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插在心脏上。
人们还在笑。
谁笑谁就得死。
没有人动手杀人,可有人却倒在地上。
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
变成死鱼眼,绝无一人活命。
林公子的杀人手法。
可他没有动手。
他也笑了起来。
飞仙说完她的故事,晚成的眉头依旧紧皱。
“你说的不对。”过了许久,晚成开口说道。
飞仙道:“哪里错了?”
晚成道:“玉龙子告诉你的并不全,他是一个浪子。”
“魔正是浪子?”飞仙问道。
晚成道:“浪子回头。”
飞仙道:“我确实不知道。”
晚成道:“魔正救过项英,救过江湖,救过紫鹃,救过万年青,救过赵三通,还有成千上万的普通人。”
飞仙道:“这些事你从何得知?”
晚成苦笑道:“我以前也是浪子。”
“你是杀手。”慕容恪道。
晚成道:“杀手有很多种,我属于浪子。”
飞仙笑道:“现在呢?现在你不再是浪子了。”
晚成道:“现在我还是浪子。”
说完,他走开,往上走。
两人急跟上去。
魔正的坟,挂着一个酒葫芦。
岳神的酒葫芦。
殷小虎将药碗递给林公子,说道:“趁热喝完。”
林公子一饮而尽。
林公子问道:“我病了?什么病?”
殷小虎道:“风寒。”
“病的不重,我得离开这儿。”林公子将碗递给殷小虎。自己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殷小虎立刻按住他。
杨师古回到玉林镖局,他那完美的计划,代同他的美好想法一并走向死亡。这里本不该出现血,如今却血涂满地。他的儿女、他的妻妾、他的家仆、他的护卫(留守在山庄的),全都命丧黄泉。他们不是被一人所杀,死的时间、方式无一相同。
刀砍剑刺,枪挑斧劈,飞镖暗器,没有骑兵的脚印,没有弓箭之类。杨镖头首先排除了凶手是天剑门的可能性。
打开屋子,带着压抑的悲愤,他发现大殿壁挂的雄鹰图,鹰眼上插着一把绝普通的刀。刀上残留着干裂的血迹,而图上“赐杨师古贵礼”的六个血字更让他无法忍受。一跃而起,右手拔刀,刀光闪,将一幅鹰图剁成碎块。
杨师古用十多万部下的性命换得至尊府一战的胜利。他攻克至尊府,带着顺利的喜悦回家,他发现的是自己的老巢,被人完全给端了。
人死了,钱财呢?
杨师古飞奔进自己的书房。
没有人跟随他。
书房是他的禁地,只有他一人可以进去。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丢失,来犯之敌针对人,并非物。
有的时候,人比物要贵重的多。
尤其是继承人。
杨镖头走到大殿,吩咐道:“青虎,去检查尸首,查查他们的来历。”
青虎等杨镖头说完,便道:“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杨镖头道:“为何?”
青虎道:“您进书房时,已经派人检查过尸体,全是镖局里的人。”
“没有一个外人?”杨镖头问道。
青虎道:“尸体没有移动的痕迹,外人没有。”
杨镖头问道:“干净利落,没有蛛丝马迹?”
青虎道:“没有。”
杨镖头道:“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贺聪道:“一个人办不到的事,对一群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杨师古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地方的人。”
“不无可能。”贺聪肯定的说道。
青虎道:“地面、尸体上没有任何痕迹,世上聚不齐一群如此轻功的人。”
贺聪道:“那个地方并非都是高手,可是高手们……”
杨师古道:“林公子的话,难道是真的?”
贺聪道:“我们还是大意了。”
杨师古道:“并非如此,那个地方从来只杀对手。”
“你就是他们的对手。”贺聪道。
杨师古道:“他们不会如此大开杀戒。”
青虎道:“除他们外,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杨师古道:“鹰龙负责处理他们的尸首,青虎立刻前往至尊府,我们不能再耽误。”
青虎道:“至尊府用不着我去,白狼足够胜任。”
“你认为天剑门不会动手?”杨师古说道:“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贺聪道:“龙平没有这个胆量。”
杨镖头道:“你们太不了解龙平。他和至尊一样的窝囊,但他更像一个人。”
“谁?”贺聪道。
杨镖头道:“越王勾践。”
贺聪道:“我现在就行动。”
杨镖头道:“有一种人永远不要忽视。”
青虎道:“沉默的平庸人。”
岳神不喝酒,他到一个地方,身上绝对没有丁点儿味道,像一个幽魂,无声、无色、无气、无味。倘若他沾酒,哪怕是一小口,也足够唤起他身上所有的气味。他知道他的气味,四人绝对不会介意。
可他还是忍住滴酒不沾,酒瘾发作的时候,他吃泥、吃草、吃树、吃花、吃雪、吃蛇、吃饭、吃茶,也不碰面。
他在吃雪,夹着冰的雪。
很冷,他冷得直打哆嗦。
“你在这里,就不会感到冷吗?”
“不冷。我的心、我的血液永远沸腾着。”
“死人的心是沸腾的?”
“谁说我死了?”
“你的确死了,躺在坟墓里的一个死人。”
“我确实死了。”
“你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是你的妻子……”
“兰儿,她不冷。”
“为何?”
“我们彼此温暖。”
“你不孤独?”
“我孤独,但不寂寞。”
“听说你有个很好的朋友。”
“他叫江湖。”
“我没有朋友。”
“你没有朋友?”
“没有。”
“听说你是酒鬼。”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滴酒不沾。”
“听说你是疯子。”
“我的确发疯。”
“一个以酒为生的人不去喝酒,的确是一个疯子。”
“你想喝两杯?”
“我没有酒。”
“我有。”
夜已深,月圆当空挂。
雪很白,冰雪尚无声。
酒很烈,火烧乱心头。
岳神自己说着话,酒倒是和项英一起喝。
“我很孤独,很孤独。”岳神大声喝道,如同一匹受伤的狼,在苍茫的旷野上。
他没有狂吼,狼并不需要用吼声来抒发自己的内心,更何况是一只受伤的狼。
一个喧哗的时代,有人孤独,这本身就是时代的悲剧,更多的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因为一个时代,总需要居安思危、生于忧患的人存在,孤独,顺理成章地成为这样的人。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朋友?”剑涯在殷小虎处理林公子的事上非常不满,她说出来,想要狠狠地和殷小虎吵上一架。
殷小虎痛苦地说道:“我遵守他的想法。其他的地方,我实在帮不了他。”
“他是迷城的人,你当然不用帮他。”剑涯道。
殷小虎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剑涯问道:“他有家室?”
殷小虎道:“他的妻子不少,没有妾。”
剑涯道:“这话怎么说?”
殷小虎道:“林公子有十七位夫人,没有一个妾。”
剑涯没有得到她的答案,发怒的脸色更加难看。
殷小虎道:“都是迷城的女人。”
剑涯道:“我等的就是你说出这句话。”
殷小虎压着怒火,他很愤怒,在爱人面前,他懂得忍耐。
剑涯问道:“你知道他要去哪里?”
“回去呗!”殷小虎嬉皮笑脸地回答剑涯的问话,带着轻蔑的神色说道:“没有哪个男人会离开十七个倾国倾城的美色十天半月。”
剑涯道:“原来他不是你的朋友。”
殷小虎道:“你竟敢说林公子不是我的朋友!”
剑涯道:“绝不是。”
殷小虎转过脸去。
剑涯道:“你连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妄自称是他的朋友。”
殷小虎背对剑涯,说道:“我不想同你吵。”
剑涯道:“我还不想吵架呢!”
她走出去。
殷小虎让她走。
剑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殷小虎递给她上好的茶。
“我没追上他。”剑涯没去接接茶,而是说道:“或者我弄错了。”
殷小虎问道:“你去哪里?”
剑涯道:“我很累,要去睡觉。”
两人走开,分道而行。
“总有一天,剑涯会离我而去。”殷小虎想道:“而这一天也越来越近。”
晚上吃饭时,饭菜依旧丰盛,坐在桌子前面的不是殷小虎,而是店里的掌柜。
“他呢?”剑涯冷冰冰地问道。
掌柜道:“走了。”
“去哪里了?”剑涯端碗吃饭,随口问道。
掌柜道:“天涯海角。”
剑涯放下碗筷,又道:“他留下了什么?”
掌柜道:“主人午时吩咐,全国各家店铺,姑娘前往不用花一分钱。”
剑涯道:“这是要做什么?”
掌柜道:“主人放掉了他所有的财产。”
“疯了。”剑涯嚷道:“他是疯了。”
掌柜道:“要我说,他疯,也是因为你。”
剑涯道:“我何尝不爱他?但他做的事,实在太气人。”
“因此你们就吵嘴、打架。”掌柜叹道:“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们。”
剑涯道:“我们算是缘分尽了。”
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我是个疯子,也是个酒鬼。”岳神捡起小酒一坛,扔给林公子,快语说道。
林公子道:“我今儿来,就是陪你喝酒。”
“最后一次?”岳神盯着他,问道。
林公子道:“最后一次。”
岳神向项英墓努努嘴,说道:“他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你不行吗?”林公子不无遗憾的说道。
岳神道:“我没有朋友。”
喝口酒,一口不足尽兴。
岳神道:“你下定了决心,要到少林寺当和尚?”
“你知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林公子猛灌一口,酒洒了大半。
岳神道:“你是性情中人,两次大的血腥被你碰上,足够你有出家的举动。”
“原来如此。”林公子似有所悟地说道。
岳神道:“可我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