,我得安排工人吃饭了。”
时针已指向十二点半,我也感觉饥肠辘辘的,这就是刑警的命运。
“等等,我问一下。”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卷起一阵灰尘风驰电掣般驶入厂门口。
一个五十多岁,饱经沧桑的水手摇摇晃晃地下了面包车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来到我们面前,面包车则又如来时一般风一样地开走了。
“是你们要找我吗?”他瞪着那布满红丝的眼睛,痛苦地望着我和南思道。
“对,我们有点事要问你。”南思道平静地说。
这水手忽然呕吐不止,在地上打着滚,大声哀号着那声音仿佛是从被割破了喉管的猪的气管里发出来似的可怖,只一会儿,这个可怜的人就断了气。
“这是谋杀。”南思道趴在地一嗅了一下呕吐物的气味:“这可怜人脸上的紫黑色以及气味说明这一点,快追上刚才那辆面包车。”
我一边向车子跑去,一边埋怨自己没有注意那面包车的牌照,在空空如也的江边水泥路上,追了十多公里后,我仍然没有发现目标车辆,只好悻悻地调头又回到造船厂里。
南思道在现场就地取材,用电线绑住四个竹竿把死者的地方圈了起来,阻止围观工人破坏现场,同时向那位络腮胡子厂长询问着什么。
“头儿,没追上”我向队长汇报。
“我已通知辖区派出所设卡查找了。”南思道说。
“可不知道车号。”我说。
“我记了”南思道轻轻一笑:“待会等技术组的人来了我们就先回局里。”
回到办公室里已经是三点多钟,食堂里师傅把剩的饭菜帮我们热了一下,我和南思道狼吞虎咽地虼完。
我泡上一杯茶正准备享受一下,黄副局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出现在门口。
“这是那个被害的李明的私生子的尸验报告。”黄局长把文件交给南思道:“死亡原因是窒息而死,死亡时间是前天夜里十点至十二点,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做。”
“我是冤枉的。”在看守所里的提审室里陈顶声嘶力竭地向我和南思道吼着。
“可是证据对你不利。”南思道隔着铁栅栏盯着陈顶。
“我干公安这么多年,有许多人想置我于死地。”陈顶大声道:“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
“那更加要注意谨言慎行。”南思道声调平缓:“说一下前天也就是十月十三号的你的行踪吧。”
“那天我一天都在办公室里,没出去过。”陈顶接过南思道伸过栅栏递出的香烟:“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可以作证。”
“下班后呢?”南思道问。
“我去参加一个宴会了,那是城建局的刘局长安排的,你们可以调查。”陈顶答。
“宴会结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