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还想再说些什么，楼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他马上闭上嘴，脸上堆起了真诚的笑容，看得我佩服不已，不愧是有背景的人，连面部表情转换都这么熟练。
“哈哈哈，你们先认识了？抱歉凌云老弟，我刚才在上面接了个电话，没冷落了你吧？”常征笑呵呵的走下楼来到我身边，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
“臭小子，我和凌云算是忘年交，当初说好了各论各的，便宜你了，你就不用叫叔叔了，但是也不能直呼姓名，这个怎么办呢？”常征有点懊恼的说道。
常乐的脸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怒色，紧接着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了，笑道：“叫什么都无所谓的，关键老爸你和他怎么相识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呢？”
他尽量把语气显得很平静，可是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常征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感慨的说道：“要不是凌云老弟，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咱们家和长征集团的救命恩人，任何人要想针对他都得先跨过我才行。”
这话说得很重，连我都忍不住肃容，谦虚的说道：“老哥你这话严重了，咱俩就是偶遇，我伸把手而已，你把我当朋友我已经很感激了，千万不要再说救命恩人了。”
常征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非常欣慰，亲热的拉着我往饭厅走，浑然不顾一脸茫然的常乐，我抽空扭过头冲他眨了眨眼，很得意。
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安静的随我们一起走进餐厅，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算是名副其实的家宴，本来要给我安排到常征对面的位子，常征大手一挥，把我安排在了他的左手边，常乐坐在他的右手边，这个安排让常乐更加难受，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常征好像浑然不觉我和常乐之间的嫌隙，开心的说道：“你们岁数相当，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以后凌云老弟有什么事就是你的事，听见了吗？别没事总和那些狐朋狗友呆在一起，也该学点东西了。”
“老爸。”常乐有些不满的低声说道。
常征眼睛一瞪，拿出了家长的气势喊道：“老子还不能说你了？成天喊着要早点到企业来锻炼，就你现在的心性够吗？要不是凌云和我说给你们这些成天想着继承企业的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现在还在国外花天酒地呢，以为我愿意让你回来吗？”
这话一说出来，常乐终于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恐，迟疑不定的看着我，似乎在判断常征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代表着我对常征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甚至超出了他对我的判断。
我不发一言，沉默的微笑着，对常征的话不置可否，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当初常征的确在这件事上迷茫过，也的确是我劝他给所有人一个机会的，包括常乐，也包括王啸等一众年轻有实力的人，只不过这些决定都是常征自己决定的，我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估计现在在常乐的眼里，我要比他想的难对付一百倍了。
“谢谢。”常乐低声说道，我听出有些不情不愿，也没有当着常征的面穷追猛打。
“哈哈，老哥你别太过分了，我是来吃饭的，可不是来看你炫耀家教的。”我哈哈笑着打着圆场，常征一乐，点头示意管家开始上菜。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家宴，上来的菜我都没见过，好在有管家细心的介绍起菜品和吃法，常乐一脸不屑的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这个土包子。
“行了行了，吃个饭哪来那么多说道，老张你不用管我们了，给我们上点酒，随便吃就好，这是我和我老弟第一次一起吃饭，不醉不归。”常征大声说道，很得体的化解了我的尴尬。
常征亲自给我倒了第一杯白酒，常乐一脸无语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酒，常征神色严肃的说道：“老弟，以前觉得和你投缘，又很好面子，一直没认真谢过你，现在知道了一些事，也明白了很多事，都因为你，这杯酒我敬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常征说完这句话以后常乐的脸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我也没有在意，急忙端起酒杯站起来以示尊重，我本来是不太能喝白酒的，但也不好拂了常征的面子，咬咬牙一口气喝掉。
我把杯底给常征展示了一下笑道：“想太多不幸福，老哥，你就是太爱乱想了，这样不好。”
“就是就是，都要退休的人了。”常乐也在一旁附和道。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下意识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那么早退休，企业离不开老哥，老哥也离不开企业。”
“不是你老爸你当然这么说了。”常乐忽然不冷不热的回呛了我一句。
我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坐下，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常征马上拍桌子骂道：“怎么说话呢？凌云这是为了我好，你当初吵着要去国外学习人家的理念人家的生活方式，把家教都学没了？”
常乐满脸怨气，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偏偏又不敢忤逆常征，只能默默的听着，旁边的管家贴心的把酒帮我满上，我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极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我隐约感觉这是快意的笑，不是普通的笑容。
难道这管家也看不上常乐？不应该的事情啊，我越来越觉得这管家不同寻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喝酒喝酒！”常征训斥完了常乐，气呼呼的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我只好继续作陪。
这期间常乐再没有说过话，只是低着头吃菜，在常征的威逼下起身亲自给我倒了杯酒又敬我，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也没有再挑起话题，期间都是常征在说，我附和着。
好不容易吃完饭，常乐本来想留下来，被常征一瞪眼给赶回房间了，我偷着笑了半天，管家很奇怪的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常征的身后给他轻轻按摩肩膀。
常征喝多了，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样子，可是当常乐回到房间以后，他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立刻清明了起来，平静的看着我。
我本来也有些多了，忽然看到他的眼神，也慢慢精神了起来，有其它人给我们送来了醒酒汤，我一饮而尽后笑道：“什么事啊，连你亲儿子还要避着，他知道了该更讨厌我了。”
常征喝了两口醒酒汤，往后面的沙发上舒服的一靠，笑道：“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生在普通的家庭，没有那么多腌臜事，活得自由自在，泡泡妞，打打游戏，做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听出他话里有些很深的意思，没敢问，随口说道：“等你退下来以后可以弥补一下。”
“哦？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不要急着退么？”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往前坐了坐，坦诚的说道：“你自己怎么想的你最清楚，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常乐的确早就认识，也有矛盾，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不过就是些年轻人的矛盾，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很多事凌云，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所以我才说我羡慕你，你和常乐之间无论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他不如你，我知道。”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看来常乐对我做的那些事他应该都了解了，毕竟常乐身边的所有力量都来自他，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安排了这次家宴。
“他让江枫开车撞我。”我平静的说道，似乎在讲述一件和我毫无关系的事情。
“江枫让我处理了。”常征也看着我平静的说道。
怪不得连小刀他们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原来是常征亲自出手，他顿了顿又说道：“他废了。”
我明白这是他在向我表达歉意，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所以干脆不说话，常征果然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他动用家里任何力量去对付你，你俩的冲突我也不会管，如果你需要我的力量，我依然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哪怕是对付我自己的儿子，就当给他的历练了。”
他说的似乎没有什么头绪，可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用这张老脸来换取我的一个承诺，人老了，毕竟就这一个儿子，又是家族集团继承人的有力争夺者。
“你应该知道，挑事的不是我，我一直在被动的应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既然你想让他和我斗一斗，我当然没有意见，你也可以动用你的力量，我不介意。”我的语气带了一点怒意。
是的，常乐是你的儿子，我只是你的朋友，可在他叫人差点开车撞死我以后，你还让我手下留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知道我和常征的友谊已经走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上，一步踩错我和他就将成为敌人，而我将会失去很多很多，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一个说法而已。
常征再抬起头的时候，我觉得他苍老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