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时间在悄然之间已到了六月中旬。
闷热的上午,就连风吹过耳旁都是炎热的。
这一天,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
学校里的同学个个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表情悲伤。
“明美,今天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问身边的这个女孩。
“啊?有吗?没有啊!”她的表情怪怪的,而且闪烁其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同学们今天都穿着黑衣服,而且,连表情也怪怪的呢?”我不依不饶地继续发问。
“这个……是因为……”她面有难色的模样,“对了,我忽然想起还有点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我的视线,就像逃难一般。
“真是些奇怪的家伙呢!哦,对了,第二节课要考设计概念学。”我一边喃喃自语地,一边从书包之中找出课本低头翻看着。
就在刚刚走到拐弯处的时候,“扑通!”一声碰撞之后,我重重地被撞倒在地。
“好痛哦!”我与他几乎同时出声。
“喂,你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他大声地呵责我。
“什么?明明是你撞到我的,你还有理由说我!”我也毫不示落。
“咦,你不是沈天宇的女朋友吗?”他边说边凑近脸儿看着我,那个留着葫芦头的男生好像认识我。
“沈天宇是谁?”我问他。
“你看,就是他!”那个男生将手指向前方的宣传窗,我缓缓地抬起头,定睛一看,宣传窗内那张大大的海报上,那个男生低垂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白而纤细的手指,就如同白玉一样,舞动着钢琴的键盘,唯美的令人心动。
“原来他就是沈天宇……”我愣愣地倒在原地,浑身无力,“他现在……他现在在哪儿?”我问。
“前不久因为飞机失事,过世了。”那个人说道。
“什么?”灵魂仿佛在那一秒出了鞘,我的头又开始微微作痛。
“今天刚好是他过世的第一百天,学校组织了悼念仪式,怎么,你不知道吗?”
“悼念仪式?”怪不得,今天同学们都穿黑色的衣服。
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下午。
学校的礼堂被设立成了悼念之地。
下午两点整,同学们纷纷地赶往礼堂。而我,也尾随其后而去。
礼堂的正中央挂着沈天宇的照片,四周围都是同学们送的白色花圈。
“楼柔!”人群之中很快地有人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缓缓地向我走来,一身白色的素衣,左肩只是挂着黑色的布。
“……”我只是无言地望着她。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愣愣地看着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她的声音很好听而已,至于其它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而已。
“我是沈紫娴,天宇的姐姐!想起来了吗?”
“天宇的姐姐?……”在停顿了数秒之后,我仍然记不起这张脸儿。
“那么,天宇呢?你还记得天宇吗?”她指着挂在正中央的那张大大的沈天宇的照片问我,声嘶力竭地样子。
虽然已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沈天宇和自己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却还是记不得这张唯美的脸儿。
“我……不记得了!”我说,声音轻轻地,头,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秒缓缓地低下;而心,却在下一秒被重重地提起,没有人告诉我关于我和天宇之间的任何事情,亦没有人知道失去记忆的无奈与痛苦。
我竟然忘记了曾经最最爱的那个人,那一刻,方才明白: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忘却;那一刻,同样痛恨自己的失忆,但是,我别无选择。
只能是这般无力地站立着,只能是默默地注视着沈天宇的照片。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忘记天宇,你不是曾答应过天宇会一辈子都记住他的吗?”她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甜美的声音此刻像是疯了一般的嘶叫着。而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唯一有感觉的就是那只被她紧紧揪住的胳膊,正在生生地发疼以外,同样痛着的还有那颗早已是伤痕累累的心。
她的泪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你想想,你再仔细地想一想!你真的,真的不记得天宇了吗?”她摇晃着我的肩膀,眼眸之中的泪水早已经泛滥、泛滥。
我无力地望着她,脑海之中突然之间闪过了点点的画面,虽然全部都模糊不清,但是我认得出那个人就是沈天宇。
泪水哗哗哗地倾泻而下,我不知道,那是因为突然在脑海之中飞逝而过的记忆还是因为依旧没能想起一件和沈天宇相关的事情而潸然泪下。
我不敢直视这张极度渴望着的眼神,我低着头,轻轻地:“对不起!我……还是想不起来!”那一刻,她的双手无力地、缓缓地放下了。
夜幕低垂,校园里安静地像是沉睡在摇篮之中的孩子。
空荡荡的教室之中,一片漆黑,唯有我一个人蜷缩在座位之上。
“砰”的一声,教室内的灯被人打开了。
我抬起头,长长的身影、褐色的头发、犀利的眼眸,他双脚交叉斜斜地站立着,手里捧着篮球,额头上的汗珠就像跑步似的往下流淌着,一滴一滴地划过了他唯美的下颚。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缓缓地向我走来,问道。
我双手托着下巴,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曾经最爱的人都记不得了?”
“你真的那么想要记起沈天宇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
“即使会很痛,也要记起来吗?”
“恩!”点头点头,继续点头。
“那你跟我来!”他拉起我的手往外跑去。
“呼!呼!呼!”钢琴房门前,他推开了门,“门卫的伯伯每晚八点才会来锁门,所以现在还有一点儿时间!”他说,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诧异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会如风云般突变。
我们两个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他坐在那架黑色的钢琴前面,然后轻轻地抬起钢琴的盖子,之后,将白皙且又细长的手指按下了键盘,轻轻地,那动人心弦的音乐缓缓地响起,萦绕在我的耳边。
那一刻,我终于终于真正地从这柔和的音律之中一点一点地想起了沈天宇。
泪水湿润了我的双眸,陈浩然没有停下来,而我,渐渐地走近了他的身旁,双手已经无法自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音乐在这一秒嘎然而止,他静静地呆在我的怀中,就像一个天真稚嫩的孩子一般。
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向外流淌着,心就像是被利刃穿了一个洞,失忆的时候一直一直都想记起和天宇之间的回忆,一旦有点记得了,心又会剧烈地疼痛。
“你一定记起来了吧?”怀里的他问我。
我点点头,依然流着泪。
“我记起了天宇弹钢琴时候的样子,只有他弹着钢琴的样子!”我说。
“那我呢?”他抬起头,扑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问我,“你还记得我吗?什么事情都行,你……还记得吗?”
恍恍惚惚之间,我发现,他深沉地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无语地望着他,又无力地摇摇头。
他沉默了良久,之后,站起了身,晃晃悠悠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说:“难道在你的眼中真的只看得见沈天宇吗?”
“陈浩然!”我轻声地叫了他的名字,但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的眼睛红红的,但却没有流泪。
他抬起手,轻轻地拭去了我眼角处的泪水,他说:“别哭!你知道吗?你是幸福的,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也同样爱着你!”
“对不起!”面对着他,能说出口的似乎也只剩下这三个字而已。
而他,又默默地坐下了,默默地弹着钢琴,默默地在心中留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