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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条白练付残月,两鬓乌丝浸寒霜

“我为何如此愚蠢!竟然一直都忽略了她们!难怪都是女忍者,难怪她们索要水晶,因为她们根本不是食香族忍者,也根本不是义父坚地的手下,她们是北道目焱的手下——曼陀族忍者!水晶正是该族忍者修炼忍术所用。”

光波翼思绪万千,脑中飞快将往事重新复原一番。

“我一直以为杀害罗有家之人是义父坚地假冒花粉所为,因为当世除我之外,便只有义父一人精通变身术。没有想到,那晚变作花粉的根本不是义父,而是曼陀族忍者!她们施用了幻术,而非变身术。曼陀族忍者以幻术令罗彩凤见到花粉与同伙站在房中,故而那晚罗彩凤在进入罗有家的房间之前,先是听到‘咿’的一声,便是曼陀忍者在施展幻术。罗彩凤在阆州街头辨认花粉之时,听到花粉无意中‘咦’地叫了一声,便说当晚也是听到这般声音,实乃由于此二音声着实相似,加之罗彩凤慌乱之下,更加难以分辨清楚。想必曼陀族忍者施术之时,并未料到这一声响竟已被罗彩凤听去。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目焱的手笔,都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

想到自己本已打定主意,抓住这伙盗贼之后便要动身去刺杀义父坚地,光波翼倒吸一口凉气,顿觉后背冷汗涔涔。“好险!我险些酿成弑父的大错!”

光波翼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思绪,心中忖道:“目焱先命曼陀族忍者设下骗局在阆州等我,或许是郭豹他们误打误撞,竟然劫了曼陀族忍者的马车,正好被她们抓来做诱饵,反正事后也要除掉。她们也正是用幻术从郭豹那里探知了五勇门的底细。罗有家假意诬陷目焱杀害了我父亲,却故意在话中留下把柄,让我因此日后起疑,反过来怀疑这骗局乃义父所设。目焱明知我与花粉熟识,又故意让曼陀族忍者施展幻术,令罗彩凤看见是花粉杀害了罗有家,再借罗彩凤之口令我得知,在我与花粉对质之后,令我更加坚信,是义父坚地变作花粉的模样陷害目焱。其后,又有幽狐装作百典湖,险些将我与花粉二人变作淫奴。目焱不惜牺牲他最心爱的弟子,难道就只为让我与他交好,帮助他除掉义父?甚或日后为他所用,做他的走卒?”

此时,光波翼听见屋内仍然乱作一团,决意先将此事做个了断,便飞身回蒙顶楼去找黑绳三一同擒贼。心中一边想道:“之前我总想不通,为何义父要传我师行术,今日方才明白,是我错怪了他老人家。可如今我又不明白,既然目焱最有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他又设下这一套聪明绝顶的局中局来骗我,为何又要将天目术传授与我?难道说他有充分的自信令我无法识破这骗局吗?”

想起目焱在海棠庄中对自己殷殷亲切之情,实在无法看出半分的虚假做作,难道此人当真是天下第一号大骗子?

光波翼与黑绳三配合,群盗哪有还手之力,转眼之间,满屋盗贼悉被黑绳所缚,攻讦争吵之声竟仍未绝于耳。

有盗贼的打劫账册在手,又有密室为证,且在密室中发现了数箱财宝,连郭虎也不知这几箱财宝为何又不翼而回。人赃俱获,郭虎等人被判斩首于市,蒙顶楼及郭宅中一切财物充公。蒙顶楼及郭府中百余号人逃散了大半,剩余人等,查明与五勇门无关者悉数遣散,凡与盗贼有关之大小喽啰,论罪大小,或杖刑、或流徙、或充军。一时间,贵极一方的蒙顶楼与富甲雅州的郭家败落成空。雅州城百姓无不嗟叹感慨,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些感念郭虎于灾荒时救济之恩者,不信他便是“十一大盗”的首领,竟跑去衙门为郭虎击鼓鸣冤。

五勇门为害蜀地十余载,终于落了个罪有应得。只是这中间又有一曲折,在此略述一二。郭虎等人被收监期间,郭虎竟从雅州大牢中逃走。所幸光波翼尚在,郭虎很快便被捉了回来。光波翼暗中察明,原来这雅州刺史实与五勇门私通,故而官匪默契,一向互取所需。崔安潜得知此事后大怒,贬了雅州刺史的官,不过碍于其后台之面,无法深究其罪,却已因此再度得罪了朝中最为显贵之人,数月之后便被调离西川。次年三月,节度使之职由田令孜的胞兄陈敬瑄所代。八月,崔安潜被任命为太子宾客。

田令孜本姓陈,因拜一名田姓太监为义父,故冒姓田。当年崔安潜镇守许昌之时,田令孜便代其兄陈敬瑄向崔安潜谋求兵马使一职,却为崔安潜所拒。后陈敬瑄被田令孜录入左神策军,数年之间便升至大将军。西川乃富庶之地,向为权宦垂涎。由于群盗蜂起关东,如黄巢等势力气焰日炽,田令孜正好以此为契机,想将三川之地收取囊中,日后急迫之时或可作为避难之所。故而田令孜向僖宗举荐了胞兄陈敬瑄及其心腹——左神策大将军杨师立、牛勖、罗元杲等四人作为三川节度使人选。僖宗竟极其荒谬地令四人击马球以为定夺。结果自然尽在掌握之中,陈敬瑄拔得头筹,诏为最富之地——西川节度使,杨师立为东川节度使,牛勖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此即史上著名的“击球赌三川”。

言归正传,郭虎等人伏法当晚,雅州城外一座古庙门前,一缕清香自炉中冉冉升起,缥缥缈缈地消散在半轮残月的光晕之中。地上陈着四碟果品,一盘茶具,一名年轻女子浑身缟素,跪坐于地,一板一眼地提水、洗茶、沥盏、点茶、斟茶、敬茶,正是当日红极一时的蒙顶楼姑娘——青阳。

只见青阳端起茶盏敬道:“大爷,青阳向您敬茶了。今日不比昔时,既无石花极品茶,又无扬子江心水,只有青阳一番心意未变。虽然大爷生前非石花不饮,不过品茶者,端不在茶。”

青阳苦笑一声,又道:“我知大爷素来不喜听这些啰唆的茶道,请大爷勉强吃了这一盏,青阳再为大爷鼓琴。”说罢将茶洒在地上,将身旁一张古琴抱起,置于腿上,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正是那支拿手的《渌水》。曲高之时,情浓之处,泪珠儿早已滑过她憔悴的脸庞,滴落在琴弦之上,被不住震动的琴弦,打得粉碎,飞溅八方。

曲终弦断,青阳缓缓起身,不知是天寒衣单,还是伤心过度,青阳身体微微颤抖,再三叩拜之后,仰空说道:“大爷,青阳说过,要侍奉大爷一生,您慢走,青阳随您来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条白练,走到不远处一棵树下,将白练向树杈上抛去。

忽听有人说道:“何苦糟蹋了好端端一条白练?”

青阳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光波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提着一件斗篷。

青阳苦笑一声道:“公子是说妾身不配用这白练吗?”

“不。”光波翼回道,“我是说,如此无瑕的白练,不当挂在这棵腌臜的树上。”

光波翼上前两步又道:“姑娘乃脱俗之人,如何却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贼盗殉身?”说罢欲将斗篷披在青阳身上。

青阳却侧身躲过,冷笑两声道:“我不过是这贼盗的帮凶罢了,死有余辜。当日在公堂之上,公子便不该帮我开脱。”

光波翼摇头道:“姑娘本性良善,虽在贼窟,却以救人为怀,怎可与匪类并论?正如那日姑娘好心提醒我与墨公子一般,往日里,姑娘不知救下了多少无辜性命。”

青阳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也不全是救人,吃过我的茶而死于五勇门刀下之人也不在少数。”

光波翼道:“我知道,但凡尚有礼义廉耻之心者,姑娘必会尽力相救,至于不可救药之人,姑娘虽有心相救,却也救他不得。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姑娘如此善良淑惠之人,为何会与盗贼为伍?姑娘那日所言的投亲之说恐怕不实吧?”

青阳两眼直直地望着远方的夜幕,半晌方道:“我确是绵州人士,十二岁那年,父亲病重,无钱医治,家中再无可变卖之物,母亲便向同乡大户龚老爷家借来二十缗钱为父亲治病。谁知父亲还是撒手西去,母亲却无法偿还债务,被那龚老爷逼上门来,硬是将我抢去抵债,母亲急怒之下竟撞墙而死……”青阳忽然以袖口掩住口鼻,泣不成声。

久久方道:“我一个弱小女子,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恨不得将龚某人饮血啖肉!可怜老天有眼,不久之后,郭大爷竟带人洗劫了龚家,听了我的冤屈之后,便杀了龚氏一家,为我报了大仇。从那以后,我便跟随郭大爷来到雅州生活。大恩无以为报,我早在心中发誓,今生对郭大爷不离不弃。他是君子也罢,是盗贼也罢,是豪强也罢,是乞丐也罢,我总是跟了他,侍奉他一辈子。如今恩人往矣,我亦愿长随地下,还望公子成全。”说罢向光波翼深施一礼。

“此言差矣!”光波翼盯着青阳双眼说道,“姑娘日日讲说茶道,乃夙有善根之人,如何却糊涂至此?想那郭虎杀人、劫掠,向来为恶,他虽对你一人有恩,却是千百人家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些被五勇门所害之人对郭虎之恨,想必不逊于姑娘对龚家之恨。履大义者,理应舍弃一己之私恩,念天下之大利。将郭虎正法,剪除匪患,为百姓申冤,正为义之大者。再者,那郭虎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从不顾及道义,他帮姑娘报仇也未必便是义气使然。正如他到处杀人抢劫,表面上却装作扶危济贫的善人,博了个‘郭余庆’的名头。姑娘何必为了这一番假仁假义而贻误父母所赐的大好之身?”

青阳道:“妾身一介女流,不似公子这般识大体,谙大义。我只想尽力报答郭大爷而已。”

光波翼轻叹一口气道:“我知姑娘心中必定恨我帮助官府捉了郭虎,也必定恨我当初在蒙顶楼瞒骗了姑娘。”

青阳轻轻摇摇头道:“我不恨公子,公子乃难得一见的好人。当初我跟随郭大爷到雅州之时,便知他早晚会有今日。我来到这人世,注定便是这般苦命。”青阳抿了抿嘴,又道:“这些年,我在蒙顶楼中,郭大爷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心底里却始终没有一丝快乐,也从没有一个人能陪我说说心里话。我最开心之事,便是跟随他们一同去智矩寺收茶,听方丈大和尚讲茶道、谈佛法。独孤公子与墨公子虽是假意来吃茶、听琴,却是与青阳最为投机之人。如果你们不是官府中人,或者郭大爷不是强盗的话,青阳与两位公子或可成为一面之交的知己。”青阳说罢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满是绝望与无奈,睹之令人心酸不已。

光波翼凝视她片刻,说道:“姑娘情深义重,看来你一定想要报答郭虎了。”

青阳微微点了点头。

光波翼说道:“好,既然姑娘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再勉强姑娘。在下只有一问,姑娘平日常闻佛法,自然知晓因果之理,在下请问姑娘,以郭虎生前之行径,死后会当如何?”

青阳半晌无语,眼泪又不禁簌簌而下。

光波翼接道:“在下窃闻,因果及于三世,那郭虎生前命案累累,害人无数,如今为王法所戮乃是现报,死后更有极重果报,来生必当堕落恶趣,受苦无穷。可惜他既无子嗣,又无亲人,无人为其资福救拔。在下又听说,自杀者罪同杀人,姑娘若为郭虎殉葬,不过是为冥府增添一罪人罢了。姑娘若真想报答郭虎,何不留在世上,日后努力为善、勤苦修道,以此善根回向给郭虎,尚可减轻其罪业,令其早日得离苦趣。姑娘若能如此,亦可超荐自己的生身父母,既全孝道,又尽忠义,何乐不为?死则两亏,生则三美,何去何从,还望姑娘三思。”

(按:佛教有“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趣之说,即六种不同之生命形态,亦称六道。前三者称“三善趣”,后三者则称为“三恶趣”。

《佛学大辞典》释云:众生由业因之差别而趣向之处,有六所,谓之六趣,亦曰六道。一地狱趣Narakagati,八寒八热等之苦处也,此在地下,故曰地狱。二饿鬼趣Pretagati,常求饭食之鬼类生处也。与人趣杂处而不可见。三畜生趣Tiryagyonigati,新译曰旁生趣,即禽兽之生所也,多以人界为依所而眼可见。四阿修罗趣Asuragati,常怀嗔心而好战斗,大力神之生所也。以深山幽谷为依所而与人隔离。五人趣Manusyagati,人类之生所也,分阎浮提等四大洲,但四大洲隔离,不得通力者不能到。六天趣Devagati,身有光明,自然受快乐之众生,名为天,有欲界六所,谓之六欲天,色界无色界,皆为彼之生所。《大乘义章·八》末曰:“此六种,经名为趣,亦名为道。所言趣者,盖乃对因以名果也。因能向果,果为因趣,故名为趣。所言道者,从因名也。善恶两业通人至果,名之为道。地狱等报为道所诣,故名为道。”《法华经·序品》曰:“尽见彼土六趣众生。”《涅槃经·二十五》曰:“以心因缘故,轮回六趣具受生死。”)

青阳听罢愣愣无语,良久,忽觉一阵温暖,原来那件斗篷不知何时已披在了自己身上。青阳长出一口气,俯身向光波翼拜道:“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妾身早已不再贪恋这尘世,如今身心无挂,正好离尘向道。若非公子提醒,青阳岂但错失出世良机,更已陷入不复之地,青阳何其愚痴也!”

光波翼见状大喜,说道:“青阳姑娘果然是慧根深厚之人,但愿姑娘能够不负此生,早日得个出头之日。”

青阳微笑道:“青阳冥顽,哪里是悟道的法器?何况若欲修道,明师难求,不从个明眼人修学,万无成功之理。若只寻常剃了头,换了衣裳,每日随众顶礼梵呗,也只能结个来生的福缘罢了。”言下之语气、笑容皆已淡然许多。

光波翼问道:“莫非姑娘心中已有了打算?”

青阳道:“昔日我曾听智矩寺方丈大和尚说过,当今有位翠微禅师,从丹霞和尚处得法,是一位真善知识,若能跟随这样的师父,方有出头的希望。只是我这样一介女流,只怕今生无缘亲近大师了。”

光波翼道:“那倒也未必。有心向道、有缘得法者,不必日日常随大德身边,亦可得其法益。无心、无缘者虽常在一处,亦如素未谋面。姑娘若真有心从禅师学法,必可如愿。”

青阳道:“只是我听说翠微禅师前年曾被当今皇上诏入内宫说法,如今却不知在何处弘化。”

(按:《祖堂集》载:“翠微和尚嗣丹霞,在西京。师讳无学。僖宗皇帝诏入内,大敷玄教,帝情大悦,赐紫,法号广照大师。”)

光波翼笑道:“如此则不难寻到禅师,姑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姑娘寻到翠微禅师,之后便全凭姑娘自己努力了。”

青阳喜道:“若得如此,青阳没齿难忘公子大恩大德!”说罢俯身便拜,被光波翼扶住道:“区区琐事,岂敢言恩德?”

青阳动情说道:“别人对青阳的恩情实乃因仇因恨而有之,公子对青阳却有再生之恩。别人的恩情,青阳或可勤修苦行以期拔济之、报答之,公子本是大福大慧之人,青阳只怕当真没有报答之日了。”

光波翼微笑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过一蠢物,还望青阳师父早日得道,早来度我出苦海。”

青阳也被他逗得一笑。光波翼便欲帮青阳取下树上的白练,青阳却道:“不必了,昔日的青阳已吊死在那里了,如今的青阳再无牵挂,还要这条子挂碍做什么?”

光波翼亦为之颔首,遂与青阳偕行而去。

之前因为光波翼欲回幽兰谷刺杀坚地,故而未答应与黑绳三同回长安,黑绳三便于五勇门群盗落网之后数日,独自启程回京去了。

进宫面君,僖宗褒奖黑绳三一番,徐太后亦亲自召见黑绳三。徐太后久病宫中,一年来从不愿见人,因上次黑绳三于端午节马球大会上救过徐太后,其后徐太后得知此事,便一直想见见这位救驾功臣,却并不知晓黑绳三的忍者身份,只道他是西川一名职位不高的武官而已。见过黑绳三之后,太后对其甚为喜爱,便令僖宗为黑绳三授勋为正六品骁骑尉,赏赐了许多钱物,并令其暂留京城待命。

黑绳三暂居李义南府中,孙遇得悉之后,遂来相见,久别重聚,三人均甚欢喜,每日常在一处吃酒聊天。

李义南知黑绳三心中必定想念陆燕儿,便进宫面见僖宗,试图代陆燕儿告假几日,接她出宫与黑绳三团聚。不料僖宗毫不客气地驳回李义南的请求,只说眼下长公主愈来愈离不开陆燕儿,并说燕儿姑娘在宫中一切均好,请李义南夫妇放心。

李义南无奈,只得回府如实告知黑绳三。黑绳三表面上虽不在意,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李义南自己心中亦老大疑惑,近半年来,僖宗竟从未准许李义南夫妇见过陆燕儿一面,却时常赏赐李义南珍宝财物。

这一日午后,黑绳三假称外出有事,却偷偷飞身进了大明宫,寻到珠镜殿侧院。心上人已近在咫尺,思念之情竟愈加炽烈。

陆燕儿正坐在镜前,一名宫女边为其梳头边与其说笑,只听那宫女说道:“姐姐这般美貌雅致,我若是个男子也会被姐姐迷得神魂颠倒。”

“月儿,休得胡说。”陆燕儿轻轻打了一下月儿的手背。

月儿又嘻嘻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皇上昨夜……”

未及她说完,陆燕儿娇呵道:“月儿!你再说,我可当真生气了。”

月儿一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为陆燕儿插好头饰,问道:“姐姐今日想用什么香?”

陆燕儿心不在焉地应道:“随便吧。”眼中竟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月儿打开一个三寸余长、两指宽的长方形小银盒,用一个指甲大的小勺舀了一勺淡红色粉末,轻轻撒在陆燕儿的衣领、袖口等处,随后说道:“姐姐,都好了。你先歇歇,我去看看珠姐姐她们。”说罢又是扑哧一笑,轻巧地转身出门去了。

陆燕儿对镜发呆,忽听身后有人轻唤“燕儿”,陆燕儿忙回头来看,却见房中站着一人,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黑绳三吗!

陆燕儿腾地站起身,满脸惊诧之色,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轻轻叫道:“黑绳哥……”眶中泪水已盈盈欲出。

黑绳三正欲上前,忽听院中有人叫道:“来了!”

陆燕儿下意识地低头去弄衣裙,却见自己穿着光艳撩人,不禁大窘,红着脸低声道:“黑绳哥,皇上很快就要来此处听琴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些走吧,明日午后再来相见。”

黑绳三默然看着陆燕儿,并未动身。陆燕儿欲言又止,与黑绳三对望了片刻,见他眼中游弋着一丝异样光芒,一时也分不清内中夹杂着多少情感与心绪。陆燕儿正要开口,忽然眼前黑影闪过,黑绳三已然不见了踪影。

不大工夫,僖宗果然进了侧院,将一干随从尽数留在院外,只带了一名贴身宫监进到陆燕儿房内。房中时而传出笑语欢声,时而传出美妙琴曲。

天色将晚,那名贴身宫监出来传膳。晚膳过后,仍不见僖宗出门,直至夜深,那名宫监也退出屋外,屋内熄灯无声。

珠镜殿东南屋檐之下,黑绳三如寒鸦一般藏身于此,从午后直至深夜,侧院中的动静尽收眼耳。时值冬月,黑绳三虽然身上不觉寒冷,心中却已如这冬夜里的太液池水一般冰寒。

次日午后,黑绳三又潜到禁苑之中。向西南而望,便是大明宫高高的宫墙,宫墙之后不远处,便是珠镜殿侧院所在。

黑绳三靠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呆呆出神,眼前似乎又现出陆燕儿月下起舞的身影,百媚千娇,回眸一笑,却又化作昨日宫中的模样。陆燕儿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黑绳哥,我自幼善舞,却从未示人,今日燕儿想为你而舞,可否请黑绳哥为燕儿吹箫?”

黑绳三手抚长箫,好似在抚摩一颗痛裂的伤心。昨日的燕儿如此美艳,穿着那身衣裙起舞一定更美。有诗云:

女儿未改旧容颜,新襦新裙新罗衫。昨夜长袖风犹在,今宵蛮腰为谁转?

眼看日头由南而西,由西而没,黑绳三终究没有越过那道宫墙。

回到李义南府中,天色早已黑透。李义南匆匆过来说道:“贤弟,你到哪里去了?你走后不久宫里便来人了,皇太后要召见你,谁想你现在才回来。我请那宫监转奏太后,说你明日一早便进宫见驾。”

黑绳三勉强笑了笑,与李义南应酬几句,推说自己在外吃过了晚饭,便早早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黑绳三奉诏进宫,徐太后见了他颇为高兴,却只是同他聊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问问黑绳三的家业、父母、兄弟、仕途等琐事,黑绳三只得胡乱编了一通,不敢透露半句真话。

徐太后问道:“黑爱卿,可否娶了妻室?”原来她一直以为黑绳三姓黑。

黑绳三据实回道:“微臣尚未婚配。”

徐太后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听皇上说,黑爱卿身负绝世武功。如今匪患猖獗,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哀家有心举荐爱卿往军中效力,以图早日建功显身,爱卿可否愿意?”

黑绳三道:“报效朝廷,为皇上尽忠,乃微臣本分。皇上与太后但有差遣,微臣必当尽心竭力。”

太后喜道:“如此甚好。黑爱卿,你可知哀家为何如此器重你?”

黑绳三作礼道:“微臣愚鲁,请太后明示。”

太后缓缓说道:“先帝共有八子、九女,这九位公主已有三位早薨,余下六位有四位已经出嫁,眼下宫里就只剩下仁寿、遂宁两位公主。遂宁公主年纪尚幼,仁寿公主却已年满十六,乃哀家所生。哀家一向多病,自知来日无多,眼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仁寿公主的婚事。想那公卿望族中的子弟虽众,成器的却是不多,久居豪门,多半娇生惯养,纵然将门之子,亦多动不得真刀真枪。我这位女儿却又偏偏喜爱舞刀弄枪,蹴鞠、马球、剑槊、弓矢,无一不好,无一不精,对那些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却毫不上心。哀家每每跟她谈起终身大事,她便说,要嫁便嫁一位武功盖世的真英雄,否则宁愿老死于宫中。”

黑绳三此时心中已明白大半,原来太后想招自己做驸马,遂问道:“微臣听说,长公主喜好古琴,故而将李义南李将军的表妹留在宫中教琴,不知可即是仁寿公主?”

太后道:“正是她。不过她哪里喜好什么古琴,倒是皇上痴迷于此。”说罢又上下端详了黑绳三一番,见他身材修长,面白如玉,两鬓乌丝飘垂,甚是英俊倜傥,不觉越看越爱,续道:“哀家见黑爱卿一表人才,武艺又高,倒是做驸马的理想人选,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黑绳三听徐太后说仁寿公主并非爱琴,却是僖宗自己假托长公主之名,留陆燕儿在宫中,又想起前日宫中那一幕,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搐痛,黯然答道:“臣出身卑微,武功实也平平,为人又复粗鄙,如何配得上公主万金之尊?”

太后哂笑道:“爱卿何必过谦,所谓英雄不问出身,想要富贵还不容易?有哀家举荐,短则数月,长不过三二年,还怕你做不到一位大将军?”

黑绳三推说道:“太后好意,微臣岂敢不领。只是婚姻大事,微臣不敢擅自做主,须得问过父母大人方可。”

太后点头道:“这个容易,你可修书一封,向父母禀明此事。仁寿公主虽有些顽皮,却是一位知书达理、端庄秀丽的好姑娘,何况她身为长公主,乃当今皇上的亲妹妹,你父母应无反对之理。”

黑绳三无奈,既然无法当面拒绝太后,便只得暂且应承下来,日后再图推脱之计。

被徐太后留在宫中用过午饭,黑绳三回到李府,李义南问起太后为何事召见,黑绳三便据实相告。李义南听罢亦大感为难,忙命人去孙遇府中请孙遇过来一同商议。

孙遇道:“如今看来,黑绳贤弟唯有亲自去向皇上陈明利害。贤弟若是做了驸马,忍者身份早晚会暴露,此事一旦在朝中传开,后患无穷,想必皇上也能明白此理,自会想办法力劝太后转变心意。”

大家均觉孙遇所言不错,李义南便与黑绳三一道,立即进宫面君。谁知僖宗并不在惯常所居的紫兰殿中,守门宫监亦不说明僖宗去了何处,黑绳三心中却已明了,僖宗必是又去了珠镜殿侧院。

二人从宫城出来,李义南安慰黑绳三不必着急,明日一早可再来见驾,不料黑绳三却道:“见与不见都不打紧,一切随缘吧。”

李义南忙道:“贤弟不必灰心,愚兄一定尽力帮助贤弟劝说皇上,否则非但贤弟一人难过,咱们也无法向燕儿姑娘交代。”

黑绳三哂笑一声道:“在下与陆姑娘非亲非故,为何要向她交代?”

李义南闻言一怔,问道:“贤弟何出此言?任谁都知道,贤弟与燕儿姑娘相知相许,只可惜你一直公事缠身,否则早些与燕儿姑娘完婚,也不至于惹出这些岔头。”

黑绳三道:“我与陆姑娘相识未久,亦谈不上相知,只怕是大家均有些误会。”

李义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待再问,黑绳三却笑道:“兄长不必太过担心,明日我随兄长进宫见驾,成与不成亦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正好异之兄也在,我陪两位兄长好好吃一回酒,咱们一醉方休。”

黑绳三一向不喜饮酒,如此一来,李义南愈加不明就里。

次日酒醒,日已高照,二人顾不上吃早饭,李义南便拉着黑绳三匆匆进宫见驾。

僖宗见了二人,似乎颇为高兴,未及黑绳三启齿,便说道:“昨日太后对朕说,想招黑绳爱卿做驸马,朕也正有此意。太后还向朕举荐爱卿往军中效力。上个月朕刚刚将高骈调为淮南节度使,充盐铁转运使,希望他能够全力以赴讨剿反贼。原泾原节度使周宝现为镇海节度使。朕现在便诏你为骑都尉,再让田大人举荐你去周宝那里做都虞侯,辅佐周宝一同协助高骈讨贼。爱卿回去休整几日,尽快启程赴任。朕希望爱卿早日立功回朝,迎娶仁寿公主。”

(按:节度使一词始于东汉,唐代节度使则源于魏晋时代的“持节都督”,持节都督出征时为一军统帅,屯驻时则为军区首脑,对所统将领及州郡长吏都有节制乃至生杀之权。节度使成为固定职衔是从睿宗景云二年(711年)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开始的。天宝后,唐共有北方八镇节度使,加上剑南、岭南两镇共为十镇。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权于一身,权重一方,并常以一人兼统两到四镇,时称“节镇”。因其权力过大,朝廷外重内轻,终于导致安史之乱。后为平叛、制衡北方诸节镇,内地也相继设置节镇,全国增至二十余道,不置节度使处亦置“防御使”,防御使不赐旌节,多以“采访使”兼领。其后,采访使更名为“观察使”,例兼“都团练使”或“都防御使”,兼理军民,成为地位略低于节度使的地方军政长官。

节度使的僚佐有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等,将校有押衙、虞侯、兵马使等。节度使的僚属,都由节度使自行选任,然后上报朝廷批准。所统州县长吏虽由中央任命,而实则听命于节镇。遇刺史位阙,节镇常遣上佐摄职,再报请朝廷正授。故而上文中僖宗欲授黑绳三兵马使之职,亦须令身为观军容使的田令孜向节镇举荐,而不便亲自出面任命。)

黑绳三与李义南闻言均吃惊不小,黑绳三遂向僖宗告罪,将忍者不便成为皇戚之理陈述一番。僖宗听罢笑道:“爱卿不必担心,朕早已想过此事。今日朕便赐你姓名,今后你不可再向人提起原来的姓名,亦不可在人前施展忍术。”

二人闻言同时叫了声“皇上”,僖宗摆手道:“两位爱卿不必多言,让朕想想,赐予爱卿什么姓氏为好。”

黑绳三见僖宗心意已决,只得暗自苦笑一声,禀道:“臣斗胆请求皇上赐臣姓墨,名省。”

“墨省……”僖宗念道,“爱卿为何想要这个名字?”

黑绳三回道:“臣姓氏中本有一黑字,墨者,不忘本也。省者,臣愿三省己身,不负圣上垂爱之恩。”

“也好。”僖宗点头道,“朕便准你此奏,从今往后,爱卿便叫作墨省,朕再赐你表字承恩。”

黑绳三叩首谢恩,僖宗令其平身,又道:“墨爱卿此去赴任,还有何需要,可对朕讲。”

黑绳三道:“臣想明日一早便启程,恳请皇上让田大人尽快将书信写就,臣也好带信上路。”

“哦?”僖宗诧道,“爱卿为何如此心急?”

黑绳三道:“臣报君、报国心切。”

僖宗哈哈笑道:“爱卿该不会是等不及要做驸马吧?也好,我这便命人去传田大人来。”

回到府中,孙遇已等了二人大半日。李义南一见孙遇便叹气道:“我今日是彻底糊涂了,不但被皇上搞得晕头转向,更被黑绳贤弟——唉!被这个墨贤弟弄得摸不清头尾。”

孙遇忙问发生了何事,听罢李义南所讲,孙遇半晌无语,李义南再也沉不住气,起身问道:“你们两个为何都不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遇将李义南拉回椅子上,说道:“太后那边姑且不必论,皇上如此执意招黑绳贤弟做长公主的驸马,只怕并非简单之举。”

“有何不简单?”李义南问道。

孙遇欲言又止,略一沉吟道:“眼下尚不好说,姑且观望之。”又对黑绳三说道:“黑绳贤弟,你是不是见过燕儿姑娘了?”

李义南闻言也看向黑绳三,黑绳三却只嗤笑一声,并不作答。

孙遇又道:“贤弟……”话未出口,黑绳三起身抢道:“小弟明日便启程了,两位兄长不为我把酒践行吗?上次咱们在青龙坊曲江畔上那家酒楼话别,今日咱们何不再去那里吃个痛快?”说罢拉着二人便向门外走去。

当晚,三人相互搀扶着回到李义南府中。孙、李二人倒头大睡,黑绳三房中却传出悠悠箫声,呜呜咽咽,夜深方休。

次日清晨,黑绳三早早起身,向孙、李二人辞行,二人酒意尚在,一见黑绳三均大吃一惊。只见黑绳三两眼通红,似乎彻夜未眠,更奇怪那两缕鬓发,一夜之间竟然变得白如雪霜,恰似两条洁白的丝绦挂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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