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两会”结束了,又回到了正常的工作轨道。一天,突然接到刘庆辉的短信:“今晚一块吃饭,你不来我就罢吃。”刘庆辉是我们报社的地方通讯员,3年前由于一个选题,报社派采访组去了他们所在的省,当时他负责接待。那时候,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作为实习记者跟着采访组一块学习。我是一个谨慎的人,也懂得不喧宾夺主的道理,每次在饭桌上,我都不主动说话,碰到有人敬酒,我也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多言。
可是我的谨慎在刘庆辉的眼里,却成了羞涩。一天,趁着酒意,他对采访组组长万主任说:“小粟记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记者。”
万主任微微一笑:“哦,是吗?不像记者像什么?”
“怎么说呢,像邻居家的妹妹。”刘庆辉望着我,嘻嘻笑着。
我顿时傻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倒是万主任给我解了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粟小米可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记者,以前在多家电视台和报社都待过,人不可貌相啊!”
“是吗?那我可要向小粟记者请教了,来,大哥敬你一杯!”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身旁。
什么时候他成我大哥了?我一阵反感,不想同他喝酒,可是吃人嘴软,只能端起了装满饮料的酒杯。
谁知他看到我的酒杯就生气了:“饮料,这怎么行?来,满上酒!”说着,他拿起了白酒瓶。
白酒我可是一向不能沾的,我不禁陪着笑,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我不能喝酒,就以饮料代替吧。”
“我跟你说,以我的经验,上过大学的女生,没有不会喝酒的,不会喝酒,更要锻炼了。”
“我真的不能喝酒,我酒精过敏。”我编了个瞎话。
“万主任,你说,小粟记者会不会喝酒?”刘庆辉一扭头,想让主任来压我。
万主任微微一笑:“我还真没见过粟小米喝酒呢?可能真的不能喝酒吧。”
我感激地望着主任,谁知刘庆辉还不死心:“行,咱们不喝白酒,喝点红酒总行了吧,女孩子喝红酒养颜的。”
“真不行,我真的不能喝酒。”我其实是有点酒量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举杯,那就很难收场了。
“你们是中央来的记者,到了咱们这小地方,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刘庆辉嬉皮笑脸的,可是语气却加重了。
看看主任,似乎也无能为力了。我只能狠了狠心,看桌上有三个杯子,最大的,已经装了饮料,中等的用来装红酒,大概有三两左右的容量。千万不能拿这个杯子,否则今天就真的是不醉不归了。想了想,我拿起了装白酒的小酒杯,让服务员倒了点红酒:“刘处长,我真的不能喝酒,但您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虽然是小杯,但总算让刘庆辉有了个台阶下,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几天的采访很快就结束了,临走的前一天,大家吃完饭后,他提议大家一块唱歌,松弛一下神经。到了KTV包房,我赶紧坐在点歌台,表面上是给大家点歌,实际上是因为那里是单人座,这几天的采访,我已经看出刘庆辉的心怀不轨,只盼着一个人坐在角落点歌,能够躲开他的骚扰。
大家唱歌唱的很开心,我也唱了几首歌。刚回到座位上,刘庆辉就走到了跟前:“小粟记者,赏脸跳个舞好吗?”
这家伙,居然这么死皮赖脸,我心里一阵不快,脸上却堆起了笑容:“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不可能,你们在大学都是要扫舞盲的,怎么可能不会跳舞呢?”刘庆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势。
“我是军校毕业的,学校禁止跳舞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扫舞盲呢。”我挂着谦和的笑容,生怕他又扯到“瞧不起”上来。
“没事,就是走路而已,我教你。”他伸出了手。
“我真的不会跳舞,这样,我陪您唱首歌?”我探询着问。
“待会再唱歌,先跳舞。”说着,他一把拉过了我。
的确,跳个舞是不会少块肉,可是跟一个色狼跳舞,我心里就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于是我双手伸直搭在他的肩膀上,低着头,浑身僵硬地跟着他“走路”,那架势如同一个摔跤手,毫无美感可言,只盼着他感到无趣能够放过我。我的算盘打错了,只感觉到他搭在我背上的手不断地使劲,拉近我俩的距离,而且那只手还顺着我的背部慢慢下滑,眼看快到我的腰了,我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眼看避无可避,我突然急中生智,盯着他的脚,狠狠地跺了下去。
“哎哟!”这厮叫了起来。
我暗自发笑,脸上却挂着关切的神色:“啊!对不起!我太笨了,怎么学都学不会。真不好意思啊!”一边说着,一边扭身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出来,回到座位上。可是点歌台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定眼一看,是刘庆辉的属下,这帮家伙还真善解人意啊!
没办法,我只好坐在沙发的角落。谁知道刘庆辉居然挨着我坐了下来,忍着一股酒气,我往沙发中间挪了挪。
“粟记者,你看起来很小啊,听他们说你都25了,真看不出来呢。”他嘻嘻笑着,喷着酒气的嘴离我不过一尺距离,我赶紧又挪了挪。
环顾四周,同行的记者都在专心致志地唱歌,他的那些属下早就明白怎么回事,装作没有看见。我心里一阵发紧,这是我第一次出差,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粟记者啊,你以后可得帮我们多宣传宣传啊!”刘庆辉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拍着我的大腿,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赶紧又挪了挪,可是他又凑了上来,转眼我已经挪到了沙发中间。
正苦于无法脱身,主任唱完歌走了过来,见此情景,端起一杯酒走向刘庆辉:“刘处长,这几天辛苦了,来,敬你一杯!”刘庆辉赶紧站起来,端起了杯子,我趁机站起来,装作去卫生间,拿着包出了包房。
我在包房外等了很长时间,听到主任他们的声音传了过来,知道唱歌结束了,于是拿起手机装作接听电话,刘庆辉走过我身边,我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继续对着手机说话,人却跟着他们往外走。
这次之后,凡是去刘庆辉那里出差的任务我都毫不犹豫的拒绝,转眼三年没有见面了。这家伙偶尔会给我发个暧昧短信,我也懒得搭理。
没想到今年的“两会”,他竟然陪领导来北京,又开始了对我的频繁骚扰,三番四次邀请我和他吃饭,我自然是能推就推,有时候实在纠缠不清,就把电话挂掉,然后关机——地方通讯员我们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但是手机没电总可以吧。
可现在他居然给我发条这样的短信,大有威胁之意,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陪他吃饭,把我当什么了,我们是记者不错,我们仰仗着他们才能有新闻,才能有发行量也不错,可是我只是打份工而已,又不是卖身,凭什么还要在私人时间里陪他们应酬!
虽然一肚子气,却还是礼貌地回了一条短信:“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没有时间。”
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他又发来一条短信:“跟你们万主任说了,晚上一块过来。”
这事万主任也知道了,看来他也会去,至少不是我一个人了,我不由宽了宽心,回了条短信:“既然领导都开口了,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我给吴宇飞打了个电话:“今天晚上地方请吃饭,你自己吃吧,别等我了。”
“哦!”吴宇飞似乎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地点我才发现,原来这顿饭请的并非我一个人,还有报社里好几个部门主任,我一个小兵进来,大家都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冲我暧昧地一笑。刘庆辉在报社早已是色名远洋,大家都知道请我来的目的,只是谁也不会去多这个嘴。
“哎呀,粟记者可算是来了,几年不见,越长越漂亮了。”刘庆辉笑嘻嘻地说。他旁边有一个空座,万主任不动声色地挨着他坐了过去。
“哎!这座位可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们小粟记者的,美女当然得我亲自招待了。”刘庆辉一脸笑容地望着我,我装作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正好,看到不远处还有个空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这一明显不给面子的举动让大家都愣住了,但在座的都是老江湖,只是吃吃地笑,并不多说。我装傻,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刘庆辉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立刻就满脸堆笑了。只是那个座位原来的主人,刘庆辉的下属从卫生间回来,看见座位被我占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到刘庆辉旁边。
一桌子主任,我自然不用当主角,一直闷头吃饭,偶尔给几个其他部门的主任敬敬酒。突然刘庆辉端着酒杯走到我的座位前,“小粟记者现在的酒量应该不错了吧。”
“哎,刘处长,应该是我给您敬酒才是,怎么能让您亲自过来呢,真是对不起。”我粟小米现在也算是老江湖一个了,酒量也不算太差,端着半杯干红,拿低杯子,以谦逊的姿态跟他碰了碰,以此缓解刚才的尴尬。
谁知他用手隔开我的酒杯,瞪着杯里的酒道:“粟记者就这么点酒啊,来,给你满上。”还未来得及拒绝,他已经给我满上了一杯干红。我端着满满一杯酒,手却不住地抖,直到酒洒掉五分之一,这才跟他碰杯。
手刚伸出去,他把杯子护在一旁:“粟记者怎么也要干了这半杯吧。”
“呃,这么大一杯呢,我可没那个酒量,这样吧,我喝一半。”我说。
“不行!”他寸步不让。
“这样吧,一口干我喝不了,我分几口喝完吧。不知我干了这杯,刘处长打算怎么喝?”我笑,将了他一军。看他那样子,已经喝得不少,这杯白酒下肚,估计也得难受一阵吧。
“我也干了。”他倒是豪爽。
“不过您看我是满满一杯,您是不是也要满上呢?”说话间,我已经从服务员手上拿起了酒瓶,给他满上,这才跟他碰杯。
“刘处长,那我先干为敬了!”我一边说,一边分几口把酒倒入口中。
刘庆辉恨恨地看着我,也干了杯中的白酒。
虽然我的酒量不错,但一整杯干红还是挺有后劲的。过了一会儿,头开始昏昏沉沉,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什么。我尽量忍住醉意,面带笑容,装作清醒的样子听着旁边的几位主任说话。
饭后,大家在饭店门口道别,几位女主任先打车回家了。我站在一旁,礼貌地送别,一阵凉风吹过,脑子清醒了很多。这时候,一个身影晃到我的身旁,人还未到,手臂已经呈环抱姿势搂了过来。我赶紧低下头,一扭身逃出了那个手臂的包围。
“小粟记者,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刘庆辉嘻嘻笑着。
“哦,不用了,我待会打车回家。”我婉言拒绝。
等车的间隙,他开始有一茬没一茬跟我聊天,手舞足蹈的。我穿着一件紧身呢子大衣,他的手好几次差点碰到我的胸部,我采取敌进我退的策略,和他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好不容易等到来车了,我赶紧逃进车里,谁知他拉着车门,非要送我回去,费尽了口舌才把他给劝走。
回到家,本来一肚子委屈,希望能跟吴宇飞诉诉苦,可一想到前几天那个男记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吴宇飞闻到我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是啊,没办法,被逼着喝了一杯红酒。”我说。
“你不知道不喝啊。”吴宇飞说。
“我也没办法啊,有些人就是这样,好像逼着别人喝酒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一样。”我说。
“下次就说你酒精过敏,女人太能喝酒让人感觉轻浮。”吴宇飞说。
这话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跟他解释不通,我也就懒得再说,勉强应付了两声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两人谁也不理谁,我看电视,他戴上耳机打CS。突然手机响了,看看号码,是刘庆辉的。我瞄了一眼吴宇飞,他仅仅只是抬了抬头,然后继续打游戏。我按下接听键:“刘处长您好。”
“粟小米,你——混蛋!”刘庆辉声音有些含糊,似乎醉的不轻。
我轻笑:“刘处长,您喝醉了。”
“我没醉,我问你,我就这么遭你讨厌?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是的,您可能误会了。”
“你他妈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小记者吗。”那边开骂了,我按下了挂机键——和一个醉鬼聊天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我粟小米还没富裕到那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我懒得接,任张韶涵不停地“要要”。吴宇飞终于忍不住了,摘掉耳机:“你怎么不接电话呢,谁啊这是?”
“一个臭流氓。”我气鼓鼓的。
“怎么回事?”吴宇飞皱了皱眉头。
想想也用不着瞒着吴宇飞,我就一五一十地将同刘庆辉的恩怨说了一遍,吴宇飞听完后闷声不响,我顿时火冒三丈。这还算个男人吗?自己的女朋友被人骚扰,他倒好,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过了一会儿,“要要”声再次响起,吴宇飞一把抓过了手机,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吴宇飞的脸色不太好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我是她老公,请问有什么事吗?没事就不要再打来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愣住了,没想到吴宇飞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帮我打发了刘庆辉。
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颇有些得意:“那家伙挂电话了。”
“你怎么这样?那人是地方通讯员,以后还得打交道呢。”我有些生气,这个刘庆辉我自己完全能够应付得了,他吴宇飞凭什么插手?
“你?你太客气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骚扰你,我猜想他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吧。”吴宇飞冷笑道。
“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接我电话?”
“凭什么?你知道我接电话后,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我顿时气短,刘庆辉那张臭嘴,注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出来,别让吴宇飞误会了。
“他说想你了。你说都暧昧到这个地步了,还想怎么留面子?他都不要脸了,你还不赶紧扇上一巴掌,难道还想装傻充愣以后再给他留个念想啥的?难怪纠缠了你三年,还不是看准了你的软弱,谅你也不敢翻脸,所以总是打打擦边球,你还觉得挺得意是吧。”吴宇飞说。
我顿时语塞,吴宇飞说得的确有道理,我总是想着留面子,想着不动声色就拒人千里,可对付那种没脸没皮的色狼,这样拒绝一点用都没有,就得上去来两嘴巴子。算了,谅他刘庆辉也不敢把这事闹大,何况就算闹了怎样,我又没做错,难不成报社还能开除了我不成?想到这里,我顿时明了,但还是嘴硬:“不管怎么说,你不能随便接我电话。”
“唉!女人啊!”吴宇飞摇摇头,继续CS。
吴宇飞是对的,后来刘庆辉果然没有再骚扰我,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也渐渐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