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楼,永远成为昨天,现在,不是窑子,不是招牌,而是杨镖头的行宫。
行宫里最多的是女人。
女人中有一种,和男人中的一种相同。男人出钱找人作乐,女人拿钱和男人作乐。她不爱男人,却甘心成为男人的奴隶。这样的女人,并不是风尘女子,也不是人尽可夫,很明显,她们才是最底层的人群。她们有大把大把的钱,可是穿最高档的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喝最香醇的酒,住最豪华的房子,坐最舒适的马车。有什么用?她们的精神下贱,她们的人格下贱,她们的尊严下贱。并不可怜,她们自己甘心选择,甘心下贱,就让下贱的魔鬼,成为她们最好的坟墓。
她们还没有死,还是那么的漂亮,人群中的美人儿。还是那么风姿,那么勾引男人的心。
有改变的人,却是少数。
飞仙不是这样的女人,她的童年却是在窑子里度过。
属于天下男人的窑子,现如今属于一个人的,所以窑子的招牌被取下,改为行宫。
只有皇帝才能够称作的地方,现在被一个帮派的头头称呼。杨镖头很狂傲,胆大包天。他的地盘、势力和龙氏三雄时代的天剑门无法相比,连至尊府也比不上,却能够打出这样的招牌。
招牌太大,往往吸引人们的眼球。有歹心的人,痛恨恶人的人。飞仙来此,不想惹是非,她要找她的师妹。
每隔十天就要通一封信,如今过了二十天,却音信全无。
美丽的女人,总能够吸引男人的眼球,尤其是好色的男人。杨镖头推开他身边的女人,径直走向飞仙。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飞仙?”杨镖头眉飞色舞地说道。
飞仙停下来,说道:“走在天南地北,知道我的名字,还不过一百个人,你却说我大名鼎鼎?这马屁拍在腿上了。”
杨镖头道:“你和她们一样,来此就是和我欢笑一场,然后拿些钱财。”
飞仙道:“我可不敢在你的怀里和其她的女人挤在一处。”
杨镖头道:“她们随时可以滚。”
说到“滚”字,屋子里的女人相继离去。
她们很听话,所以她们总是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飞仙道:“我妹妹呢?”
“剑涯姑娘?她并不在玉林镖局,也不在这里。”杨镖头道:“我勾引女人的本事不小,却永远勾引不了她。”
飞仙道:“她在哪里?”
杨镖头道:“在那个地方,和一个慕容恪的人在一起。”
“那个地方?”飞仙惊问道。
杨镖头点点头。
目送飞仙离去。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到底去何处寻找剑涯,飞仙不断的思索,却理不出头绪。她前去至尊府,找人撒气。
至尊不是最好的出气筒,谁敢在他头上动土?飞仙就敢。她要撒这口恶气,排除这些烦恼,必须找至尊撒气。
至尊被飞仙数落一顿后,他应该找谁去发火。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们生气的时候,总该将火气撒给别人。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愚蠢。冲动,情有可原,却从来都是可怕的错误。至尊看到飞仙前来的气场,就明白了这个相貌二八的女人,足足有七八十岁。只有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在遇到心烦的事,才有资格发这么大的火,摆出这么臭的脸色。
故作镇静,至尊快步走到庭院,亲自给飞仙牵马。
飞仙从马上跳下来,不客气地问道:“至尊,我妹妹呢?杨镖头说你把她带到至尊府,藏起来了。”
“他的话你也信!”至尊说道:“关于女人,他从来没有真话。”
“你的话我就能信?”飞仙口齿伶俐的说道。
至尊道:“剑涯不在此处。”
飞仙高声叫道:“我不信。”
“你想怎么样?”至尊的语气有所变化,他的声望几乎被飞仙剥蚀干净。飞仙不理会他的话,说道:“我不想怎样?只想找回自己的妹妹。”
至尊道:“三个月前,武林各派在玉林镖局商议大事。剑涯姑娘也在,可后来,音信全无。”
飞仙叹道:“你果真不知?”
至尊道:“她有没有爱上什么男人?”
飞仙道:“没有。”
至尊道:“她的朋友呢?”
飞仙道:“只有我一个。”
“可是她看慕容恪的眼神,却完全不对。里面露出了爱。”至尊快速说道,希望对飞仙有所帮助。
飞仙道:“您是至尊,好好管管你手下的人,他们太放肆,太不真诚。”
至尊笑道:“玉林镖局有对不住飞仙姑娘的方法,还请多多包涵,朕会给你一个说法。”
“多谢!”飞仙拱手说道,她随即坐在一把椅子上。
至尊说话一言九鼎,身居高位的他,每一句话都很重要,都是不可更改的,能够给江湖、人间带来影响的话,他不想成为历史的罪人,只能去很好的执行。
休息了半日,至尊走进房间,快步走到飞仙身旁。彬彬有礼地说道:“飞仙姑娘与朕同去,还是就此等候消息?”
飞仙道:“你做事一定得需要别人知道吗?我不会随你前往,也不可能留在至尊府。这已经不是以前的至尊府了。公正、善良的至尊府早已不存在。现在呢?您还是一言九鼎,和您的先祖一样,但是你胆小、下贱。无法理解,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号令群雄?一言九鼎固不可缺,但是胆量、追求更不可少。”
“你在教训朕?”至尊有些愠怒,他何等的高贵,怎容许一个女人,一个社会底层的女人的数落。
飞仙毫不在意至尊对她有何不满,她要说的事,要做的事,从不会犹豫。
“当今武林,最令人佩服的是殷小虎,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流浪小儿,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成为武林第一大户。“青城第一刀”的威名,从此传开。您怎么就不去学习他呢?不用任何卑鄙的手段,就得到自己所得到的。这是一种智慧,更是勇气和追求的帮助。”
“如果你是朕,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说话,或许你连朕所做的都做不到。”至尊一声长叹,继续说道:“朕去玉林镖局,飞仙姑娘请自便。”
飞仙在至尊离开之前,就先已经离开。这个无可救药的至尊,一个懦弱的男人,简直是阿斗的翻版。作为武林的统帅,九五之尊,他就如此的无能。飞仙想到了那个地方此次出动,为的是三个对手:青城第一刀殷小虎、玉龙雪兰剑涯、北漠苍鹰杨师古,这里面,没有至尊的事,一个懦夫,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或许,他根本不是一个懦夫。一切都是伪装?
没有什么值得伪装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弱小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尊严、荣誉、人生交付给强者。在高位上,只有实力和势力强大的人才能占据最好的一个席位,至尊已经配不上他的位子,至尊府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抢去。那个人是谁?外敌入侵,内乱却隐然开始。这一切的罪孽,是源于至尊的无能、不思进取,还是人性的贪婪与罪恶。
人性,为何就如此的邪恶?它邪恶的一面总是容易流露出来,它的正义与善良,为何总是躲藏在内心。人是有欲望的动物,有人说,人是符号的系统。归结为一点,就是人是有性的,关乎于人性,也就是善与恶两个方面。我们的生活、价值观,我们的人生,也就取决于我的人性。
至尊带上一万人,怒气冲冲地来到玉林镖局,迎接他的杨师承慢步傲姿,神色飞扬,高声嚷道:“至尊,我哥哥不在家。”
至尊道:“朕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没见到杨师古,是不会走的。”
杨师承还是同样的口气,同样的脸色:“他去了大漠,少则半天,多则三载。至尊日理万机,回去的好。”
至尊怒道:“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朕也能等。来人。”
他的护卫马上跑进来。
至尊道:“叫弟兄们道镖局的西营,我们得住上一段时间。”
杨师承未等护卫离去,起身便道:“且慢。”他面对至尊。说道:“这是玉林镖局,不是至尊府,由不得至尊胡作非为!”
至尊喝道:“放肆!”
杨师承道:“杨叔,送客!”
至尊出手一拳,打在杨师承身上,这样的变故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有血性,他也能冲动,他不可忍耐。
杨师承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腾起半空,一脚飞出。疾快的一脚,至尊忙闪避开,一个好好地茶几被踢成碎片。杨师承脚步一转,人似离弦的箭,射向至尊。
一个腿功厉害的人,速度再快,力量再足,腿始终是武功的发起点。制服这样的人,必须制住他的腿。可是,腿法的千变万化,捉摸不定,一击致命的效速,又怎能制服得住?用自己的身体部位作为杀战斗的武器,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事,他们靠的是少量的勇气,多的是本事。有危险,却不会置自己于险境。
天下使用腿功的人,外门功夫练得扎实,可天下的高手,使用腿功的人已经不多。一分奇,一分险,这些危险都是致命的。杨师承走上这条武功路子,自然懂得危险,而他总不会老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三招过后,他会使用别的套数。腿功,只是他试探别人武功深浅的招式。
他确实不一般,和他逼人的傲气一样。
他的第二招扑空。
至尊道:“你不是朕的对手。”
杨师承道:“惹恼了我不要紧,惹恼了玉林镖局,我怕后果不堪设想。”
至尊道:“朕今天就惹上玉林镖局了。”
杨师承道:“数百年的交情,你就不顾。”他终于冷静下来,狂躁的人冷静下来,就像温顺的羔羊,并非任人宰割,而是变得理性。
至尊道:“交情?杨师承,告诉你哥哥,回家后马上前来至尊府,如若不然,我们之间总要打一场。”
杨师承走到至尊面前,差不多贴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要想想你说这些话的后果,你北有猛虎,南有蛟龙。一个傀儡,事情不要管多了。”
至尊拂袖而去,杨师承的侮辱的笑声响彻整间屋子。至尊就这么信心勃勃的前往,然后发泄怒火,在领受耻辱,灰溜溜的回来。这个甘受侮辱的懦夫,正如杨师承所说,变成了一个傀儡。
“够了,朕所受到的屈辱足够了。”至尊离开玉林镖局,他的内心悲痛、明晰,也唤发冲动:“朕要玉碎,绝不是瓦全。”谁敢在笑话他?谁都能笑话他,包括他自己在内,他若真能下这个决心,这么去做,这个世界,就真的在浮躁虚假的繁华下,变得更加悲惨。杞人忧天,至尊这个懦夫,怎么会有这样的毅力和勇气去做毁灭——一起毁灭的大事呢?
飞仙在苏州城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谁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在哪里。她第一次有这种失落、悲戚的感觉。她的妹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她去关心、呵护的人,她的亲人,现在音信全无。近百年来,武林中的最残酷的现实,如今选上玉龙雪山,她多么希望被选中的人是她。死亡不可避免,她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需要她们用生命去捍卫,可如今,只有她的生命去捍卫。多个人总是好的,压力也好,其他的因素也罢,她需要妹妹。
飞仙茫然,的确很茫然,她要到哪里去,找寻自己的妹妹。就算是得到尸体——她无法相信剑涯还活着——便得到最好的结果。音信全无,生死未卜,现在成为最折磨人的现实。现如今,她目中无人,失落的行走在喧哗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的问。得到的答案总之有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