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我没有，这孩子……”
小孩子的指责让大人措手不及，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时小非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念，见她皱起眉头，暗叫不好：坏了，难道顾念没上当？
就在他以为阴谋诡计被揭穿时，女人却开腔了。
“秦朗，你听见了？非儿不喜欢特殊味道，请走吧！”
秦朗登时弄了个大红脸，神情尴尬，他不知怎样解释，只好放下手机，默然离开。
“那条狼滚蛋喽，念念，你真棒！”时小非裹着毛毯，圆胖的身子像个白白嫩嫩的蚕宝宝，可爱极了。
顾念却嗔怒地看他，“以后不许诬赖别人，听见没有？”
顾老师已经积累了一次次的经验，熊孩子的惯用招数，她怎么会不知道？
时小非吐了吐舌头，脸蛋红红的。
“快去洗漱！”她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于是，时小非吱溜一声钻进卫生间。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摩托罗拉响起铃声。
顾念接起，竟是医院来的来电。
电话是柳慧茹打来的，“顾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打了好几天，都是一位姓秦的先生接的电话。”
“柳医生，我妈妈出了什么事吗？”顾念这才意识到，秦朗是来给自己送手机的。
“别紧张，不是那个原因。”柳医生接着说：“前几天我说过，要你带孩子来医院探望你妈妈的事还记得吗？顾佩云的情况不错，今天如果方便就过了一趟吧！”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
顾念心似油煎，自己都不知道儿子在哪儿，上哪儿把他找回来。
恰此时，时小非光不出溜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念念，我的衣服在哪儿？”
“阳台上，我昨晚洗过，现在应该干了。”她的目光落在时小非的身上，怔忪，“柳医生，我知道了，我会马上过去。”
撂下电话，顾念就看到熊孩子在笨手笨脚地套裤子。
“非儿，穿反了，前后调换一下。”
“哦。”时小非从小都由保姆照顾，自理能力不强。
顾念只好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亲自帮他穿衣服。
“念念，你真好，什么事都帮我。”
“非儿，念念也有件急事要办，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愿意。”时小非猛劲点头。
“谢谢非儿。”顾念浅笑。
熊孩子心里美滋滋的，古代的周幽王千金难买褒姒一笑，现代的时小非只要看见念念笑一笑，都觉得很幸福。
三十分钟后，冰城神志病医院。
穿过阴气森森的走廊，两边都是镶嵌着铁栅栏的病房，间或有病人鬼哭狼嚎的叫声。
顾念牵着时小非的手跟在柳慧茹的身后，她感觉到小家伙在微微发抖。
回头，就看见一张苍白的小脸，紧紧张张地向左右看去。
“非儿，你害怕了吗？”
“没有。”时小非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故作勇敢。
说实话，此刻顾念有些后悔了，真不该领一个五岁孩子到这种地方来，万一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紧紧搂着小家伙，相互传达能量了。
走在前面的柳医生不时回头望望，冷不防插上一句话，“顾小姐，这个小男孩真是你儿子？”
“呃……是呀，怎么了？”顾念为了妈妈能早些好起来，选择善意地欺骗。
“没什么，呵呵，你们长得不太像。”
“不像吗？”时小非挠头，这个医生阿姨好奇怪呀！
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说很像，尤其是那一对儿深深的酒窝。
柳医生干笑两声，“主要是没想到顾小姐如此年轻，居然还有这样大的一个孩子。”
一拐弯，三人来到最里面的加重精神病房。
病房只有几平方米大小，有扇极小的窗子，铁门上了锁，光线幽暗。
病床上是一个女人消瘦的身影，她边用手指梳着头发，边朝着墙上唯一的一扇小窗向外望。
柳慧茹清了清嗓子，“顾佩云，有人来看你了！”
闻声，床上的背影似乎受了惊吓，身体抖了抖，之后，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女人脸，五官精致，目光空茫。
“柳医生，可以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吗？”顾念胸口发痛，记忆中的母亲美丽不可方物，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可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
“顾小姐，你别为难我，顾佩云是重患，有伤人倾向，不可以近距离接触。”柳慧茹挑了下眉毛，看了下表，“探视时间五分钟，有什么要说的，抓紧吧！”说完这句，她便退到较远的地方。
“妈妈，我是念念。”顾念忍住哭腔，“我带你的外孙来了。”
顾佩云瞧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眸色发亮。
她起身，走过去，在门前慢慢蹲下，与小家伙同高。
隔着铁栅栏，顾佩云看了看顾念，又看了看时小非，惊喜又激动。
她试探着一点点伸出手，试图亲近。
时小非有些怕怕的，向后靠，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让对方触碰到自己。
顾佩云终于摸到小家伙伙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露出笑容。
时小非长长吐出一口气，甜甜开口，“外婆，我来看你了！”
悦耳的童声让顾佩云湿了眼眶，喉头哽咽。
“外婆，我叫时小非，今年五岁了。”熊孩子开始自报家门，“很早以前，念念就说带我来看你，但是我功课太忙，没有时间，才拖到今天。”
时小非又说：“外婆，你和念念一样，都好美呀！”
他接着还说：“外婆，你要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搬回来跟我和念念一起住。”
此刻，顾念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
而顾佩云已经满脸泪水，她几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时小非急忙用小胖手帮她拭去泪水，哄道：“外婆，不哭不哭，流眼泪就不漂亮了！”
倏地，柳医生敲了敲窗栏杆，“时间到了，顾小姐请离开。”
可顾佩云却拉着时小非的衣角，依依不舍。
一直没插上话的顾念终于说：“妈妈，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时小非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想起了什么，他变戏法似得，从小书包里掏出一盒丹麦皇冠曲奇，“外婆，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非常好吃哟！”
顾念二人在柳慧茹的催促下离开。
顾佩云打开饼干盒，里面除了摆放整齐的曲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七扭八歪的拼音和汉字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外婆，这是我家，有空来玩！
顾佩云并不知道，正是这盒饼干，救了自己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