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她脸上那些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楚淮安沉重的点了点头。
“还能恢复原状吗?”林穆青有气无力的问着,并不是很在意答案。
楚淮安摇了摇头,林穆青继而又道,“我想换一张脸生活,楚公子能帮我吗?”她记得在现代有一种手术叫整容手术,不知道这古代的医生会不会?
没有人喜欢顶着别人的脸的生活,这个姑娘真的是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了,楚淮安疼惜的看着林穆青点了点头。
不确信眼前这楚公子会不会整容美型术,林穆青直接说道,“我说的换一张脸,不是顶着人皮面具,而是彻彻底底的换一张没有疤痕,与我现在的容貌完全不同的脸,你明白吗?”
楚淮安点头道,“我懂,就是师傅说的整容术。”
从楚淮安口中听到‘整容术’几字,林穆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古代的医术也这么发达,她说,“那就有劳你了。”
嘶哑的声音散去,她疲惫的闭上双眼,很快就可以不用顶着凤临的脸生活了。她会拥有一张完全属于林穆青的脸,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认得!她暗暗的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是夜,明月高空悬挂,微风徐徐而吹,忘忧阁楼,灯笼高挂,屋内通明一片。
林穆青神情冷淡的坐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榻板上,榻板的四面八方摆着反光极好的铜镜,铜镜的四周都点着明亮的蜡烛。
“你想清楚了吗?一旦整了这容,你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楚淮安端着一碗药,看着坐在塌上的林穆青问道。
林穆青沉默了片刻,拿过楚淮安手中那碗药,说道,“我不想再用这张脸示人。”说罢,仰头饮药,平躺而下。
林穆青躺下后,楚淮安一边拿出接下来需要的材料,一边对林穆青说道,“师傅曾说过,整容术的步骤是将云南的蛊虫从鼻腔放入,然后以药引之,让它以人的脸骨为食,以此起到削骨的作用,待削骨之后,再划开人的脸皮,佐以金针,顺着肌理缝合,之后静养三个月,便可大功告成。”
“可以缝合成这样个样子吗?”林穆青从袖口里拿出她事先临摹好的肖像图,并递给楚淮安。
楚淮安接过图纸看了一眼,说道,“我尽力一试。”
“谢谢……”林穆青缓缓的说着闭上了眼睛。
楚淮安见林穆青昏睡了过去,估摸着是麻沸散起了作用,右手拿起蛊虫开始整容。
三个月后,清晨时分,窗外寒风凛凛,空中还飘着少许的雪花,一个小侍女手拿着林穆青自己临摹的那副画像站在一个铜镜傍边,铜镜的正前方端坐着脸上裹满纱布的林穆青。
此时,替林穆青整容的楚淮安正小心翼翼地为林穆青解开纱布。
“哇!”纱布解开后,小侍女看到林穆青那张与那画上之人极其相似的脸,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怎么样?还满意吗?”楚淮安看着铜镜中的林穆青,脸上是无比得意的脸,这是他第一次替人做整容术,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满意!
“满意!”林穆青愣愣看着镜中那张与她在21世纪极其相似的脸,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是林穆青的脸,没有半丝凤临的影子。有了这张脸,她不但可以躲过晏宫景的追杀,还可以摆脱凤临那亡国奴醒目的身份,从此逍遥自在过她想要的生活。
“你笑起来真好看!”楚淮安看着林穆青唇角那丝淡淡的微笑,乐呵呵的说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林穆青笑呢!
林穆青冲楚淮安淡淡一笑,起身看了眼窗外雪花飘飘,拢了拢胸前的衣襟,缓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这天都入冬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楚淮安也顺眸看向了窗外。
“还记得刚醒过来时,天还没有入秋。”说到这,林穆青又想起了那个一惊一乍的轩辕琳,“对了,你的小师妹呢?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那个烦人精,说想爹娘了,便回家去了。”
“呵,有家真好。”林穆青笑着说道,脸上的神色却略显落寞,家在她的记忆中,好陌生。
看到林穆青脸上的落寞神色,楚淮安忽然间想起她和家人被仇人追杀的事,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说错了话,于是自责懊恼得不再说话。
“楚公子。”林穆青抬眸看着楚淮安,说道,“可以现在送我出谷吗?”
“出谷!”楚淮安神经紧绷的看向她,“这么急着出去,有很重要的事吗?”
“嗯。”林穆青点点头道,“我和我的家人走散了,前些日子是因为行动不便,如今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想早些出去寻他们,过不久就是年关了。”
见林穆青去意已决,楚淮安亦不再多说挽留的话,而是通情达理的说道,“那我为你准备些盘缠再送你出去吧。”
身无分文的林穆青没有拒绝楚淮安的好意,“还是你想得周到,那盘缠就算我给你借的,日后,必会加倍奉还。”
楚淮安浅浅一笑,说道,“你且稍等一会,我去筹备送你出谷的东西。”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林穆青目送着楚淮安走出忘忧阁,看着那与祈安极其相似的背影,她缓声说,“祈安,你相信因果循环吗?”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林穆青相信楚淮安就是祈安的前世,前世的他救了她一命,后世的她还了他一命。
呵,这就是佛家常说的命数吗?林穆青自嘲的想道。
风,寒冷,刺骨。偶有几片雪花飘来,落在林穆青头上散落的发上,融化,湿了发。
“穆青,快进屋里去,你现在的身子骨不能受冻!”吩咐完下人去备好车马和盘缠后,楚淮安回到忘忧阁,便看见林穆青单薄的身影立在楼阁的走廊上,见她的发髻和外衣上都沾满了雪花,心里便禁不住地开始为她担忧。
见着楚淮安眸中的担忧,林穆青浅浅一笑,“别担心,这点冻,我的身体还受得起。”
“你啊!”楚淮安无奈地摆了摆头,走至林穆青身旁,边为她拂去发上的还未融化的雪花,边说道,“女子的身体很娇气,该忌讳的还是得忌讳,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落下了病根,往后上了年纪,有得你罪受。”
不太习惯男人亲近自己,林穆青冲他莞尔一笑,然后用力地甩了甩头,在甩掉雪花的同时顺理成章的避开了楚淮安的手,尔后她又拂去了外衣上的雪花,方才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
刚刚的情景,让楚淮安心里感到一丝落寞,他没有想到自己悉心照顾林穆青几个月,她还是发自本能的抵触自己,他只是想多照顾些她而已。
心里泛起苦涩的味道,他说,“我让你感到有负担了吗?”
“啊?”林穆青怔愣的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好像在抵触我对你好。”楚淮安继续苦涩地开口,那声音如坛子里的陈醋,酸透了。
看着楚淮安那一脸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林穆青噗嗤一笑,收到的却是楚淮安更加受伤的目光,她敛起笑意,严肃地说道,“我不想欠你太多,我怕自己以后还不起。”自古以来,人情难还,林穆青不喜欢欠人情债。
楚淮安听完林穆青的话,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她还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楚淮安无声的叹了口气,轻笑着说道,“我是医者,你是病患,医者照顾病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不必觉得有负担。何况,我是这仙尘谷的主人,谷里奇珍异宝多了去了,就你这些日子耗费我的那点碎银子,我还没放在眼里,你就别想着还了。”
听着楚淮安那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林穆青无奈得勾唇轻笑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再这么扯下去,天都快黑了,快点送我出谷吧。”
这一刻还是来了,楚淮安抬目看了眼天色,小声嘀咕道,“哪里天黑了,明明就还没到正午。”
听到楚淮安碎碎念,林穆青瞪了他一眼,再次严肃的说道,“时间真的不早了。”
“哦。”眼中透露出不舍,楚淮安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领路。
地上铺满白茫茫的雪花,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几乎都是白凯凯的一片,雪茫刺得林穆青的眼睛生疼。
楚淮安递给林穆青一件枚红色打底,领子是白色狐裘的披风,说道,“天冷,这个你披上,御寒。”
林穆青垂眸看着那件做工精致,材料精贵,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披风,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上穿着棉衣了,不冷,这披风还是……”
话还没说完,楚淮安便出声打断,“现在已是寒冬季节,若你想有更多的体力与精力去寻找你的家人,就请好好的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楚淮安说着将披风塞到了林穆青手中。
一阵寒风袭来,刺骨的寒意油然而生,冻得林穆青吸了吸鼻子,她看着一心为她健康着想的楚淮安,不由得笑道,“这天还真是变冷了。”说完,便自觉地将披风披上。
“公子,东西备好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粉衣的小丫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楚淮安微微颔首,随即姿态轻松地跃上马车,尔后向林穆青伸出一只手道,“来,我拉你上来。”
“我还没弱到这种地步。”轻笑着说道,林穆青佯装愠怒的瞪了把她视为弱者的楚淮安,扬手推开他的手,纵身一跳便跃了上去。
楚淮安愣愣的看着俨然已经站在他眼前的林穆青,呐呐地说道,“原来,你会武功啊?”
“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啊,只是些略微懂一些可以强身健体的防身术而已。”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穆青,会得只是些杀人的技巧,与楚淮安口中武功可不能一概而论。
楚淮安点点头,表示认同地说道,“恩,你是不会武功,我替你把过脉,你体内没有内力的气息。”
林穆青看着楚淮安那信以为真的模样,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搭话。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身体刚刚受过重创的林穆青,没一会儿便开始乏困了,有楚淮安在旁护送,她倒也觉得安心,便索性睡了过去。
待醒来之时,马车竟已驶进燕国帝都境内。
为了让林穆青睡得舒坦些,楚淮安便吩咐车夫将车赶得平稳一些,慢一点。因此平日里只需三个时辰的车程,硬是生生地花费了将近五个时辰。
马车到达燕国帝都后,已是傍晚时分,兴许是撞上下雪的天气,帝都宽广的街道上,人流并不是很多。
林穆青醒来后,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眯眼看着楚淮安问道,“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楚淮安眸中透出宠溺,他拿起身旁的一壶热水,递至林穆青手中,回道,“到帝都了,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帝都?”林穆青猛地睁开随意朦胧的双眼,一手掀开车窗帘子,看向燕国特有的雄伟建筑,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说着,自嘲不已,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林穆青发现天下第一楼的金字招牌从她眼前掠过。
“停车——”她冲着车夫大喊一声,随后回眸看着楚淮安说道,“这里有家酒楼,我饿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